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等祁季吃完螺蛳粉，两人去了一趟医院，查到杨女士所在的病房后，他们打算赶着过去看场戏。

这还是程渡监听程怡电话得来的消息，程怡和程延之间的苟且，过去快两个月的时间了，这两个月足够她怀个孩子。

周凛听说杨女士向程延提出离婚，他不愿意，他还以着自己蛮横的手段不让她离开，她除了病房哪里都不能去，时间久了，精神渐渐的也就出现了问题。

平时程延不出现在她面前，她人便是正常的，还能和善的和护工说上几句话，但只要程延出现在她面前，她必会崩溃。

严重的时候，还会动手打人。

程延要是制止，她便会自残。

这晚，护工被程嘉安排的人给骗走，他们打点过杨女士住的这楼病房，程延安排在这的保镖们也纷纷让行。

姐妹两人来到病房后，身上穿着不复程家女儿那般光鲜亮丽，反倒是增添了几分烟柳之地的落败气。

就连她们面容上的表情都不再是温柔甜美，转而换上的是刻薄尖酸。

目睹着两人进去后，周凛靠在墙上问：“通知程延和程老太了吗？”

祁季：“通知了。”

他往前走了两步，见身后人没反应，不解问：“不进去看看吗？要是她们对杨主任做什么不利的举动，我们好帮忙。”

闻言，周凛凛冽的眸放在他身上。

嗤笑问：“你以什么身份去？”

祁季欲张口说以“阮阮朋友”，但话到嘴边他及时给咽下去了。

杨女士对程阮阮做的那些不负责，剜心的事，他多少从舒幼嘴里知道些。

自周凛这句话出口后，他也没了想要继续往前去的冲动，老实站在他身旁。

有一搭没一搭的问：“周凛，你离开阮阮的这一年，后悔过吗？”

他不假思索的给回答，“后悔。”

不是简单的后悔过，而是后悔。

回答完后，他摸出口袋里的打火机。

医院禁止吸烟，他没点烟，只是放在唇边咬着，里面的争吵声有多大，他点火的声音就有多响。

一下接着一下，从不间隔。

祁季站在他身旁，都觉得他这种行为有点瘆人。然而，他却是半点他的情绪都没感知到，他只陷入到了自己的世界。

两座无人之岛，一座囚禁着他，一座禁锢着她。两人遥遥相望，中间有条银河相隔，彼此都挣脱不开那道枷锁，每往前一步，身后拉扯的力道便会加重一分。

两人都想拥抱对方，可跨越不过那条银河，因为那条银河表面虽美，人在上面行走就像是在刀尖上跳舞。

要命的存在。

两人都有不完美的原生家庭。

他曾听过一句话，“大部分人生孩子的初衷，都是抱着投资心态，为了满足自己这样那样的理由，才带一个生命来，他们总是需要孩子为他们做什么。”

他不否认这句话，却也不完全赞同。

拿他自己来讲，纪婧雪生他之时，肯定没想过自己将来会嫁到豪门，更没想过自己之后会生个身体差劲，需要用到他血来维持生命的孩子。

杨女士生程阮阮，却是典型的投资心态。她怀了她，起初肯定有感情，可和程延分手后，这种充满爱意的感情逐渐会发展成狠，弥天的恨意让她不允许自己和程延的女儿比林雅的女儿差劲，所以从小，林雅的女儿学什么，程阮阮便要学什么。然而，她需要程阮阮做什么呢？她需要的是程阮阮给她挣个面子回来，把年轻时丢掉的尊严捡回来。她要告诉林雅，尽管程阮阮从小就没爸爸养育，可她仍旧优秀，她要让程延后悔，后悔当初没多坚持。

可现在摆在眼前的现实却告诉她，她投资错了，她丢了“爱情”，更丢了女儿。

程嘉和程怡进门后，二话不说直接把化验单丢给她看，“杨阿姨，你也是怀过两胎的人，应该看得懂这上面是什么意思吧？”这话是程怡说的。

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她今天特意没穿高跟鞋，为的就是好好的安胎，她不允许出现任何意外。

