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群人来时强势,离开却狼狈。
特别是言语动作最嚣张的强哥,这会儿只能靠着小弟三人齐力抬走。
伴随着他们离开,地下室里血腥味倒是浅了些。可再浅,多少也是刺鼻的。
眼看着他们离开地下室,程阮阮忙不迭的跑到周凛身旁,半蹲在他身侧。
少年那张锋利狠厉的脸惨白一片,就连黑色的t恤上也多出好些个脚印子。
这身后的罪魁祸首是谁,不需多言,眼前混乱不堪的场面便探得到。
他身上的血腥味浓的刺鼻,可偏生他半句疼也不吭,程阮阮强忍着往下掉的眼泪,心疼的把他从地上扶起来。
抽噎道:“周凛,我们去医院吧!”
听到“医院”二字,周凛身形颤了下,多年前的噩梦记忆被迫复苏。
程阮阮满心满眼都放在他身上的伤上,压根就没注意到他情绪的变化。
他把手臂从她两只小手里挣扎出来,最初对着她的那张耐心的脸,眼里透着阴翳的不耐烦。她这才感受到周凛的疏远。
他垂眸,情绪不明,声线冷沉得可怕,“收拾你的东西,回家。”
他在说这话时,一眼也没看她。
精致的下颚线条绷得很紧,发狠咬腮帮子,身体的痛压根抵不过心中自卑。
他不敢去看她,怕在她的眼里看到怜悯,更怕看到她对自己的恐惧。
手心空荡一片,起初扶着他手臂的余热,随时间变化而散去。
程阮阮茫然不知所措,想要上前去问清楚他干嘛要说这话。
脚步刚动,就被他喝止,“别动!”
他声音有些严厉,程阮阮滞住,像个机器人似的不敢再往前。
周凛拖着那只受伤的腿往沙发那块区域去,凌乱瘫倒在地的书撒了一地,被他慢吞的衔起扫去上面的污渍。
所有有关她的东西被装进那只鹅黄的书包后,他没转头,单手把书包往后递。
声线低且沉,就好像两人在这之前压根就不认识一般,“你的书包,拿走。”
程阮阮目光心疼盯着他的手,没看自己的书包,看的是他手臂处那道蜿蜒成条的血痕,顺着目光往上,是一处破皮伤口。
她双眸通红,怀揣着几分压抑的心思前往他所在的方向。
察觉到身后的声响,周凛唇瓣轻颤,他舍不得程阮阮就此离开,可眼下的场面,他能够做到就只有赶她走。
强哥手下的那群人,虽说脑袋不灵光,可到底还是在社会上混了这么多年的老油条。
更何况现在周东升还在他们身边帮扶着,这些要防止发生的意外,他可不得提前想好应对的对策。
他皮糙肉厚抗打不要紧,可程阮阮是生活在象牙塔里的公主,那是半点委屈也不能受的。
几步远的距离,几秒功夫,程阮阮人便已在他身后。
但她没去接他递过来的书包,而是强势的抓住他的手,目光近似执拗。
“周凛,你受伤了,不要再强忍着好不好,你又不是什么金刚之躯不坏之身,喊句疼不丢脸的。”
手上的触感是那么的真实,软糯的小姑娘生了一双含水的眸,看人时会让人觉得自己是在欺负她。
旁人有没有这种感受,周凛不知。
可他自己是有这种感觉的,当她这样执拗牵他手,强势语句让他觉得自己好似欺负了她。
可她的话却让他觉得苦涩,他惨淡一笑,“喊疼没人疼,有什么用?”
这是程阮阮没想过的答案,面对他那张无所谓的脸,再联想到他那个父亲,她又好似知道了些什么。
抓着他手的力道重了不少,脸色认真诚恳,“周凛,有人心疼的,你受这么重的伤,我会心疼的。”
她一口气把这些话说完,不带气喘,可能之前没对旁人说过这样的话,白净的小脸布满了霞红。
周凛愣住了,半天没说一句话。
眼前的少女生的唇红齿白,妥妥的美人胚子,放在学校里是男生的白月光,放在家里是家人的心尖宠,而他周凛何德何能能得到她这样一句话的应允。
不等周凛出言,程阮阮擅自主张把他抓着的书包往地上丢。
鼻尖上溢上一层汗,使出了初生不怕牛图的勇气拽上他的手往外走。
“今天还就由不得你,你这满身的伤口,要是不去上药,会发炎感染的。”她语调天生的软糯甜,就算这会儿刻意强势,半点威慑力道也没有。
但周凛还是顺了她的意跟着往外走。
常年生活在黑暗中的人,总是会向往光明的。现在,程阮阮就是那道光。
曾经是可望不可及,而现在却是近在咫尺。他想要抓住光,就得跟着光走。
考虑到他膝盖受伤,程阮阮不敢走快,两人出了地下室后,来到背风口。
过往的车辆不乏有橙黄色的出租车。
为了能快些送周凛就医,程阮阮连滴滴都懒得等,小手一招,出租叔叔便把车往他们跟前一停。扬起一阵尾气,把不知名的灰尘扫去,飘往何处,却不知所向。
周凛站在她身后,目光定格于她拉着自己的那只手。
她的手很小,两人都是冷白皮,放在一块儿倒是赏心悦目得很。
不等他多想,人就被塞进车里。
从她紧绷着的那张脸看,周凛其实不难发现她这是怕自己中途离开。
但他怎么会舍得,和她相处的每分钟,对于他来讲,都是老天爷的赏赐。
程阮阮上车后,半分眼神也没给他,径直对着司机招呼,“叔叔,你把我们送到最近的诊所就好。”
驾驶位上的司机大着嗓门回复,“好嘞!”
在她说出“诊所”二字时,周凛放在她身上的目光就没变过。
如果他记得不错的话,刚才在地下室里时,自己是有表现不想去医院的,她当时说要带自己去医院,现在却对司机说去诊所,有个自恋的想法在心中萌发,难不成她做这些是在向他妥协?
他的目光炽热,程阮阮想要忽视都难。
想着现在他也上车了,想要出走的可能性为零,干脆大大方方对上他的目光。
声音却是忐忑不安的,“你一直盯着我看,是在怪我擅作主张吗?”
周凛没答,看她的目光照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