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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9 章 [第七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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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城内,高低建筑错落有致,气质各异,远方塔寺恢宏,近处楼阁连绵,长街宽巷上熙熙攘攘,车如流水马如龙,一派繁华盛景。

江离与江兰泽、虚谷老人一行三人抵达时,刚过晌午,江兰泽站在城门前,放眼望这熟悉的景物,长长地吐了口气:“可算是回家了。”

“这一路上赶得都没吃好饭,我肯定饿瘦了,得好好补回来!”江兰泽一把揽住了江离的肩头,因为相处渐熟,知道对方只是话少,而非冷漠,他对江离的那股怯畏彻底消散无踪了,滔滔不绝道,“江离,等一会儿见过了父亲,带你去吃我最喜欢的那家菜,还有牡丹饼、果仁酥……”

江离的肩头下意识绷紧了,瞧见江兰泽洋溢着兴奋的侧脸,便没有挣开他,一边听他报菜名似的讲解,一边环顾打量着。

这就是他听父亲怀念提起的、在书中读过无数次的洛阳,归云山庄所在的洛阳,街上游人来往如织,衣裙鲜丽的姑娘们三两结伴,眉心点着各样花钿,嬉笑着穿街而过,商铺的生意热闹,不时能看到排起的长队,乐坊的楼上有乐师倚栏吹埙,悠沉的埙声夹在喧闹间若隐若现,江离头一次见到这种椭圆的乐器,不免多看了两眼,那乐师一曲吹罢,注意到有人在看,大大方方地行了一礼。

不知不觉中,他们已走到了归云山庄。这洛阳城中寸土寸金,可山庄占地颇广,望之极为气派,正衬其天下第一的名声,庄外立着一人多高的石碑,被岁月打磨得光滑半旧,碑上文字遒劲潇洒,写着‘持心正道’四字。

江离曾听父亲讲过,这块石碑是当年围剿七杀门后,江鹿鸣担任了山河盟初代盟主时,各大门派共同赠与的,代表了整个江湖对归云的敬意与认可。

正门外的家仆望见这风尘仆仆的三人走来,先是一怔,等到江兰泽上了台阶,到了近前,才终于认出来,失声叫道:“我的少庄主,您可算回来了,几队人马派出去找您都没消息,季公子也联络不上,真快把我们给急疯了!庄主情况不好了,您再晚两天回来,只怕就赶不上了!”

“你说什么?!”江兰泽脸色大变,“父亲的病怎么了?”

“您快去庄主房里看看吧!”

江兰泽回头匆匆看了一眼,便急忙往庄里跑去,江离与虚谷老人会意,快步跟上了他。

“怎么会这样!”江兰泽慌了神,“之前的大夫明明说是还剩半年,要不然我哪儿敢出门,我肯定寸步不离的呆在父亲身边啊!我只走了一个多月,怎么会变成这样?”

“看过的大夫都说,我父亲的病虽无药可治,但属于逐步恶化的,说我还有时间侍奉他,怎么会突然不行了?”江兰泽转头看看虚谷老人,又看看江离,手都在发抖,几乎快哭了,“真的,我绝不会记错的!要不然我路上哪儿敢耽误,我还管什么不疑剑出现不出现的!”

“你先别急。”江离道,“有钟前辈在,看看再说。”

虚谷老人点了点头,没有多说。

江兰泽吸了口气,强忍住了哭腔,疾步奔至房前,直接推门而入,满屋的人惊诧回头,他几步挤到了床榻前,刚喊了声“父亲”,便控制不住地掉了眼泪。

江离跟着进了门,视线越过晃动交谈的人影,落在了床榻上的中年人身上。

山河盟盟主、归云山庄庄主,这些煊赫称呼在这一刻显得太重,让人担忧他骨瘦嶙峋的身体是否还能担住。江行舟静静地躺在榻上,面容惨白黯淡,胸膛起伏微弱到几不可察,仿佛一支燃尽的蜡烛,只剩余焰在焦黑的烛芯上挣扎摇曳。

江离一时说不清,他与自己的父亲江景明究竟是像还是不像。

“兰泽,你胡闹够了,知道回来了?”站在榻旁的中年人相貌威严,正是如今代掌庄内事务的江仲越。

“我没有胡闹,我把虚谷老人请来了!”江兰泽用力抹了把泪,扒开众人,将刚进屋的虚谷老人带到了榻前,急切道,“前辈,你快看看父亲他怎么了!”