看着上面显示的阳性，杨女士无动于衷，自从上次她们来医院向她告状后，她就明白了一切，更明白了她们的心思。

她淡淡的笑，“恭喜你们。”

程嘉诧异，“恭喜我们？杨阿姨，你莫非不是真的住院住久了，人傻了。”

听到这话，杨女士无所谓的笑。

“你们没听到消息吗？我在和程延闹离婚。”

程怡不相信的往前走了两步，“你要和我爸爸离婚？你舍得？”

面对着她的惊讶，杨女士反倒是笑着提醒她，“你现在肚子里还怀着他的孩子，再这样称呼他不合适吧！”

程怡：“……”

程怡是脑子缺根筋的人，程嘉却不是，杨女士来北城的这些年，她心里很清楚杨女士有多爱程延，现在他们都结婚还生了一对龙凤胎，好日子才刚刚开始，她怎么可能会舍得放弃豪门太太生活。

所以，离婚在她看来压根不可能。

她迈着大步向前，面露讽笑。

“你这招，是程家老太太教你的？”

自从上次程老太把她妈写的那封信甩她们脸上开始，她就不再认她，现在就连装也不想装了。

反正小怡现在肚子里有了孩子，她们要说是程家的种，那就只能是程家的种。

要是程延不愿意要，那她们就拿着视频威胁他，孩子可以打掉，但钱她们必须得到手，而且卷程延的钱，她们还必须得是大额度的要。

毕竟这种事要是传到网上去，那程家公司的股票市场肯定会掀起腥风血雨。

杨女士觉得可笑，她慢悠悠的垫了个枕头在身后，“你为什么这样觉得？”

程嘉说出自己的理由，“我妈生下我们是被强迫的，程老太嫌弃我们的出身，肯定会想着法子让我们知难而退，她肯定料想过我们还会来找你，所以你故意拿着离婚当幌子，来激我们，对不对？”

杨女士：牛头不对马嘴。

护工不在，她没法吃药，本来晚上这会儿她困了在睡觉的，但现在程嘉程怡来了，闹得她睡不着，她干脆也不睡了。

有些想说的想问的干脆全说了。

“当初你是故意把珠子弄在地上的吧？”她面带微笑，镇定自若。

既然都扯开面皮来说话了，程嘉也不打算装了，她双眼噙满了狠毒。

“当然，我怎么可能会让你生出来。”

回想着当初程嘉亲热喊着一口一个杨阿姨，一口一个妈妈，她内心涌上恶心感，“你难道不觉得恶心吗？”

“恶心什么？”

“你当初亲热的喊我杨阿姨，去哪里都要挽着我的手，还给我肚子里的孩子买了那么多衣服玩具，你不觉得累吗？”

程嘉大笑，“恶心，当然恶心，你都不知道我看着你这张脸，看着你和程延甜甜蜜蜜，我多想你下一秒就死。”

“但是我不能说出来，我得忍着，就算是你嫁到程家了，你也是好拿捏的，要是换了别的女人嫁到程家，我们还得费功夫去对付，我们对你好，给你肚子里的孩子买衣服，不过就是面子功夫得做好。”

“不然，你以为就凭你做的那些小事，能入得了我们的眼？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连自己亲生女儿都说抛弃就抛弃的人，眼睛瞎到你这种地步的，你觉得我们会看得上，你无非就是蠢。”

程嘉前面说的那些话，杨女士可以当做是没听见，可这句话却是让她心如刀割。要说她最对不起谁，那必然是程阮阮，但事到如今，她已经没资格去求取她的原谅，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打扰。

她垂眸，放在被子里的手紧紧的攥在一块儿，缓和好情绪后，她抬头。

“所以你们今天来到底想做什么？”

程怡摸着自己的肚子，颇有些炫耀道：“只是简单的过来让你知道我怀了程延的孩子，事情已经进展到了现在这一步，你早该要离婚了。”

程嘉补充，“你不用担心程延不离，我们这边握着他的把柄，只要你坚持离婚，那你们这婚，必然是离得了的。”

杨女士没了留恋，甚至连刚出生不久的孩子都不要，想离婚的心思是不假，但她还不至于和她们两人同流合污。

她淡淡的笑，“我只想离婚，其他的你们随意。”

