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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8 章 [第八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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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朝夕把昏睡的江离抱回了房间,在床榻上放好之后,先把了江离的脉。

他一直忧心不让江离把嗜血本能发泄出来,而强行让他在昏睡中熬过去,会使得《长生诀》的反噬加剧,但此时江离的脉象已趋于平稳,根本无从确定。

不过转念一想,即便这真于江离有损,又有什么更好的解决办法吗?

戚朝夕无声叹了口气,伸手将江离凌乱的长发慢慢理顺,目光不由自主地定在了少年额角新添的那一抹白发上,他拢住了这一缕长发,映在灯下,像握住了一把霜雪,他长久地瞧着,指腹轻轻摩挲着,半晌,只是凑近唇边吻了一吻。

房中留了盏小灯没有吹熄,幽微烛火里,戚朝夕为江离掖好了被角,然后照旧靠在床边闭目休息,等他醒来。

却不料这一次,直至第二天日头高悬,江离依然没有丝毫转醒的迹象。

戚朝夕吩咐备下的粥饭已经凉了两三次,婢女进来询问是否要重做时,他全无心思回答,摆了摆手将人打发了出去,目光只一瞬不瞬地盯着江离。

等到时辰过午,连戚朝夕都耐不住了性子,探入被中打算再把一把江离的脉搏,触手却碰到了一片冰冷,他心中一震,忙握住了江离的手,竟如同握住了一块寒冰。

江离在温暖的被褥中躺了一夜半日,浑身居然还是毫无温度的。

戚朝夕再看向江离安静沉睡的面容,手指不由自主地微微发抖,鬼使神差地,几乎要探过去试一试江离的鼻息,但他旋即清醒过来,克制住了自己。戚朝夕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心中暗骂了声,重又紧紧地攥住了江离的手,用掌心的温度捂着,不知又过了多久,才终于感觉到对方的手暖和了起来。

遣婢女去请虚谷老人时,江兰泽也听闻了消息,火急火燎地赶了过来,见这情形,在床边急得直打转:“怎么会这样!上次在平川镇的时候,哥哥他不就是在这个时候醒过来的吗?”

虚谷老人仔仔细细地查看了一番,沉吟良久,却也只是摇头道:“并无异状,只能等他自行醒来。”

“是因为江离一次次动用《长生诀》,使得反噬越来越严重了?”戚朝夕问。

虚谷老人叹道:“反噬从未停止过。”

“……”戚朝夕不再问了,转头瞧着江离,握着他的手指紧了又紧。

话虽如此,虚谷老人还是出去开了几张补气养血的方子,也说不清到底是补养的作用多些,还是聊以慰藉的作用更多。

戚朝夕抽空看了一眼一旁的江兰泽,问道:“少庄主召集了江湖众人要将昨夜的情况说明,这会儿时辰已经不早了,还不过去吗?”

归云山庄一夜之间死了数十人,甚至还有主事人江仲越,简直引得地覆天翻,住在庄里的江湖人一大早就在打听猜测,上上下下人心惶惶,乱作一团,想不给个交代就蒙混揭过是行不通的。

“……我再等等,等等就去。”江兰泽趴在床头,小声道,“我从没经历过这样的场面,还要我一个人面对那么多江湖人,我心里知道不应该,也骂自己没用,但我还是忍不住觉得怕。”

“你只要按我昨晚教你的话说,就出不了差错。”

“是,我知道,我怕的不是出错。”江兰泽瞧着江离安睡的侧脸,“如今父亲不在了,叔父死了,连季师兄也不知所踪,虽然山庄里还有许多我熟悉的人,但我还是觉得好孤独。”

戚朝夕问:“你想等江离醒了后陪你一起过去?”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江兰泽连忙摇了摇头,而后静了半晌,方道,“等哥哥醒来后,你们能不能不要走了,就留在归云山庄?哪怕只是一年半载也好。”

戚朝夕听他问得小心,不禁失笑,道:“你这话直接对江离说,我想他是很难拒绝你的。”

“真的吗?”江兰泽眼中闪现出亮色,浑身似乎都跟着松快了几分,喃喃道,“那就好,那就好。”

他得来了底气,朝戚朝夕认真点了点头,便起身出了房门,往演武场去了。

演武场上早已等满了人,正中的擂台还没拆,江兰泽刚踏上去站定,不等开口,近处的江怀阳已经忍不住连声发问:“兰泽,昨夜究竟发生了什么?师伯他们是遭了谁的毒手?到底出了什么事,你为什么耽误到了现在才来?”

