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烟灰。毒蛇。
这是周凛在孟家的生活。
被囚禁在孟家已经有一个多月了,坐在逼仄的小窗户下,他目光近贪恋的盯着那轮弯月,月光皎洁,顺着窗户隙照在他脸上,打出黑白两面,衬得他像雕像。
在他身前有台电脑,但它就只能处理简单数据,其外只要他这里有什么风吹草动,立马会被扼杀在摇篮里,收入到孟光豪手底下那群人的电脑里。
他不蠢,不可能会让孟光豪抓到他的把柄。
一根烟燃尽,他起身去洗澡,蜷缩在角落发着绿光的毒蛇发出嘶嘶声。
他冷眼瞧着,并未理睬。
这不过就是孟光豪想要击垮他的内心防备的那道屏障。可他这人天生冷血,让他去怕毒蛇,倒不如该是要去担心毒蛇会不会被他弄死。
隔日,天光大亮。
周凛在一阵争吵声中醒过来。
在纪婧雪和谢慕意在争执。
“夫人,这样做不好,要是孟先生知道了,那我们都吃不了兜着走。”
“你在威胁我?”
面对着强势的纪婧雪,谢慕意身子往后缩了缩,害怕的摇头,“没有。”
纪婧雪步步紧逼,她发出浓浓的质问,“没有?没有那你挡在这里做什么?”
见她人已经贴到门口去了,她给她泼了一盆冷水,“哦我知道了,你喜欢他。”
心思被揭穿后,谢慕意的脸一阵红白一阵白,尴尬得很。
随后,纪婧雪难听的话语还在后头。
“这样的混蛋也值得你喜欢?我奉劝你眼睛放亮点,人家心里可是有白月光的,你和他心里的姑娘比,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自己趁早想开吧!”
她的话如一盆冷水浇在她头上,谢慕意起初的羞涩里面转变成了惊愕。
红唇轻动,“你说什么?”
见目的达到,纪婧雪也不求这一时修理周凛,没给回答,就扬长而去了。
在孟家,她可不希望有人帮周凛。
她期待他最好晚上被蛇咬死。
过了会儿,门被敲响,少女声音甜甜的,“周凛,我来给你送早餐了。”
周凛去开门,他现在还不想被饿死。
接过餐盘,他简单道谢。
谢慕意从在孟家看到他的第一眼,就被他身上桀骜不驯的气息给吸引到。
这会儿听到他清冷的声音,只觉得心脏要跳出来似的,连忙说不用谢,然而给她回应的是关门声和他不耐烦的黑眸。
今晚孟光豪不在家,也带走了不少家里的保镖,周凛暗自决定在今晚行动。
他离开的这一个多月,他家小哭包肯定想死他了,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生活。
潜出小房间后面,他目的地很明确,那就是去往他那个所谓弟弟的房间。
这段时间,在孟家见到面,他见到他会表现很害怕的情绪,甚至在某天他还往他手心里塞了一块巧克力,无声的道歉。
小孩身体不好,无论纪婧雪怎般精心照顾着,唇瓣始终惨白一片。
周凛读懂了他的歉意,也接受了他的巧克力,但在今晚他需要利用他。
准确的来说,他要利用他那块高科技的电话手表和程渡取得联系。
在黑暗里轻声潜入他房间,周凛谨慎来到床边,预想中本该睡着的男孩睁着眼睛看着他,眼中没有害怕,只有歉意。
他小声说话,不想惊扰外面的人,“哥哥,对不起。”
“我也不想当吸血鬼。”
说话期间,他身子还在发抖。
周凛沉默看着他,人之初性本善,这话不假,他也是无辜的。
取夺他血的人是纪婧雪,他不该把所有的错归结到他身上去。
和程阮阮在一起后,他多了一丝恻隐之心,现在小孩在他面前委屈,他脸色虽然硬邦邦,但还是说了句好听的话。
“没事,我不怪你。”
一句“不怪你”让男孩男孩瞳孔变亮,他不确定的重复,声音奶奶的,“哥哥,你真的不怪我了吗?”
周凛轻声“嗯”,目光却是紧紧盯着他手腕上的手表,许是他目光太炽热,小孩指着手表问:“哥哥,你喜欢它吗?”