她活了三十几年，程嘉程怡心里想的那些弯弯绕绕，她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两人从小在豪门家族里生活，过惯了锦衣玉食的生活，现在被程老太赶出程家，凤凰变野鸡，她们不可能会受得了。

她们无非就是要权又要钱。

程家只要有程老太在，她相信她的那两个孩子必然会安然无恙。

程老太这人虽然不好相与，但也是要面子的人，程怡的出身加上她那不堪的举动，就算是她现在肚子里真的怀了程家的种，她也是不可能要的。

刚想到这，就见程延和程老太慌慌张张的跑进来。

确定杨女士还安然无恙在病房里时，程延那颗悬着的心终于安静。

杨女士和他对视时，眼眸很平静，平静到只把他当个陌生人。

最初得知他和程怡的事时，她经历了很多心理路程，但过去快两个月，她想明白了，她和程延最可悲的结局不过就是一辈子不离婚，她一辈子被囚禁。

程老太发现程嘉程怡在病房里时，那双浑浊的眼眸里带着恨。

“你们居然还有胆子来这里，看来上次给你们的教训还不够？”

几乎是伴随着她这话一出，程怡立马躲到程嘉后面，求助的喊，“姐姐。”

程嘉强忍着对程老太的恐惧，拍了拍程怡的手，给予安慰，“没事。”

她拿过那张化验单，递到程延面前。

“程董，看看吧！我妹妹怀孕了。”

不过就是两个月时间，她认清了一切。在周凛和程老太的打压下，她被学校开除，自媒体账号被封，程老太给的一千万也压根就不够她们生活。

本来她还吊着陆沉，现在他知道她没钱后，已经混迹在会场里等着富婆来约。

属于她程嘉的所有荣耀全都没了。

为今之计，她所有的期待全放在程怡肚子里的孩子身上，这肚子里的孩子毕竟可是花了她五百万买来的。

不管程老太态度怎样，她怎样都得从程延手里拿到钱。

看完单子后，程延脚步往后退。

他惨白着一张脸问程老太，“妈，你不是说给她灌药了吗？”

“为什么……她怀孕了？”

而且怀孕的日子正好就是那天晚上。

程老太多么精明的一个人啊！她怎么可能会由着一个家世不清白的人生下他们程家的孩子，就连当初灌药她都是亲眼看着灌下去的，她亲眼见到那碗药全部灌下去了，所以她不可能会怀孩子。

可当她看到那张单子，她也呆住了。

因为知道避孕药可能不那么起效，所以她特意叫医生开了药，要百分之一百可以避免她怀孕。

可现在这张单子上显示怀孕的天数却叫她眼前一黑，居然还是让她怀上了。

接受这件事她只花了半分钟不到。

她抬眼看对面两张一模一样的脸，嘴角扯出讽刺的笑，“怀孕了是吧，因为以此来要挟对吧，那我告诉你们，你们这样的做法简直愚不可及。”

“睡了都能避孕，怀了自然可以做掉。”她笑着朝身后的助理招手，“兰姨，通知下去，安排人流。”

话落，门口被保镖挡住。

程老太的手段，程嘉清楚。

她心慌了瞬，随后很快稳定心态，她逼着自己强硬着态度说话。

“奶奶，这可是程家的骨肉。”

程老太冷笑，像是听到天大笑话。

“骨肉？我程家的骨肉可得身世清白，你们这种父不详的人，我们程家可高攀不起。”她看向程怡，“我要是你，现在肯定是低着脑袋好好做人，绝对不出来找存在感。被亲姐利用着，还这么开心。”

“蠢货！”

程怡：“……”

程嘉：“……”

楼道里，祁季身子伸出去半个，他皱眉有些担心，“周凛，我们还不出去吗？”

闻言，周凛从和程阮阮的聊天记录里抬起头，他嗤笑，“你着什么急？”

祁季：“……我这不是担心嘛……”

“没什么可担心的，自作孽不可活。”

这个“自作孽不可活”指的是谁，祁季心里明镜似的，他抿唇，自觉闭嘴。

十分钟后，他给程渡发了条信息。

简单的两个字，【收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