都说没根儿的东西骨头软。
但显然,季晏礼不是那一类的。
他虽然没有那东西,还长得细皮嫩肉,却绝不阴柔女气。
光洁白皙的脸庞,透着棱角分明的冷俊,五官轮廓分明而深邃,乌黑长发滑似锦缎,在身后披着,被日光照得泛起涟漪。
寻常青年男子披头散发,总免不了要带几分疏狂的味道,可是他这样反而清雅以极,全无半分散漫。
尤其是一身绣着鹤文的官服更是打理的一丝不苟,一丝褶皱都没有,看上去还像是新的一样。
和傅如讳的过于正经不同,季晏礼更像是天山上的雪松,玩的是高冷矜持那一挂,乍一看上去比包拯、海瑞还清廉上几分。
真是……迷惑人心。
眼看着白稚的手越发放肆,在自己的喉结处挑逗,季晏礼霎时间后退一步躲,原本直视白稚的眼睛忽地看向别处,眼中没有半点非分之想。
“还请公主自重。”
手中忽地空了一下,白稚也不恼,只是任他去了。
唯一觉得有点可惜的是,这家伙居然是个硬骨头,不想吃软饭。
她俯身蹲下,与他平齐,微微抬眸,用目光撩拨着他的咽喉,却偏不对上他的眸,只轻悠悠说道:“季大人当真想好了,不想同本公主去纯熙阁里寻欢作乐?”
“要知道,这世上无论是谁,只要进了我那纯熙阁都会流连忘返,再不知世间烦恼。”
“难道季大人就真不想尝尝寻常儿郎家享受的滋味?”
最后一句话像是捅了季晏礼的死穴,叫他蓦地攥紧了拳。
寻常儿郎家享受的滋味?
呵。
他倒也想像寻常儿郎家行那些快活之事。
只是七岁那年,村里闹饥荒,他被人诱拐到宫中的第一天就被人切去了那物,成了一个残缺的废人!
如今,他早就不能算一个完整的男人。
顶多,只能算半个。
白稚似是知他所想,忽地将手搭在他的肩上。
葱白的指尖触感温暖柔软,抚摸过他的肩胛骨后又缓缓划向脊背,力度轻而温柔。
敏感的指尖捕捉到那人轻微战栗,她勾唇一笑,继续说道,“季大人有所不知,在这个世界上有三种人,第一种是男人,第二种是女人,而我柳歌恰恰最喜欢第三种人。”
“咕噜。”
季晏礼棱角分明的喉结上下一动,水声在喉咙中挤压发出声响,为本就暧昧的气氛增添另一种心绪。
白稚感受到男人身体逐渐僵直,像木头似的硬邦邦戳在那里,便觉得有些索然无味。
“看来是本公主痴心错付了,原以为那一夜,季大人也应是心悦于我的,没想到却是我一个人贪恋成痴。”
“既然季大人不喜欢,那本公主也不再为难,等过几日季大人想好了再来回答本公主也未尝不可,退下吧,我累了。”
她收回手,背过身,逐渐向纱幔缥缈的寝床上。
这时候,季晏礼才发现,她这寝宫不止有寝床,还藏着一处卧床。
前者是用来睡觉的,后者则是用来……和别人睡觉的。
某种闪过一丝别样的情绪,季晏礼抿了抿唇,松开一直紧攥在身侧的拳头。
许是刚才握拳带了些衣裳,原本一丝不苟的官服上竟起了褶皱,在平整的缎面上显得格外突兀。
良久,他才起身一礼,“臣,告辞。”
白稚抬眸看了看他,被书遮住半张脸,也辨不得是不是在笑。
匆匆“逃离”了长欢殿,季晏礼心绪起伏不定,不住地在皇宫中漫无目的地闲走。
方才白稚那般惹得他心乱,却又无处排解,活像是又一团干燥的棉花被强行填充到胸腔似的,又干又涩,难受得很。
正当这种烦躁的情绪到达了顶端,他耳畔忽地响起了嗡嗡的声音:
“听说了么,刚才皇上去过长欢殿后回到养心殿便发了脾气,吓得那位新入宫的答应连衣服都没穿好就梨花带雨地跑出来,说什么再也不想伺候皇上了。”
“唉,还不是那位长公主做的孽?说来也奇怪,两人明明是兄妹,那长公主却还敢罔顾人伦和陛下搞到一起去了,你说,这不是狐狸精是什么?”
