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路先离开公司了。
离开那晚,周凛送了他一块手表,见他在戴,他问:“会觉得有遗憾吗?”
刘路先浅浅的笑,“遗憾始终是残缺的美,看到她结婚生子,我该谢幕了。”
刘路先喜欢舒幼,全世界都知道,只有舒幼不知道,她是真的不知道。
“那离开之后想过要去哪里吗?”
他戴好手表了,放在灯光下欣赏,周凛的眼光不错,这款手表很衬他。
“还没想好,可能会出国吧!”
周凛觉得可惜,“还回来吗?”
“不知道。”刘路先低声笑。
他离开的那晚,给舒幼打了个电话。
彼时的舒幼,刚经过一场犀利,“刘路先,你怎么给我打电话了?”
祁季听到她说刘路先的名字,脸色变了变,质检捻花的动作重了点。
刘路先站在窗台处,低声笑,“我打算要出国了,给你打个电话告别。”
“你要出国?”
“嗯,想去外面的世界看看。”
今年的刘路先三十岁了,年轻时再帅,现今眼角也有浅浅的细纹了。
大家都逃不掉岁月的折磨。
舒幼推开祁季,走到窗台边去。
“那之后还会回来吗?”
刘路先盯着远方灯火通明的住宅区看,浅浅勾唇,“可能会吧!”
得到这个回答,舒幼松了口气。
“那就祝路哥一帆风顺了。”
“嗯,谢谢。”
挂掉电话后,祁季从后抱住她。
脑袋靠在她肩膀上,声音有些慵懒,“刘路先要出国?”
舒幼诧异,“你不知道吗?”
祁季撇唇,“我去哪里知道。”
知道他喜欢自己媳妇,祁季可谓是天天防着他,他要出国,他是欢喜的,但毕竟两人做兄弟这么多年,不舍肯定也是有的,但和媳妇相比,他觉得兄弟不香。
深夜等舒幼睡着了,祁季去卫生间给他打了个电话。
彼时的刘路先正在整理行李。
“怎么,知道我要走,你准备放烟花庆祝?”刘路先打趣道。
祁季冷哼,傲娇本娇。
“我从来就没把你当竞争对手,所以你走不走,对我没一点影响。”
他这人是什么性子,刘路先早就摸清了,他也没打算和他贫,只是交代。
“舒幼是个好姑娘,你好好对她,要是让我知道你欺负她了,我连夜从国外赶回来把她抢走,总之,你自己看着办。”
祁季心里很不是滋味,“这些话哪里用得着你来教我,我媳妇我自己会疼。”
“嗯,我知道。”
屋内的灯全开了,可刘路先却还是觉得不够亮堂,最后他下楼去书房,找到柜子里舒幼在高三那年送给他的那盏小夜灯,按钮一按,天花板上印出月亮和星星的图案,明明它和屋子里其他的灯光相比不亮,可在他心里,这就最亮的那盏灯。
祁季的话还在耳边,“总之,你到了国外那边好好照顾自己,没事就回来看看我们,我女儿很喜欢你,她要是知道你走了,肯定又得哭闹着。”
“你又吃醋了?”
祁季嘴硬,“我那么容易吃醋?”
刘路先实话实说,“嗯,舒幼追星老公不少,你可不得常吃醋,现在你女儿喜欢我比喜欢你还要多,你会不吃醋?”
“呵,那你可太看得起自己了。”他讽他,“要不是我看你30岁的老男人连对象也没个,你以为我会让我女儿亲近你啊!我这是提前让你感受一把贴心棉袄。”
回归正题,他劝诱,“你也老大不小了,赶紧找个对象吧!实在不行,我们兄弟几个给你安排相亲对象。”
刘路先打趣他,“你倒是也没必要这么怕我把你媳妇拐走。”
“我呵呵你大爷的,刘路先,你就是不识好歹,挂了,祝你一路平安。”
“谢谢。”
电话挂掉后,他把手机搁置在一旁,修长的指爱不释手的摆弄着这盏小夜灯。
这不过就是淘宝一百多块钱很普通款式的小夜灯,一搜一大把。
可对于他来说,这却是他收到过最好的礼物,礼物不重要,重要的是她送的。
她和祁季都不知道,他们最初相遇并不是在小学四年级,而是在幼儿园。
他在中1班,她和祁季在中2班。
两个班级就在两对面,平时大家都是在一个教室里吃饭的。
那个时候的他被老花眼奶奶照顾着,平时生活上也是马马虎虎,家里没有洗衣机,奶奶给他手洗,一般是洗不干净的。
每次来幼儿园,调皮的那些男生总爱开他玩笑,还在吃饭期间编了一套歌谣。
“六路线六路线,不爱干净小邋遢,小邋遢小邋遢爹不爱,妈不在,六路线六路线好可怜好可怜,衣服脏脏好难看。”
他小时候生得漂亮,男生们不爱和他玩,女生倒是都爱黏着他。
其中有个小男生喜欢的女生总喜欢给他零食吃,被那个男生知道了,对他是更加的不喜欢,平时在大教室里吃饭,他都要来他的饭碗里抢菜。
他抢过去却不是吃,而是糟蹋。
有天他实在是气不过,便和那个男生吵起来,但奈何对方人多势众,趁着老师不在,他们几个男孩把他围在一个小圈子里,每人都会往他身上推一把。
还要附带一句话,“六路线,你很了不起哦,我们好怕怕呀!”