须知虚谷老人已多年不问世事,众人震惊不已,探究怀疑的目光纷纷投向这位须发尽白的老者,连江仲越也呆了一下,眼看对方走近,下意识一步挡在了榻前。

“我与江家是旧识。”虚谷老人道,“让开位置。”

江仲越看向江兰泽,问道:“兰泽,你确定请来的真是虚谷老人?”

“当然,我进了虚谷才见到的前辈,而且他与爷爷和父亲早就认识,知道我们江家好多事!”江兰泽道。

“是真是假,你自行去查证。江行舟眼下性命垂危,让我一试,是多一线生机,你怕什么?”虚谷老人道。

江仲越似乎还想说什么,迟疑须臾,缓缓退开了。

虚谷老人在榻边坐下,把过江行舟的脉搏,又翻看他的眼睛,在咽喉胸腹按压了一番,稍许沉吟,便从药囊中拿出个小巧瓷瓶,将瓶中药水给江行舟喂下,然后抽出银针,依次在他几处要穴刺下。

江行舟仍然没发出什么声响,只在刺激下皱起了眉头,看上去十分痛苦。

见状,虚谷老人抽出了最长的一根银针,细若牛毛,仿佛指间捏住了一缕寒光,另一只手在江行舟心肺处丈量,选定了方位,接着缓缓将银针刺入。

江兰泽眼角抽动,心也被紧紧揪了起来,努力控制着才没让自己因害怕而转过头。

房内挤满了人,却都屏息凝神,静得落针可闻。

虚谷老人放开了手,一瞬寂静,随后江行舟猛地咳了起来,胸膛也跟着剧烈起伏,房中登时被他粗重急促的喘气声所充斥。

“……好了吗?”江兰泽轻声问,嗓音还在发抖。

虚谷老人一边迅速地将银针取下,一边道:“一时之效,只能说把人从阎王殿里先拉了回来,今后如何,且再试吧。”

床榻之上,江行舟紧皱的眉头松开,竟缓缓张开了眼,涣散的视线如轮转般无力一扫,忽地停在了人群中的某处,眼神便凝住了,他艰难地开口,似乎要说什么。

江兰泽转头一瞥,顿时明了,直接探手把江离拉出了人群,急声道:“父亲,你看这是谁,他……”

“兰泽,你这是干什么?”江仲越打断他,“庄主刚脱离危险,谁也认不出,让他好好歇息,不要吵……”

话没说完,江仲越似乎听到了什么,话音戛然而止,难以置信地看向江行舟。

江离站在榻前,看到周围人都静了下去,江行舟凝视着他,嘴唇又动了动,这一次他听清了,那嘶哑的声音说的是:

“哥哥……”

众人低声叹息,在他们的认知中,庄主的兄长江景明早在二十四年前归云山庄遭遇七杀门余孽的袭击中死去了。

江离站在原地,没有动作,不知该作何反应,只是忽然想起,自从父亲隐入落霞谷成为守墓人,他们兄弟俩便只剩下书信来往,直至一人遇害,一人枯朽于病榻,再也没有见过一次面。

“……哥哥,”江行舟动了动手指,到底没能抬起来,只能断断续续地说道,“我做了个梦……一个好长的梦……”

“我梦见我老了,你们都走了……”江行舟闭上了眼,泪水晶莹地从颊边滚落,他的呼吸渐渐平缓,昏昏然睡了过去。

江离静静望着他,心中滋味莫名。

“行了,大家都散了吧,让庄主好好静养。”江仲越压低了声音,随手点了两个人,“你们带两位客人去歇息。”

他朝虚谷老人躬身行了个郑重的谢礼,然后转向江兰泽,严厉道:“你跟我去书房,给我仔细讲讲你和季休明擅自出门的经过。”

众人各自应了,江兰泽不情不愿地跟了过去,而江离随着人流往外走,一个面容平庸的方脸男人凑近过来,笑道:“客人随我这边走。”

江离跟着男人一路穿院过廊,到了客房,男人问过他的姓名,给他介绍了庄内布局,然后让他先在房内歇息,稍后便将午饭送到。

“那位虚谷老人需要随时关注庄主的病情,所以住在庄主院中的厢房里,不在这边,但少侠不必担心,你在庄内的起居生活由我负责打理,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男人热情道,“我叫江万里。”

“谢谢。”

“少侠客气了。”说完,江万里出了客房,还不忘为他将门关好。

江离独自站在客房,四下打量了一遍,有种说不清的怅然,不由得又想起了戚朝夕,不知道他到了青山派没有,眼下状况如何。

江离推开窗,瞧见窗下长着一丛低矮光秃的瘦枝,大概是种的牡丹,也许春日里会开满锦绣,只可惜,如今是冬天了。

.

