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已经有了答案，飞机的轰鸣声就是告诉所有唐元人，日本人很快会来。杨怀不由得想起前几天去找黑刘，在码头碰上了王老板，王老板正好要坐船去佳木斯，临走的时候他有些神秘的说，小子，你的出头之日要来了，当时他还不太明白，现在明白了，也更加确信之前的怀疑是对的，王老板就是个日本人！秀莲继续说：“你去找你舅舅，告诉他咱俩在一起了。我去买点酒和菜，晚上庆祝一下。”

杨怀没有说话，也没动，他点了跟烟。秀莲说：“想啥呢，别担心，我琢磨这小日本刚来，啥情况都没摸透呢，他们指定需要本地的人帮他们做事，出主意啥的，怀子你只要不离开保安团，肯定会有事做。最好去警局，穿官衣，吃官饭。”

杨怀不由得认真的看了一眼秀莲，这丫头还能想到这点？秀莲说：“你啥时把你爷和爹叫来，吃顿饭，咱就算办事了。”

杨怀说：“你娘和嫂子那边呢？”

秀莲诡异的笑了：“不用管，她们现在应该已经知道了。没准还有饭钱了。”

这句话，反而让杨怀犹豫了，自己一时冲动，今后和田家就明着干了，也是和葫芦屯人明着干了，因为一个秀莲让以后姥爷在屯子里抬不起头，值不值？形势大变了，谁知道自己今后会是啥样，和这样的人在一起对自己有啥好处？“我去找找舅舅，你在院子里别出去。”

杨怀说着，出了门，他要和曲伟商量一下，怎么把秀莲送回去。秀莲说的没错，田长青、陆姨和田庆云三人巳时到了老爷岭，还没呆上两分钟就落荒而逃了，代价是田长青将身上的三块钱给人家放下了。这些钱够她俩吃一阵子的了。当陆姨他们三个来到秀莲家门口的时候，田庆云就说不进去，你们俩去吧。村口，一个低洼大坑的前面，一个小院子，就是秀莲家，陆姨以前来过一趟，那时秀莲的爹和她大哥还活着，比现在稍微好些，只见院门破烂不堪，快要散架了，院墙也只是高粱秆高低不平的插着，房间低矮，窗户漏风，田庆云不愿意进她家，陆姨感觉脸上有些挂不住，她也不想让田长青进屋，便说：“我自己进去，你们等我。”

陆姨进屋还没半分钟，就听屋里传出一个妇女大喊大叫的声音，田长青犹豫了一下，还是进了屋。只见俩个老妇女半躺在炕上，还盖着被子，头不梳，脸不洗，陆姨像个小媳妇站在炕前，一个妇女喊道：“我家小姑子在你们家做牛做马这么多年，到头来人没了，你还跟我要人，你今天别走了，等找到秀莲再走吧。让你家兴子找人去。娘。”

透着破窗户，秀莲嫂子早已经看到门口有两个男人和一个大车，秀莲娘疯婆子一样猛然保住陆姨，吓得陆姨喊道：“长青，长青。”

田长青这时刚好进屋，一把掰开秀莲娘的手，把她甩倒炕上，这下可不得了了，秀莲娘猛然扑到田长青的身上，哭丧一样骂：“这是哪的野男人，欺负我老婆子，天理难容啊。你也别走了。我让，让你打，你打。”

田长青哪里见过这阵势，顿时傻了，老妇女身上的馊味让田长青扭头捂住鼻子。同时秀莲嫂子抱着陆姨，俩人难以脱身，陆姨看田长青索性不说话，任由她们闹，她也不再说话，因为田长青知道门口的大哥看他俩不出去，一会儿肯定会进来，他当甲长有些对付‘刁民’的经验。果然，不到两秒钟，田庆云进屋， “啪”一下子把脚登在炕沿，马鞭子抽在地上，喊道：“不想活了，闹啥。”

秀莲嫂子一看田庆云的气质有些害怕，田庆云不怒自威，脸有些黑，不像田长青脸白，像教书的。田庆云严厉地说：“你们只顾着瞎胡闹，不想着问秀莲是怎么不见的，是不是和秀莲串通好了，知道她去哪了。如果让我知道你们帮着她找野男人，我带你们去见官。”

秀莲娘有些傻了，声音小了许多，说：“我们真不知道她的事，她有好几年没回来了，她爹死她都没回来。”

“就是，去年她哥下葬，她都没回，去你家通知她了，你知道的是吧。”

秀莲嫂子说完，还看了看陆姨。陆姨当然知道这事，当时来人找到他家通知秀莲，秀莲只是说了句，我回去有啥用，便回了屋。陆姨还给了来人两块钱随礼。这句话，也让他们明白了，前些日子秀莲两夜没回家，说是回了娘家，从那时就开始编瞎话了。田庆云吼道：“你们放开手，放手！眼下找人要紧。”

秀莲娘松开了手，秀莲嫂子却说：“我们都三天没吃饭了，哪有力气找她。既然是亲家，你们不能见死不救吧，我们去你家等着，一起找得了。”

秀莲娘赶紧说“对，我们跟你们走吧。你家是大户，屋子肯定多，我俩也吃不了多少。”

说着俩人就下地，找鞋。这回陆姨是真急眼了，喊道：“你们还要脸不要啊。”

秀莲嫂子来劲了，说到：“谁不要脸了，我家病秧子死了，我还守寡呢。你要脸，你别找男人啊。”

田庆云实在不愿意再听了，喊道：“别喊了。长青，身上带钱了没，给她们放下，先吃饭。”

田长青明白了，这样的疯婆子今天不给钱是不会放他们走的，田长青身上带了三块钱，都拿出来放到炕上，两人的眼睛果然被吸引，都爬到炕上去捡钱，三人赶紧跑出了院子，远远看见三架飞机在唐元上空飞来飞去，田庆云说，赶紧回家，要变天。这是33年的五月底，此刻城防营大院已经乱了，有的拿枪，有的往大门口跑，有的躲在屋里不敢出来。院子中间有四个一人多高的沙包堆，有的人躲在沙包堆后。飞机飞得很低，连飞行员的轮廓都能看的清，飞机一会儿飞得高，一会儿飞得低，飞机上有个人还往下打枪。虎子和红玉跑进城防营大门口，一眼就看见朱永和正朝院子里跑的人喊着，“别跑，都给我拿起枪。”

一边端着枪，满院子的随着飞机转，不时地朝天打枪。阎老五蹲在一个沙包堆的后面，大声喊着：“老哥，过来过来，别招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