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老河口，一眼望去，无天无地，茫茫大山，一座连着一座，看不见头，都被白雪覆盖，远处向阳的地方露出土黄色，有的地方居然还有绿色，午时的阳光照在山上，身上暖洋洋但却非常刺眼。杨怀站在山脚下，左看右看，叹了一口气说：“这么大的地，咋找，找啥？连个鸟都没有。”

曲炜看着山脚下的宽广河面，全是冰雪，河面上很远的地方，隐约能看见一两个爬犁驶过。“我还是几年前和你爷来的老河口，还是这个样子。我看就是来一个连也不管用，就是大海里捞根针。吃点东西吧，让马也填饱肚子。吃饱再转。”

杨怀走到爬犁处，拿出包里的发面饼、咸鸭蛋，给了曲炜一张，自己也吃起来。二人坐在爬犁上，曲炜说：“这里是三不管地带，我可以管，也可以不管。”

杨怀吃着大饼抬头看天，白色的云，千姿百态，身姿优美，像极了一个少女，依偎在蓝天的怀抱，杨怀有些感触，长长的叹口气。“想啥呢。”

曲炜看半天杨怀没说话，碰了碰他。杨怀还没从愣神中缓过劲来，曲炜看看天，又看看杨怀说：“有心事？”

杨怀缓缓地说：“我想起梅子了。是不是这河水是通的？她和这十几条人命碰上了吧。三年了，她也该超脱了吧。”

曲炜皱皱眉头，有些埋怨道：‘瞎说啥，还没忘她？你就认定这十几个人死了，还是死在水里？”

杨怀冷笑一声：“指定死了，别忘了他们手里有电台，不管遇到啥事，只要有一个人活着，早就有消息了。十几个人啊，说是凭空消失了，我看，不是在这雪里埋着，就是在河里喂鱼了。”

曲炜很有兴趣地说：“这不成千古疑案了？”

“这疙瘩，为啥是三不管？”

杨怀问曲炜。曲炜说：“没人啊，所以就不需要人来管。难道你能管山？你能管水？老天爷都不管不了。”

杨怀说：“对啊，眼下附近还有驻军，平常人路过都是快走，谁有胆子在这里多待。”

曲炜不由得插话说：“嗯呐。就是那十几个人，也是路过。”

杨怀说：“所以啊，一定就是碰上的。活该这十几个人倒霉，还碰上了神枪手。”

曲炜说：“神枪手，只有猎人才能出神枪手，可猎人不会主动招惹日本军人，那会是啥人呢，这么神秘。”

“舅，你要想管，就查各个屯子那几天谁往这边来了。”

杨怀说。曲炜想想说： “真正的杀人者，谁会自己承认？“杨怀盯着曲炜说：”舅，只要知道这个人来过，他却不承认，那就是他。不过，附近这么多屯子，要查起来就要抽人手，得给钱吧。不划算。”

“曲炜站起来，跺跺脚，说：”还不是花钱的事。十几个小日本军人，一旦找到了杀他们的人，咋处理？”

杨怀：“知道了这人是谁，主动权就在咱手里，也许以后对咱有用啊。啥时候处理还不是你说了算。”

杨怀幽幽地说。曲炜一边听着杨怀的分析，一边从爬犁上拿出一个铁锨随手在雪地里巴拉，铲着一米深的雪。杨怀走到他身边说：“也许明年小日本子就会过江到咱这，谁知道是啥情形，舅，咱不跑留在唐元，还得为以后打算。眼下局长不在唐元主事，都看你呢，还是小心点。还是别大张旗鼓地查，想明白了再动手”曲炜拍拍杨怀肩膀说：“怀子，你说的对，下屯子的事，我再寻思寻思。咱呀，明天就找王老板，带着他在这疙瘩转几天，等他烦了，这事就算完了，咱也挣了钱，这事拖得时间长了也不好。”

杨怀看了看手里干巴巴的饼，一甩扔到远处，说道：“明天他出不了院。等天暖和了，说不定这事自己就冒出真相了。“曲炜说：”好在精明的阎老五已经回家了，让黑刘带队搜几天，出不了叉子。回，找地吃炖鹅去。”