九渊山,般若教。

少主继任与成婚的典礼既定,教中上下便开始筹备了。

尹怀殊领着沈知言在教中大致转了一圈,教他认明了地点,回院时,正望见几个教众将红绸装点上院落回廊。尹怀殊远远地停了脚步,微眯起眼眸冷冷打量着。

“倘若你瞧着心里不舒服,我们便先将那些装饰取下。”沈知言道。

“用不着。让我不痛快的事多了去了,这点小玩意还算不上什么。”尹怀殊道,“等他们布置完再进去。”

沈知言当然没有异议,然而等了片刻,尹怀殊忍不住伸手捶了捶自己的后腰,脸色极为复杂古怪。

昨夜纵情一场,他一时忘了自己与沈知言的武功悬殊,体力自然也完全无法相提并论,起初他还有兴致撩拨对方几句,结果几次后就自顾不暇,吃不消了,可他又不肯服软求饶,只得咬牙硬撑着,不料最后竟然被逼出了泪来,让沈知言顿时慌了神,草草了结,抱着他连声道歉。

饶是尹怀殊这种在魔教中早抛却了尊严与羞耻的人,每每想起那时情形,都会觉得耻辱至极。

沈知言注意到他的动作,几乎与他同时想起了那事,顿觉脸上发烫,低声认错:“青遥,是我不好。”

尹怀殊面无表情道:“你哪里是不好,你是太好了。”

沈知言被他噎得脸上更红,只好道:“今晚我还是睡在别的房里吧。”

“今晚你负责给我捶背。”尹怀殊道。

沈知言不禁笑了一下,点头答应,然后抬手撑在尹怀殊的腰后,帮他仔细揉按。人说食髓知味,沈知言这算是透彻体会到了,他的手掌刚挨上尹怀殊窄瘦的腰线,脑海里便不由自主地浮现了接触时的触感和诸多细节,一时心潮涌动,很想把对方拉进怀里抱一抱。

沈知言正努力克制着思绪,突然听到旁边传来一阵沙沙摩擦声,转头望去,只见几个黑衣教众拖着一个赤条条的女子快步经过,走到近处时,他惊愕地认出那正是昨日被少主裴照压在椅上亲热的美艳女子,此刻她的头软塌塌地仰着,神态凝固在一个惊恐的表情上,瞳孔涣散,居然已成了具尸体。

“这是怎么回事?”

尹怀殊波澜不惊地扫过女子身上、脖颈上的淤青红印,以及几处不明显的鞭痕烫伤,道:“可能是这女人不小心惹怒了裴照,也可能只是他玩过头了。”

沈知言神情微凝,又问:“这些人要把她带去哪里?”

“扔到后山吧,裴照对后山的那几头狼可比对他亲爹好。”尹怀殊嗤笑道。

“……”沈知言没再开口,望着那女子被拖得远了,她雪白的躯体上沾满泥尘,小腿被粗粝的地面磨破,在身后拖出一道狭长的血痕,他无言地望着,抿紧了唇角。

夜深寂静,月光黯淡。

沈知言缓缓睁开了眼,房中一片昏暗,他侧过头,清楚地听到了怀中尹怀殊平稳的呼吸声。

沈知言慢慢坐起身,小心地将被压着的手臂抽出,低头瞧着尹怀殊安静的睡颜,将他额前的乱发拨开,想了想,又在他的眼睛上落下了一吻。尹怀殊的眼睫颤了颤,随之恢复平静,应当是睡得深了。

于是,沈知言披衣下床,取出了一件披风,却并不穿,只搭在臂弯里,悄无声息地出了门。

他循着印象,走入了般若教的后山,初冬里草木凋零,老树伸着干枯的枝桠朝天,投在地上仿佛张牙舞爪的鬼影,林深处更晦暗幽阴,冷风里夹杂着一丝血腥臭味。

忽然,前方现出了一片雪白,正如尹怀殊所猜测,那赤身女子横尸在此,满面惊恐,双目大睁地对着乌云遮蔽的夜空。大概山中野兽因天冷而少出,她的躯体还得以完整保留,沈知言走到旁边,将披风抖开,盖在了她裸露的身体上,顿了顿,抬手合上了她的双眼。

做完这些,沈知言站起了身,却没有离去,不知在想些什么。

远方的树林阴影浓郁处,尹怀殊静静地目睹了一切,他不便离近,以免被沈知言察觉,因此在幽暗林中,他只能模糊望见对方的身影动作,望见对方长久的沉默。

蓦然一阵风起,林中枯枝微响,天际的乌云被吹散了,月光澈亮地穿过交叉的枝干投落,尹怀殊看清了沈知言的神情,他收回视线,转身回了院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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