堂堂归云山庄,昨日以前还是万众敬仰的天下第一,今日不仅地位大跌,还生出了桩血案,何其耻辱,弟子们满腔激愤,只想立刻找个出口发泄。

江兰泽看了对方一眼,稳着声气道:“我是归云的少庄主,如今叔父遇害,我便是山庄的主事人,江怀阳,你不该这样对我呼喝。”

“你!”江怀阳怒气冲头,被周围弟子纷纷拦了下来,只得咬住了牙,低头道,“是,少庄主,那请你快说吧!”

“请各位冷静,具体的情况我也正在查。”江兰泽扫视过台下众人,“昨夜有大概四五人潜入山庄,在祠堂袭击了叔父他们,我和江离、戚大侠赶到的时候,叔父他们已经伤亡惨重,对方并不恋战,一见戚大侠和江离武功高强,立即撤离了,我们顾着救助伤者,没有去追,可惜……还是没能救回他们。”

“有一行人潜入了山庄?!”

“我们怎么都没听到动静?”

“奇怪,昨晚半夜师伯他们那么多人为什么在祠堂,还有戚大侠他们两个外人,为什么会跟少庄主你一起去了祠堂?”有归云弟子问道。

江兰泽等的就是这一问,不慌不忙地将早已准备好的回答说出:“昨天我擂台落败,心情很差,遇到了江离后在他房里呆到了半夜,聊得心意相投,我便和他结拜为了兄弟,然后让江万里去告诉叔父,打算按照规矩在祠堂里,在叔父的见证下一同拜祭先祖,以证明江离他就是我归云山庄的人了。却没有想到叔父他们会遭遇偷袭,对方显然有备而来,行事小心,要不是我们走到院外了,也听不到打斗声响。”

方才疑问的归云弟子恍然想起:“对哦,昨夜少庄主没有回院,好像的确在那位江少侠房里呆了很久。”

“可师伯先前不还在灵堂里特意澄清,说那个江离和我们归云没有任何关系吗?”

“叔父在灵堂澄清的是江湖的流言,昨夜他既然去了祠堂,自然是同意了我和江离结拜为兄弟的事了。”江兰泽急忙辩解。

底下归云山庄众人不再问了,但其他江湖人在意的可不是这些琐事,急声问道:“少庄主,你还没说清楚,那些袭击者的究竟是什么来头?”

“是啊,且不说归云山庄的守卫了,咱们这么多江湖高手都在这儿住着,居然能让好几人神不知鬼不觉地给潜入进来,对方是有多高的武功?”

“这……”江兰泽脑筋急转,“武功应当很高,个个黑衣蒙面的,来路我没认出来,不过戚大侠说看着有些眼熟,肯定会有线索的。”

“那戚朝夕人呢,他怎么没来?”

“……交手中江离受了伤,现在还在昏迷,戚大侠正在旁边守着。”江兰泽越说越觉着心虚,手心都出了汗,心底祈祷着台下千万别再追问什么细节。

可好些人被他形容的那武功高强的袭击者惹得后怕,哪肯轻易罢休:“都有什么线索,那些人用得是哪路兵器,招式什么样?少庄主,你再讲详细些,大伙说不定就分析出来了!”

这些戚朝夕倒是也有预料,可面对这步步紧逼的迫切询问,江兰泽又不擅长应变撒谎,生怕露了马脚,话语一下卡在喉中,不知道该怎么说起了。

他越不答话,台下众人催问得越急,正当这吵杂之际,突然听背后传来一声沙哑的喊声:

“是般若教!”

江兰泽惊讶抬眼,众人也回身望去,只见天门派的大弟子孟思凡被他小师弟魏柯搀扶着缓缓走来,他面色惨白,衣袍上更是血迹斑斑,显然才经历过一场恶战。

“孟公子昨日才刚夺得盟主宝座,今日这是怎么了?”

孟思凡低咳了两声,扶着师弟站定,环顾众人:“昨夜我也遭遇了袭击,诸位可还记得擂台下出言中伤我的那个瘦高刀客?”

他抬起手,一条银光闪闪的链子垂下,其上穿了一枚蚀刻着七瓣花痕的坠子。

江湖众人当即认出,这正是般若教用以标识教众等级的信物,顿时哗然。

“你的意思是,这是昨天那个刀客的,般若教的人就混在我们之中?”

“正是!”孟思凡提声道,“昨夜那刀客到我房中赔礼道歉,话未说几句,突然出手袭击,我不防被他砍伤了脊背,但终也制服了他,临死前他嚣张不已,吐露出了实情。”

孟思凡话音顿了一顿,见众人皆静了下来,专注地等待下文,才续道:“般若教不容我们推选出新盟主,才对我痛下杀手,它想要正道群龙无首,溃如散沙,好对各个门派逐一清算!昨夜他们杀死了江仲越前辈,必定也是出于搅乱归云山庄的目的。”

“这……”江兰泽接不上话了。

“我恳请诸位擦亮眼睛,认清局势!般若教不会放过我们的,何来的休养元气之机,宁钰不过一个区区堂主,他下令三年不准出山可信吗?如今掌管般若教的是那右护法尹怀殊,其人有多阴狠,诸位有目共睹,为报教主之仇,他向沈二公子下达了缉杀令,又怎么可能会让我们安稳度日?”