“不喜欢。”
他都盯着看这么久了,小孩不信他不喜欢,“哥哥,那我送给你吧!”
这是电子设备,孟光豪平时在家里很忌讳他碰这些东西,一旦这小孩的手表不见了,那恐怕他会把所有的矛头放到自己身上,这种冒险他不会傻傻的去做。
他盯着他的眼睛看,“我向你先借用一下,待会儿用完了就还给你。”
“你会不会告诉别人?”
小孩取手表的动作很迅速,“不会,这是我和哥哥之间的秘密。”
他眨了眨眼,颇有几分求奖励的即视感,周凛漠然,刹那间想到了程阮阮。
在他拿到手表的那刻,房间门突然被推开,少女的呼吸声很急促。
“周凛,有人去你房间检查了。”她说,“你快点回去,再不回去孟先生就回来了,赶紧走,来不及了。”
冰凉金属触感就在手边,周凛漆黑的眸停顿了一秒,随后果断交代。
“给我十分钟时间。”
这意思是要让他们打掩护。
眼看着他扯开窗帘跳到天台去,谢慕意紧揪着一颗心,呼吸急促的交代。
她弯腰双手抓着小孩的肩,“小逸,待会儿我们谁也别说见过哥哥,好吗?”
小孩点头,“嗯,我知道的。”
整个孟家灯火通明,集体出动在找周凛,生怕他拿着机密文件去告诉警方。
而此刻天台上,周凛人悬空在窗台,单手输入程渡的电话号码。
只一秒,对方接通,“周凛?”
他扫了眼卧室里的情况,皱眉强忍着掌心伤口的疼痛,轻声回应,“嗯,是我,我只有十分钟的时间。
“接下来这些话你帮我录下来给她。”
比起他要录音的交代,他还是比较担心他在孟家的情况。
“那你现在告诉我,你在孟家怎么样,他们有没有为难你?”
在周凛还没来得及打断时,他继续说:“你他妈到底什么时候回来,你留给我的那些数据,我这三脚猫的功夫压根就破解不了,你都不知道我现在的形象就是一个流浪汉。”
“闭嘴。”他轻轻的吸了一口气,“你现在开始录音,快点。”
保镖们例行检查发现周凛不在房间,这件事闹得整个孟家的人从睡梦中醒过来,就连孟光豪也在第一时间赶了回来。
也是在他大发雷霆时,眼神不经意一扫,发现孟逸之手腕处电话手表不在了。
他整张脸变得狰狞,双手重重的掐着他的脖子,“我问你,你的手表呢?”
小孩哪里见过这样凶神恶煞的孟光豪,当即被吓得嚎啕大哭。
小嘴撅着,半句话也说不出口。
他就是纪婧雪的掌心肉,哪里能看他受到这般委屈,“你做什么?这是你亲儿子,人跑了和他有什么关系。”
孟光豪清醒了点,手插着腰站起身,来回不停的踱步,仰头看天花板。
“他跑了,孟家全得完蛋。”
听到这话,纪婧雪不淡定了。
给孟逸之拍打着后背喘气时,声音很轻柔,故意想要让他感受到她的善意。
“小逸,你乖乖的告诉妈妈,哥哥去哪里了?”
小孩终究是小孩,在大人们的一再逼问下,到底是会露馅。
他双手捂住自己的嘴拒绝交流,可眼神却时不时往自己房间那里去看。
他的本意是担心,可这落在纪婧雪眼里却成了某种暗示。
下一秒,她大喊,“周凛在楼上。”
孟光豪眼神一动,当即带着人往房间里走,周凛刚说完最后一句话,手抓着玻璃渣滓边缘就剐蹭了一掌心的血。
孟光豪这次是气惨了。
他甚至没给周凛留口喘气的机会,等到他的人把他从窗台弄进来后,直接吩咐下面的人动手打。
商人唯利是图的虚假面貌不再继续,这次的他恍若罪犯。
嘴角挂着残忍的笑,“给我打!给我狠狠的打,他不是喜欢跑吗?不是喜欢偷手机吗?不是喜欢骗小孩的电子设备吗?好,那就把他的腿给我打断。”
电子手表仍在显示着通话状态,周凛抿唇沉默一秒,在保镖拳头挥过来时,他低头巧妙的躲开。
但对方的人太多,他一只手又被玻璃渣子给伤到,很快他就占了下风。
孟光豪下了死命令,保镖们丝毫不留情。
所以当他人被死死压制在地时,他一点反抗的机会也没有。
对方拳打脚踢,他只有抱头的份。
左腿被铁棍砸的那下,他满脑子都是程阮阮流泪的那张脸。
要是叫她知道自己现在受的这些苦难,她肯定会哭吧,只是不知道她妈妈到底有没有真的好好在爱她。
还有那个陆沉,这一世她已经喜欢上他了,应该不会再去看其他的男生吧!
