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只听得天空一声哀嚎惊走了树上栖息的鸟儿。
白予渔拍了拍手，打了个响指，“走了，剩下的就是我们的活儿了。”
徐锦泽惊得瞪圆了眼，“????!我们的活儿到现在才开始?”
白予渔斜睨了徐锦泽一眼，看着徐锦泽摸着头讪讪的笑着扭过去了脸。
“你以为呢？送佛还知道送到西呢？你一引路人连黄泉路都没领到，你这摸鱼技术比我还厉害呐!”
徐锦泽摸了摸鼻子，笑道:“第一天上岗，业务还不熟练，老板，多多包涵……”
白予渔白了他一眼，没有说话，翩然离去。
徐锦泽忙追了上去，“老板，我们这算是私闯民宅吧？”
“……”
一句话成功的让白予渔停下了脚步，白予渔围着徐锦泽转了一圈，那打量的目光让徐锦泽恨不得找个洞钻起来。
终于，她停了下来，语气里有几分打趣，“徐锦泽，你的样貌和你的智商不太匹配啊？是我那响指没鞭炮声音大让你忽略的这么厉害?”
徐锦泽一愣，摸了摸鼻子，没敢吱声。
……
室内。张大哥跪在张爷爷旁边哭个不停，“爸，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是我这不中用的家伙儿没有脑子……”
泪水砸到地上，响头磕得连地板都砰砰作响，也像是一记闷锤砸进了徐锦泽心里。
悬在半空中的老人伸出手颤巍巍的摸了摸儿子的头，手掌却直直的穿透了过去，明知道碰不到却还是一次次的给儿子擦着脸上的泪水。
门却在此刻再一次的被推开，张大嫂抱着牵着孩子提着一袋子的鸡蛋和一箱无乳糖的高钙奶走了进来。
她温柔的蹲在他的旁边，摸了摸他的头，陪在他的身边。
额头渗出了血长长的一道儿滑落到了左脸旁，张大嫂拿出来随身带的手帕给他温柔了擦了去，“媳妇儿，这次我是真的没有家了……”
仅仅是一句话，就让张大嫂红了眼眶，她握住了他冰凉的手，像是要把他暖热似的，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安慰，又或者，所有的安慰在此刻都显得无比的苍白无力……
阿佑还不明白为什么爸爸妈妈在哭，张着双手，笑着朝爷爷要抱抱。
爷爷笑着摇了摇头，指了指抱在一起痛哭的夫妻。
阿佑歪了歪脑袋，疑惑的看着爷爷，不明白为什么爷爷这次不抱他了，有些委屈的哭着扑倒了妈妈的怀里。
“爷爷为什么不抱抱阿佑了呢？”
张大嫂把阿佑揽在怀里，擦了擦他的泪，柔声道:“爷爷只是太累了，阿佑乖，自己去玩儿好不好?”
阿佑点了点头，乖巧的跑到了一边儿。
张大嫂咳了几声，清了清嗓子，却还是在张口的一刹那哑了声音，“您好，请问是城阳郊区殡仪馆吗？是的，我在城阳小区九栋11户，好的，麻烦了。”
放下手机后，张大嫂看着扯着自己衣服的阿佑有愣了愣，蹲了下来，“阿佑，怎么了?”
阿佑神秘兮兮的从身后拿出来了一本相册，指着最前面的两张说道:“妈妈，阿佑发现了两张阿佑，就是为什么一张那么旧，一张那么新呢？”
张大嫂愣了愣，看了过去。
阿佑长的随他父亲，一打眼儿看去就跟一个人似的，细细看去，两个人却又很快能分清。
一个挥着拳头，气鼓鼓的看着镜头，一个则是瘪着嘴要哭不哭的样子。
张大嫂把相册合上，摸了摸阿佑的头，“阿佑真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
阿佑掰着手指数道:“妈妈喜欢阿佑，爸爸也喜欢阿佑，爷爷也喜欢阿佑，还有外公外婆都喜欢阿佑，好多好多人都喜欢阿佑。”
“不对，阿佑还少数了一个人。”
“唔，是谁啊?阿佑不明白。”
“是奶奶。”
“奶奶也最喜欢阿佑了吗？”
“那当然了。”
“阿佑也喜欢奶奶。”
……
脆生生的话语也直直的落到了张大哥的心里，让他恍惚间看到了儿时的自己也是这样在昏黄的灯光下喝着热气腾腾的粥对着母亲撒着娇。
“妈，长大后天宝也要当医生。”
母亲笑了笑，“当医生可是很累的。”
“天宝不怕，天宝当医生的话，爸爸就可以早点儿回家吃饭了。”
“那天宝性子可不能这么急了哦，医生要温柔耐心。”
“天宝知道了……”
爸，妈，天宝错了，天宝真的错了……
……
张爷爷看着抱在一起的一家人，温柔的笑了。
他朝着白予渔鞠了一躬，“谢谢大人开恩，老头子这辈子也算是值了。”
白予渔捣了捣还回不来神的徐锦泽，“开门，开工了!”
“噢噢噢。”
徐锦泽点了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了令牌，举了起来，“令牌在此，地府门开。”
话音落，令牌突然变得烫手了起来，徐锦泽惊得猛地松了手，正想捡起来的时候，令牌缓缓的飞到了半空中，而后像是银瓶乍破一般，猛地飞溅出一道道红光，红光慢慢的凝聚在了一起，变成了一道厚重的暗红色铁门。
白予渔退到一边，左手背在身后，右手缓缓伸出，“请。”
徐锦泽也跟着退到了一边，张爷爷叹了口气，而后毫不犹豫的大步走上前去，到了门口，却又转身望了望，这一眼过后，所有的情分也将在此终结。
他看着儿子抱着相册哭的像个孩子，孙子紧紧依偎在儿媳身上，儿媳温柔的给儿子一遍又一遍的擦着眼泪。
这一辈子，他无愧于自己的职业，无愧于自己的良心，只是对这孩子却亏欠颇多……
他是个称职的医生，却不是一个合格丈夫，更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
他扶着门，握了握手，而后猛地跪了下来，“大人，老朽还有个不情之请。”
……
灵堂前，张大哥看着满眼的白色，像是一个雕塑一般，呆呆的跪在灵前。
不知怎么，起了一阵风，他忙起身护住燃着的蜡烛，妻子也快步去关了窗户。
她看了看眼眶里满是血丝，额头上还都是伤痕的丈夫，忍不住低低抽泣了起来。
晃动不停的烛火中，张大哥的眼皮越来越重，越来越重，慢慢的，身子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