他身负重伤,声音本就沙哑,放声嘶喊得情真意切,更听得人心神震动,江湖众人面面相觑,忧虑不定。

“诸位,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抢占先机!”孟思凡吃力地拔剑而起,“我依然是那句话,愿以天门派为首,联合各大门派各位英雄豪杰围剿九渊山,除魔卫道!”

“除魔卫道,为我归云报仇雪恨!”归云弟子们当即响应。

群情激愤如此,江兰泽措手不及,只得硬着头皮认下。

秦征也跟着振臂高呼:“除魔卫道,歼灭妖邪!”

一声声高喊点燃了江湖众人纷乱如麻的心绪,逐渐坚定了下来,喊声起初还有些单薄,越往后加入的人越多,声音越整齐雄浑,到最后汇成了滔天的滚滚巨浪:

“除魔卫道,围剿九渊山!”

在这将所有人淹没的浪潮中,沈知言的神色微变,悄然抽身离去了。

他返回客房,行囊也不收拾,抓过佩剑便往外走去,却不想刚一跨出房门,险些撞上了一堵人墙。

青山派的三名弟子守在门外,正中的女弟子不安地瞧着他手中的剑,问道:“师兄,你这是要去哪儿呀?”

“祝师妹,”沈知言道,“此事你们不必知晓,大哥他自然清楚。”

说罢,便要绕开他们,可祝师妹张开双臂再次挡住了他,旁边的两个弟子也上前两步,将出路堵得严严实实。

“你们这是做什么?”沈知言意外道。

“大师兄吩咐过了,要我们三个看好你,绝不能让你离开。”

“你们的武功多是我提点教导的,拦不拦得住我还不清楚吗?”沈知言无奈一笑,“快些让开吧,我有要事,无暇与你们过多纠缠。”

“论武功,当然是拦不住师兄的。”话音方落,祝师妹忽然拔剑横在了自己的脖颈之上,左右两边的弟子也依样照做,一时间三人皆作自刎之态,眼含乞求地直盯着他。

“你们……”沈知言惊诧不已,“你们这是何意?”

“倘若师兄踏出房门,我们三人便立刻自刎在你眼前。”祝师妹道,“倘若师兄点穴令我们昏睡或是趁我们不察而离去,我们一旦发现,也会立即自刎。”

“以性命相逼。”沈知言神色缓缓凝沉,“这是你们想出的主意?”

祝师妹一时犹豫不答,旁边弟子便道:“是大师兄的主意。”

“不,不是大哥,他想不出这样的法子。”沈知言摇了摇头,目露痛色,“我知道是谁。”

三个弟子不明所以,彼此交换了眼色,只是道:“请师兄回房吧,等大师兄解除禁令之时,你即可出门行事了。”

“等到那时就太迟了。”沈知言看着眼前这三个与他最为亲近的师弟师妹,放低了话音,近乎恳求,“你们真要如此逼迫于我吗?”

“大师兄说,只要师兄你熬过这一劫,一切就都会好起来的。”祝师妹轻声道。

“好起来?”沈知言苦笑出声,往前踏出了一步,只见三名弟子神情一紧,随之在脖颈上压下了一道血印,他止住了脚步,怔怔地望着他们,那血迹红得刺眼。

祝师妹垂下了眼,不敢再看他的表情:“师兄,我们说到做到。”

“……好。”良久,沈知言松开了手,佩剑当啷一声掉在地上,他也不看,转身回房,“你们把剑放下吧。”

祝师妹放下了剑,抬起眼,见沈知言跨过门槛时忽地一绊,险些栽倒:“师兄!”

“没事。”沈知言扶着门框稳住了身形,迈入了房中,关上了门。

祝师妹心中愈发忐忑,屏息听着,然而房中静悄悄的,不闻任何声响。

.

掌灯时分,天门派所居的院落内,魏柯端着摆满伤药绷带的托盘走进大师兄的房中时,孟思凡正在书案前对着一卷地图研究九渊山的地势,见他来了,便转到榻上坐下,脱去了上衣。

魏柯在他身后坐下,瞧着孟思凡背上深而狭长的一道可怖伤口,胆战心惊地蘸了药膏,小心地涂在上面。他的动作已经足够轻缓,可刚触及伤处,孟思凡仍是身形一颤,嘶声抽了口凉气,魏柯的手霎时僵住,不敢动作了,怯怯地道:“大师兄,对不起。”

孟思凡不解:“道什么歉?”

