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近午时天色很阴，秀莲不觉有点冷，想了想，也觉得有些理亏，抱住兴子说：“感情你在城里吃香的喝辣的，我到这儿一看，再想想在家里受的苦，就压不住火。再说，一到晚上就我一个人在冷屋子里，就想你嘛。咱俩老这么分着咋有孩子。”

张兴一听就忍不住了，搂着秀莲说：“别难受了。再想想办法，虎子是顺毛驴，不能跟他顶牛。这些日子，货栈买卖不好，进不来货，大买家也来不了，他也烦。”

“为啥，咱这没打仗嘛。”

张兴说：“不是日本人，是土匪。眼下没人管了，他们疯狂了，太平沟大道是必经之地，他们就在那里抢东西，杀人，你看街上人来人往的好像人狠多，可脸上哪有乐呵的样子，都是愁眉苦脸的。眼下钱不好赚啊。”

秀莲：“所以，就必须趁机赶紧多整点现钱存下，丰隆货栈财大气粗，在这呆着就有钱挣，多好。”

“你今天先回去，我找个时间跟他说说，我估摸张喜禄都能留下，也能留你。”

秀莲：“张喜禄是谁呀？”

张兴：“葫芦屯的仇人，刘东家的仇人。这事千万不能说啊，跟谁都不能说，虎子嘱咐好几遍，要让屯子的知道了，可就麻烦了。”

“吃饭去吧，我都饿了，早晨就出来了啥也没吃。”

秀莲说。“你咋不在家吃早饭呢？大爷和爹也没吃？”

张兴问。秀莲支支吾吾的说：“他们吃了，我早晨想着见你嘛，就先把编筐送货杂货铺子了。”

“你受累了。糟了，身上没带钱，你在这等着，我回铺子拿钱，请你吃鱼啊。”

张兴有些感动，忽然想到身上没带钱，秀莲说：“对了，申时在百花布店，等田叔和大爷，他们要买布。”

“百花布店我知道，离这里不远。你别动，就在等我，我马上就回。”

张兴一路小跑着去货栈。虎子和红玉这时就站在丰隆货栈的大门外，二人看着街上期盼张兴回来的身影，红玉说：“秀莲和张兴要是在街上碰上爹，给咱告状可就瞎了。”

虎子：“爱说啥说啥，陆姨是明白人，没事。”

红玉：“要不你跟东家说一声，留下她？”

虎子：“你可别立场不坚定啊。这个女人太不安分，她在这早晚出事，也不好管。在家有大娘和陆姨看着还好点。来了，那是张兴吧。”

张兴走过来，看见虎子和红玉，自己低着头直接进货栈。虎子一把拉住他，说：“兴子，生气了。”

张兴低声说：“我知道你们看不上她，货栈挺忙的，你留下她搞搞卫生也行啊。”

虎子搂着张兴的肩膀，诚恳地说：“兴子，我可是为你好，你管的了她吗，她是安分的人吗？咱这见天的跟客商打交道，万一惹点啥事……。”

张兴不耐烦地：“啥万一呀，张喜禄一个抽大烟的都能留下。秀莲能惹啥事。”

“这话今后不许再说。”

虎子有些恼了，转身自己进店了。红玉在后面，拉着张兴说：“秀莲呢？”

张兴没好气地：“街上呆着呢。能去哪啊。”

红玉从兜里拿出钱，塞在张兴的手里说：“带她去庆丰园吃个饭。今天这事也怪我，脾气急，你要有气骂我几句。”

张兴接过钱，脸色顿时好多了说：“三十，这么多？五块钱都用不了。红玉，我永远不会骂你的。”

红玉：“好容易来一趟，看她喜欢啥就吃呗。对了，她来你咋不跟我们事先打个招呼，你也有责任啊。”

张兴说：“我要是知道能不跟你们打招呼吗？”

红玉说：“你说，她是不是任性，想一出是一出，家里那么多事，老的、病的、小的，她就不管了，就是来也得安排一下吧。货栈是啥地方，她还敢跟虎子呛呛，我能不急吗。”

张兴说：“也是，今天让他回去，有啥事回家再说。”

红玉看着灰蒙蒙的天说：“是不是要下雨啊，你们吃完饭就去布店先把布挑好，等大爷他们一到交了钱就让赶紧回家，你看这天，路上更不好走。”

“嗯呐。”

张兴走了。红玉站在货栈大门口看着远去的张兴，虎子从后面走过来说：“大姐，行啊，居然会劝人了。”

每当虎子夸红玉的时候，都管她叫大姐，红玉得意地说：“我发现钱能办好多事。”

虎子低声说：“回屋，跟你说件要紧的事。”

红玉说的没错，秀莲跟着田青云哥俩来唐元，家里是不知道的。傍晚天更黑了，下起了小雨，三月底的雨带着寒气。田家的大堂屋，点着两个马灯，凤英在编筐，温翠花在择菜，红玉的孩子八个月大，叫大强，凤英的女儿叫建琴，两岁多，并排坐着。陆姨在喂大强吃鸡蛋，建琴自己手拿着馒头在吃。凤英生气地说：“我看秀莲就是和我爹他们去了县城。也不说一声，眼里没人了。”

陆姨赶紧说：“她早晨不是去送编筐吗，肯定是回来的路上碰上他们哥俩了，突然决定跟着进城，想兴子了呗。”

温翠花没好气地说：“你这儿媳妇就别惯着了，不安分啊，这么长时间了，谁看不出来啊。”

凤英：“昨晚吃饭的时候，她就张罗要去，谁都没插话。她一定是一大早就到半道上等着去了。”

陆姨：“不可能吧。说不定去了，去了，……”“陆姨，别替她编了，自己都不信吧。”

凤英说完，一时，屋里的气氛很尴尬。“爸爸回来了，爸爸。”

建琴突然朝着大门跑去，是随长胜回来了，建琴就是随长胜的心尖，每天回家就是抱着，直到睡觉。虎子和红玉在后院自己的屋里，虎子说：“你知道康老板找我啥事嘛，他要去太平川送货，我跟他去，明天就走。”

红玉兴奋地说：“太平川。不怕土匪？”

“不怕，一半的利呢，值了！”

虎子信心百倍。上午，田长青他们来的时候，“利利发货栈”老板康发来到丰隆货栈找田山虎，他说：“这都半个多月没出货了，资金转不开了，不是有句话叫富贵险中求嘛。太平川那边天天催我送货，我手里的现钱不够，就想从田掌柜的这里佘点货。对半利，咋样？”

虎子沉思说：“合着康老板是空手套白狼。”

康老板：“田掌柜的，我承认算是吧。我没钱，也没货，但是那边是我的老主顾，钱已经准备好了，只要货到就给钱。如果被劫了，算我的，先给你一半押金。”

虎子一眯眼：“康老板，说啥呢，我不是心疼这点货，你要是真被劫了，我也得接着，不过我有个要求。”

康老板：“请说。”

虎子：“你要按我说的路线走。”

康老板说：“为啥？”

虎子低声说：“我跟你去。”

第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