“男生长得漂亮像娘们,你就是我们班上的娘娘腔,我们才不要和你们玩。”
他小时候个子矮,被他们几个人一人推一下,很快就被推倒在地。
当时有个男生要踩他手时,舒幼和祁季从天而降,小姑娘生得比他还要漂亮,他看呆了,他们班那群男生也看呆了。
起初那个喜欢他们班女生的男生,直接移情别恋了,讨好得很,一个劲的喊人家“小仙女”,但她穿着蓬蓬裙只会往祁季身后躲,还会发号施令。
“祁小季,他们欺负人,你快用你新学的跆拳道打死他们。”
他们班一众男生:“……”
祁季挡在她身前用很嫌弃的眼神看了他一眼,少爷的姿态从小就摆得足足的。
“你,过来。”
舒幼太好看了,长得软软糯糯,穿粉粉嫩嫩的小裙子,梳了公主爱心辫。
精致得像个名副其实的小公主。
一时间,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这么过去了,就站在她后面。
后面发生的事情可能就是祁季把那群人给恐吓走了,他就只记得她从书包里给他拿了一颗榴莲糖,还笑眯眯的分享。
“这是我最爱吃的糖哦,很好吃的,吃完后,你会忘记所有不好的事。”
站在她身边的小祁季脸很臭的提醒他,“别信她的鬼话,糖很臭。”
刘路先:“……”
后面他忘记了一些事,就只记得她撅着一张嘴威胁他,“祁季,你要是再这样,我会哭的哦,我会很大声哭的哦。”
然后当时的祁季就不说话了。
无声的向他家大小姐妥协。
往后的一周,都是他们俩带着他玩,班上的男生也不再敢欺负他了。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告诉他们他的名字,他妈妈就给他办理了转学。
一直到小学四年级,他才再次和他们相遇,他这次作为插班生来到他们班上。
舒幼和祁季和幼儿园时的相貌变化不大,一个还是可可爱爱,一个还是傲娇。
只是他,他的变化很大,小时候长得漂亮被人骂娘娘腔。长大后,他参加各种运动,皮肤黑了点,眉宇里多了英气,现下的人只会说他长得帅,再也没有人用漂亮这个词来形容他了。
他还记得他们,他们却对他很陌生。
他们两人是同桌,相处照旧和幼儿园那会儿一样,她去哪,他就跟着去哪。
她被老师批评了,他变着法安慰;她不想跑步,他就陪她偷懒;她想吃雪糕,他下课就跑五分钟去小卖铺买。
他对她很好,好到恨不得把整个世界上所有最好的东西摆在她面前。
只是他嘴巴很硬,平时就爱怼她。
怼哭了又得自己来哄。
他每次看到他们,只有羡慕的份。
一直到小学毕业,他都没主动和他们说话。后面小升初,他们幸运的在同一所初中,只是不在同一个班,他们在二楼,他在三楼。
升入初中后,学校里就不自觉的多了一些风言风语。
舒幼长相向来出众,他们班男生下课后总是喜欢聚在后排窃窃私语。
“哎呦喂,三班那个叫舒幼的妹子身材可真好。”
“她那腿也好看啊,周五集体不用穿校服的时候,我他妈……”
这年他们初二,说话的两个男生是出了名的小混混,平时班上女生就没少招他们觊觎,现在都觊觎到舒幼身上去了,他要是再能忍,就不叫刘路先。
那几拳下去时,他被记大过。
周一要在操场做检讨,那也是他最任性的一回,他并没照着班主任给的稿子念,而且讲了男生要尊重女性这件事。
当时他的那番话,被全校女生评选为校草,他长得又帅,每每去厕所一趟,他的桌子里就塞满了零食。
有次,他还撞见了舒幼和程阮阮。
她俩大概是被他的检讨给感动到,一人手里拿一瓶饮料,想要送给他,但又不认识他们班的人,刚好见他从走廊那侧走过来,两人交换一个眼神,立马把手里的饮料往他怀里塞。
临走之前,还不忘夸上几句,“同学,你的检讨书很真诚,我们觉得你说的对,身为一个男生绝对不能侮辱女性,如果他们长了张嘴只会喷屎,那简直就是浪费了国家的生育政策。”
两姑娘都不是那种外放的性格,说完这番话后,脸红彤彤的逃跑了。
他抱着两瓶饮料,站在走廊栏杆处看着她们俩匆忙跑下楼。
他的目光始终聚集在舒幼身上,小姑娘跑步途中,额前的刘海分成两半,她慌慌张张的用手给捂住,生怕别人看到她的额头,他不懂,但后面发现周边的女生也总是做这样的动作。