“没想到那刀客的刀这么锋利,我应该下手轻一点儿的。”

“不,这样就很好。”孟思凡回手拍了拍他,示意继续上药,“做戏就要做足,今日没人来确认我的伤,改日说不定有人怀疑起了会来察看,不能在这种地方出现纰漏。”

魏柯应了一声,过了会儿,又忍不住道:“这伤恢复起来可要好久,大师兄,这样真的值得吗?”

“当然值得。”孟思凡咬紧牙关,忍着脊背上的疼痛,“你没看昨日他们的态度,我那算什么盟主?沈知言推诿不上台,落得这盟主位子倒像是他让给我的,可笑,难道我还真会输给他不成?说什么以往只见沈二公子,不见我出面,还不是因为他青山派位列三家,遇到危机都只想着听他调度?我必须要带领正道剿灭魔教,才能树立起威望,让所有人对我心服口服!”

魏柯乖顺地点了点头,专心地给他上好了药,不再多问了。

他一安静,孟思凡心中反而又觉着不痛快了,将上衣草草拉起穿好,睨着他低头的模样,忽然道:“我那些师弟师妹,觉得我自打从山崖捡了条命回来后,性情大变,不愿和我过多来往了。怎么,你也怕我了吗?”

“我不怕。”魏柯抬起眼,小心地望了望他,“我觉得大师兄不是性情大变,是活得太苦了。”

“……”孟思凡不料他会这样回答,面上骤然绷紧,喉头竟有些发酸,半晌,才整理了情绪,转而从枕被下摸出了一把寒光澄亮的长剑,“其实,我从山崖捡回的不止是这条命,还有这把剑。”

魏柯双手接过,看到剑身映出的自己的眉目,还有一道细细疤痕上的两个篆字‘不疑’,大惊失色:“这是……这是……”

“对,就是不疑剑,全江湖思之若狂,求之不得,可我却在山崖上轻而易举地得到了。”孟思凡又拎起那条般若教的银链细看,痴痴道,“昨夜我杀了那刀客,本想栽赃嫁祸给他,却从他身上真的搜出了般若教的信物。”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孟思凡猛地看向魏柯,“上天助我,是上天助我!我付出了右眼,付出了我的尊严和骄傲,付出了我最亲近的师弟的性命,现如今,时运终于落到了我的头上!我怎能不抓住?”

魏柯似懂非懂,只能连连点头。

孟思凡指向不疑剑,道:“世人都说不疑剑上有《长生诀》的线索,你看看,能看出什么?”

魏柯将不疑剑从头到尾细心端详了一番,一无所获地摇了摇头:“这上面什么也没有,只是一把剑啊。”

“对,没有任何线索。”孟思凡的双眼仿佛烧着幽幽的野火,出神地盯着这把长剑,“但我九死一生换来的,绝不能是一块废铁。魏柯,你肯跟着我,是你选对了,等我得到《长生诀》,自然会有你的一份。”

魏柯却腼腆地笑了笑,道:“大师兄不必许诺我什么,你和杜衡师兄是这世上待我最好的人,在平川镇上甚至舍身救我,除了我早逝的娘,便是我爹也不会这样在乎我。杜衡师兄已经不在了,所以不论大师兄要做什么,我当然都会跟着你。”

孟思凡微微一怔,眼底的火黯然了几分:“杜衡,杜衡……倘若他还活着,昨日那刀客羞辱我是个独眼瞎子时,他肯定已经冲上去跟人打起来了。”

思及此,孟思凡低头笑了一声,说不尽的怅然,书案上的烛火被冷风吹得恹恹欲灭。

.

冬夜仿若一池深邃冰冷的潭水,夜半时刻,唯有打更声凄清地敲着。

江离缓缓地睁开了眼,耳边是沉稳的心跳声,他被人圈在怀中,温暖又令人安心。

不等他出声动作,对方已经敏锐地察觉了,搂住他的手臂顿时又紧了紧,开口沉哑:“你终于醒了。”

江离抬头去看,戚朝夕正低眼瞧着他,目光也沉沉的:“江离,你睡了一天一夜。”

房中只点了盏小灯,四周昏暗,躺在床榻上只能隐约瞧见彼此的面容轮廓,江离听出他声音里藏的疲惫,不由得愧疚道:“对不起。”

戚朝夕慢慢抚摸过他的发,只是道:“不要向我道歉,我不要你的对不起。”

江离沉默了一会儿,又低声道:“谢谢你。”

“……”戚朝夕胸口酸涩,声音倒听不出什么波澜,“还有别的吗?”

江离想了片刻,凑上去亲了亲他的唇角,气息便轻轻吹落在他的脸上:“我喜欢你。”

戚朝夕终于忍不住笑了,用力地将江离箍在怀中抱着,下颔抵蹭着他额角的发,一时间心头万般滋味,百转千回,末了出口的仍是一声带笑的叹息:“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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