“怕是狐狸精都没有这样的本事,你瞧那长公主每日临幸那么多男人都不觉得厌烦,怕不是以前在青楼里待过,如今情欲难耐,专门找人发泄来了。”
“噗,你可别瞎说,若是被人听见可是……”
话说道一半,原本眉眼带笑的身着青色宫装的妃子忽地不说了,只是看向同伴身后,面若死灰。
另一位身着粉色宫装的妃子则像没听见似的,依旧笑着调侃道,“怕什么,这里偏僻得很,怎么会有人来呢?”
“哦,你的意思是本官不是人咯?”
一道雅致清冽的语气响起,裹挟着冬日的寒冷,一同从粉衣女子头上传来。八壹中文網
脑子里轰然一响,感受到那股凌厉的杀意,粉衣女子狠狠打了一个冷战,全身上下都冒出了一粒一粒鸡皮疙瘩。
转头,只见季晏礼眯着那双带着煞气的桃花眼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她心忽地“咯噔”一声,急忙躬身行礼。
“见过九千岁!”
在这宫里,谁不知道这位九千岁手握兵权,是个惹不得的大人物。
更何况他还是开国功臣,对整个澹台家有扶持之功。
这样厉害的人,惹怒他就只有一个下场——
死!
季晏礼不说话,一张即为俊俏的面皮只是笑着。
只是那笑看起来阴恻恻的,吓人。
还未等青衣女子开口,想为粉衣女子说些好话,只见面前白光一闪,一道温热黏腻的液体猛地溅在脸上。
血腥味在鼻尖四溢开。
她颤抖着伸手去摸那股温热,定睛一看,是猩红猩红的血。
四肢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僵直,到最后身体的任何一个部分都无法动作,所有人已经全部被牢牢钉在了原地!
青衣女子似是没缓过神来,缓缓垂眸看向地上的尸体。
那人白皙纤长的脖颈间骤然出现一道红线。
粉色的肉翻出来,渗着黏腻温热的血液,在这极冷的冬天日竟飘出一缕淡淡的白气。
最鬼吊的事,那尸体死时尚未来得及闭眼。
此刻,那双没有焦距的眼眸正死死地朝她这边看来,像是索命的冤魂找到了唯一的目标,誓要将她拖下去陪自己。
杀人了……
杀人了!
被惊恐得说不出话,青衣女子张大了嘴,双腿一软,“噗通”一声瘫倒在地。
见她这般,季晏礼只是不动声色地将未染鲜血的剑收回剑鞘,也不理那青衣女子,兀自转身离去。
或许是烦躁得以有了取出,他心中忽地开明许多,不再像之前那般心焦了。
傅如讳方到皇宫没多久,看见的就是这样衣衫染血的季晏礼。
那人面色阴冷,衣角被血迹阴湿,颜色深得厉害,活像从阴司里走出的活阎罗。
两人见面,倒也没说话,只是擦肩而过。
等到季晏礼走后,一侧陪同的阿生不由得撇了撇嘴,“季大人真是好大的架子,见到咱们国师大人连礼也不行一个,真是……唔唔唔!”
话还没说完,便被身旁的侍卫堵住了嘴,“你当那是谁?那可是天牢里杀人不眨眼的活阎罗,你也敢在背后议论他?”
“况且咱们这次进宫,是陪国师大人来看望公主的,不是来嚼舌根子的!”
说这话时,侍卫还看了一眼傅如讳。
见那人没什么动静才堪堪放了捂着阿生嘴的手,悠悠叹了口气。
只是听到公主偶感风寒就这么关心急切,恐怕在寻回长公主的那一刻,他们国师大人的心就丢咯。
想要再像从前那般,哪是一个“难”字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