大概就是头可断,刘海不能分叉。
他发现自己喜欢她时,是在小学五年级,那是他的情窦初开,他当时甚至还在她语文书里夹了一张明信片。
写了很简单的一句话。
【舒幼,我喜欢你,我明天过生日,你能来我家参加聚会吗?】
他等了她一晚,她没来。
事实上,舒幼并没看到这张明信片。
当时祁季看到那句“我喜欢你”时,为防止舒幼早恋,被他偷偷的顺走了。
后面升入高中,他算是幸运的。
不管是分班前还是分班后,他都和她分在一个班。
也是在高一这年,他发现她喜欢祁季,喜欢到眼睛里压根就容不下其他人。
他曾尝试主动去和她认识,但她对他的印象永远只停留在体育委员这个班干职位上,印象再深点,她通过祁季的嘴知道他篮球打得不错,人也大方。
再然后,什么也没有。
高中她和祁季吵架,他跟在她身后送她回家过,她可爱到嘴巴里骂祁季,转眼看到卖章鱼小丸子的立马喜笑颜开。
他知道有个叫卢思彤的女生喜欢祁季,他们俩经常会因为这件事闹矛盾。
甚至后来,他目睹了卢思彤故意做的一个局,她当着舒幼的面亲了“祁季”。
当然,这个祁季并不是真的祁季,他只是发型身高和祁季有点像,再加上卢思彤送了他一件和祁季一样的衣服。
隔了些距离,被舒幼看到,她便以为那人就是祁季,人当场就哭了。
他承认当时的自己有些卑鄙。
明明她可以不误会祁季,给祁季脸色看的,但他就是想要为自己争取争取。
所以篮球联谊赛和运动会时,他只要找准机会,就会去她面前刷存在感。
但可惜了,她的眼里没他。
在喜欢她的这些年里,他从未想过要转移心思去喜欢别人,于他而言,喜欢一个姑娘,就只能喜欢一个姑娘。
他这颗心给出去了,就再也要不回来了。
男生到底还是懂男生,他对舒幼的心思,祁季还是知道了。
他送舒幼一盒巧克力,让他瞧见,直接被推到地上,之后两人就是不服输的拳脚相向,一点兄弟友谊也没了。
这件事后,她就和祁季正式交往。
亲眼见他们在操场接吻时,他的心一阵阵往下坠,世界漆黑一片。
后面元旦晚会,他们俩溜到走廊去,他上厕所发现祁季在摸她。
情侣间的暧昧语句落在他耳朵里,炸得他脑壳嗡嗡作响,像要失聪似的。
高考毕业后,她邀他参加她的升学宴,他嘴上答应,最后没去,就只托人送了一台复古相机给她,她爱不释手,临到最后发了一条很长的短信感谢他。
大抵是感谢他有心了。
这台相机他淘来的确是费了不少功夫,钱倒是小事,重要的是托关系。
大学大家在一个城市,他曾远远的去她学校看过她,她变化很大,身上多了股女人味,但一旦说话又还是小时候那个模样,乖巧灵动,偶尔有点公主脾气。
祁季对她照旧很好,说是百依百顺也不为过,他们真心相爱,青梅竹马的情谊,最后的结果只会是浪漫结婚。
他要感谢周凛的,带他进他的圈子,让他有近距离看她的机会。
祁季对他照旧防备,但他从不逾矩,他把对舒幼的那份喜欢,积攒进心底。
一直到他们在25岁那年结婚,他在他们婚礼上喝得酩酊大醉,眼眶发红哭得像个孩子,期间她还喊人给他送柠檬水。
他看着她作为女主人那般照顾他这个客人,他硬生生的忍着不舍,只对她说了虔诚祝福:
“舒幼,从今往后,祝你和祁季圆圆满满,万事顺遂,儿女成群。”
她愣了下,最后说谢谢。
她26岁那年,生了个女儿,女儿小名叫棉花,和她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他亲自去东林寺,给小棉花求了一把经佛祖渡过光的平安锁。
也是在这年,他有了离开的心思。
他喜欢的姑娘有了最好的归宿,他没什么遗憾,他也不认为自己的暗恋是遗憾,付出过真心做了自己该做的,那便不再是遗憾。
如今便是最好的结局。
他可以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欣赏大千世界的风景,有空给他们寄明信片。
往后余生,他为自己而活。
他一生未娶,一生都在流浪中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