疼痛充斥着全身。
身体疼,心脏也疼。
眼看着他要昏死过去,孟光豪起身,用皮鞋狠狠的踹了他一脚。
温润的脸残暴得很。
“我之前就警告过你的,不要动歪心思,你谁也不能联系,不然我可不能保证会不会对你那个小女朋友动手。”
周凛眯着眼,吐了一口血在地。
阴鸷晲他,“你想做什么?”
“我只想你按照我的要求好好把手上的事情做好,其他不该你想的,我劝趁早死了这条心。”
他手重重的抓着他的黑t恤,面容恐怖,言语威胁,“不要再挑战我的底线,再这样下去,对你可没什么好处。”
随后,他起身,对着身后的保镖交代,“叫医生过来给他诊治。”
最后,他被保镖们架着回到房间。
谢慕意也知道是怎么求的孟光豪,之后他受伤的这段日子里,全是她在照顾他。
受伤的第七天。
她想要喂他喝小米粥,他后退。
漆黑的眼眸里全是警告,“我有女朋友,我很爱她,你离我远点。”
谢慕意没想到他会说这样的话,起初雀跃的眼神变得寡淡下来。
她笑着把碗放在旁边的小桌子上,人温温柔柔的,“我不介意。”
他回头看她,“我介意。”
也不管她受到了多大的伤害,他继续道:“我替我女朋友介意。”
他一双黑眸晲着她,眼里浓浓的防备,他这是在抗拒她的接近。
不管她接近的理由是什么,他都会自发的顶起屏障把她隔绝在外。
他的世界,只需要程阮阮。
只她一人,足矣。
其他的人,于他来说只有男女性别之分,而后不管是男还是女,他都会保持着合适的距离,他可不想看到他家小哭包一个人藏在角落哭。
谢慕意没想到他拒绝的这样干脆,脸被气得通红,“可是现在是我在照顾你。”
“你可以离开。”
“……你。”
周凛重新看她,认真告诫,“谢谢你的照顾,但我不需要。”
之后的这段日子,孟光豪一天派十个保镖监视着他,他的活动受限,每次他腿在恢复好后,他会重新让人打断。
就这样,重复着,养好了再弄断,就只是为了避免他逃跑。
中途,便宜弟弟来看他,远远的给他塞了一大把的糖果。他每吃完一颗,就会折一只千纸鹤送给他,信息全部放在里面,再由谢慕意把消息传送出去。
只是这样的日子他没想到会被纪婧雪打破,他腿脚受着伤,没了抵抗的力气。
她强势带人把他抓去医院抽血,原因只是因为她看不惯自己在意的儿子和他亲近,她这人病态又偏执,控制欲还很强。
明明知道他身体差劲,压根不适合抽血,可她就是抱着弄死他的心来的。
抽了800ml的血后,他压根没意志,但他在心里告诉自己:只要他活着,就一定不会放过她,他会亲手弄死她。
后面他去了一个虚妄的世界,隔着白雾远远的看到了程阮阮,她在笑,可他却听不见她的笑声,身体有种失重感,像极了上辈子他快死的熟悉感。
他开始挣扎,挣扎着想要看清她。
他好不容易向佛祖祈求重活一世,他还不想死,他知道她在杨女士那过得不幸福,杨女士不爱她,要是他死了,她在这个世界上就没依靠了。
他不想死,他还不能死。
他的小姑娘看似坚强,实则脆弱得很,他得活着,他必须得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