三天后，刚一上班，曲炜在院子里堵住黑刘队长，说一清早有人报案，去年杀害一家三口的凶手老狼，在老河口一带露面了，让他立即召集六个人去老河口一带追凶。黑刘一听感到很诧异，说：“咋找啊，报案的呢，带个路啊。”

曲炜说：“那个人跑了。咱自己找吧。”

黑刘一听这话，就喊道：“那么远的地方，冰天雪地的，吃不好喝不好，万一碰上了肯定交火，这种人手里都有枪，出了意外咋办？再说，……”曲炜忙说：“喊啥，喊啥，有补贴，每人三块，走，到我办公室领钱。我也去，你着啥急。”

黑刘到曲炜办公室才看见屋里还有两人，一个是曲局长的外甥杨怀，另一个人脑袋裹得严严实实，带着一个大帽子，就露出两个眼睛。黑刘直接走到杨怀的面前说：“你小子咋惨呼到警局的事了。”

杨怀看了看曲炜，说：“还不是想整点外快，附近十里八乡我哪不认识。”

黑刘说：“正好咱路上可以侃侃。晚上喝点。”

“我认识一家炖大鹅的店，好吃死了。我请啊。”

杨怀搂着黑刘的肩膀，二人出了屋。果然，一连五天，这些人每天都去老河口转，什么也没找到，王道看着连声音都没有的老河口，无奈地说：“算了，明天不来了。”

两天后的晚上，杨怀买了不少酱牛肉，还买了三瓶酒，叫上曲炜回到葫芦屯。杨怀和曲炜太高兴了，因为白天，曲炜和杨怀一起找到王道，把剩余的钱要过来了，也就是说他俩是真的发了笔小财。此时，杨怀再聪明也不会想到，冥冥之中，他又和田山虎、朱红玉再一次扯上了关系，田山虎和红玉是发了大财，而他，只是发了笔小财。这几天，在码头仓库一间小屋里，张喜禄反手被绑着，嘴里堵着布，在草垛上翻来覆去的滚着，头上冒着汗，不一会儿他坐起来，看着虎子疲惫的笑了。虎子看着他，心里非常高兴，张喜禄的反应越来越小，饭量越来越大，戒毒非常成功。已经三月了，这天在葫芦屯大字石头处，朱永和和白海棠骑马来到这，有的地方雪化了，路不好走，有些泥泞，白海棠说：“你看前边是虎子爹吧。”

朱永和定睛一看，田长青赶车，旁边坐着他哥田庆云，后面坐着的是秀莲，迎面过来。朱永和和白海棠下马。朱永和喊道：“亲家，去哪啊。”

田庆云：“去趟镇上，买点东西。”

秀莲一看是朱永和和白海棠赶紧笑眯眯地说：”朱大叔，白姨。你们可真精神，老远就看见是你们，是不是爹，我说了吧。“朱永和还是一身旧军装，白海棠一身黑色薄棉衣，外面穿一件白毛背心，深红色纯毛线编织的长围脖系在脖子后，戴一顶浅棕色翻毛帽子，大气又高贵又干练。秀莲一直很崇拜白海棠，这是她心里的女神，那种不怒自威的气质，似乎有一种强大的磁场，每次见到白海棠，她都不敢大声说话，不敢直视她的眼睛，尽管她嫉妒红玉，可是对白海棠她却不敢，因为她是仰视，根本没有嫉妒的资格。田长青笑眯眯地说：“还是秀莲眼尖。该叫你朱教官吧，这是回来休假？”

朱永和说：“是回家看看，歇几天。”

田庆云说：“虎子说，你们城防营的营长是阎老五？他连警局都不干，咋还带兵了。”

阎老五在警局很有名气，可是瓷盘的事情后，他就辞职回家了，还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唐元成立城防营，县里由耿副县长出面请朱永和当教官，白海棠提醒他，教官和营长，如果关系好，咋着都行，如果不对付，他这个教官是长不了的，所以，朱永和点名营长如果是阎老五就干，如果不是他就不上任，耿县长趁机说，营长反正缺位呢，你去找他，如果他不干我也没办法。朱永和满口答应，其实他是有把握的，他太了解阎老五这个人了，闲赋在家时间长了定会心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