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日初升，霞光万丈。

杨明远吃过朝食后便开始了打铁生涯，一开始他只是在学习观望，慢慢的也开始尝试着捶打一些东西以锻炼手臂的力量和技巧。

每个铁匠学徒每个三五年是不可能出师的，所以杨明远也只是纯粹打着玩。

老丈的原话是：“你也别指望着靠这个为生，不值当。你在我就当是锤锤打打锻炼身体，平时要是没事就多看看书。要是看书累了闲的发慌，就帮忙打打杂搬搬东西。”

这让老丈的正式学徒李七郎非常羡慕，那幽怨的小眼神都能把杨明远整个吞下。

成都地处四川盆地，平均海拔500多米，是典型的盆地气候，多云雾，日照时间短，而且热气不容易扩散。

每年夏季成都最热的时候，往往气温高达三四十度，虽然看不见太阳，却闷热的要死。

太阳出来的时候，却又像是在蒸桑拿，这可苦坏了古往今来的成都人。

所以杨明远尽量趁着早晨以及傍晚不大热的时候打铁，其他时候则跑去干杂活或溜达。

在铁匠铺已经待了七八天了，离和六娘约定的一月还有四天，杨明远决定今天就把一直计划的那件事情做完。

吃过晚食后，杨明远和老丈在后院乘凉，李七郎又跑上街玩耍去了，中秋难得开放三天夜市。

杨明远长叹一声，对老丈说道：“王工，我过几天可能跟你告别了，我得回趟乡下把婆娘接到城里来，另外我也打算自己开个店谋生。”

老丈姓王，别人都称呼他王工，杨明远也不例外，毕竟没拜师。

“安置家庭本就是应有之义。人啊，无论走多远，只要家人在身边，再远都是家。”老丈也叹了口气，他已经没有家人了。

“但是走之前，我有个东西想要告知于你，对常年打铁的人来说可算是好东西。”

“哦，那是什么？”

“王工你也知道，我们成都夏天实在是太闷热了，我看你每次挥两锤子就汗流满身。我刚好在某本古籍上看到说硝石可以制冰，我最近去试了下，确实是可以的。”杨明远故作神秘道。

“制冰？不可能吧？我听说就连节度使署的冰也只是窖藏而来的，要是真有这工艺，那些达官贵人早就家家户户制冰解暑了吧。”

杨明远也不多言，自顾自进屋去端了一盆水出来，而后自怀里掏出一小包东西。

“我只要将这包着的东西丢在水里，水就会立刻降温，就可以制冰了。”

说着，杨明远倒一些晶块到水里，然后将一个装着水的陶罐放到盆里。

过得一会儿，那盆里的水突然就变得冷冰冰的了，杨明远笑着对老丈说：“你伸手到水里试试。”

王工依言伸出手去试水温，刚一接触，就把他给吓了一跳：“这是什么法术？好好的一盆水怎么就突然变冷了？你是怎么做到的？”

杨明远也不多言，将陶罐从水里拿起来，砸碎陶罐，从里面取出一个圆形的冰块，说道：“王工，这就是冰块。”

王工看着冰块有些不可置信，当杨明远将冰块放在他手里，他才好似回过魂来。

“简直太难以置信了，千百年来都没人制冰成功过，你是第一个。”

“不是这样的，王工。其实古人早就有人制冰了，只是因为战乱，很多手艺都失传了。我也只是运气好，才从书上看到的。”

杨明远拿出一个小晶块给王工看，接着说道：“这个叫地霜，一般在猪圈、马厩的地面和墙角都可以找到。它也叫硝石，我们益州也有硝石矿，不过都是官府在开采，我们这些平民百姓还是比较难弄到的。”

王工感受着手里冰块的冰冷，犹自震惊不语，只是拿着冰块就着月光看，想确定到底真的假的。

“王工不用再猜了，绝对是真的。以后有了这个冰块后，夏天打铁也不用怕暑热了，这个是我专门为你制作的。”

“竟然真的制出了冰块，没想到老汉我有生之年，竟然还能享用贵族们才能用的冰块，这辈子都值了啊。”

“王工严重了，成都冬天冷的时候也是有结冰的吧。”

“二郎你这就不懂了。成都府城周边一年到头基本都不怎么冷，周边的青城山、茂州才有可能结冰。这些冰一般大户人家才有钱去窖藏起来，我们这些人哪有这个时间和钱做藏冰？”王工自嘲地笑了笑。

“王工，这个制冰很简单的，我现在就教给你，以后王工你也可以过上大户人家的生活。”

“那真是托了二郎的福了。”

“不过，有个事情王工需要注意一下，这个制出的冰块尽量不要让人看见。我怕府城里的其他商人贵族见到后会借机谋夺制冰之法，谁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拿了方法后杀人灭口，所以为保险起见，还是尽量别外露。”杨明远叮嘱住。

“二郎你说的有道理，只是这硝石不易得，我就算要解暑也只有在最热的时候才去制冰，其他时候也没有必要。”

“那就好，反正凡事谨慎为上。”

随后杨明远便将硝石的特性告知王工，其后就很简单了，有了硝石往水里一丢也就是了。

王工看着一块块冰凝结而成，还是一直兴奋的不行，跟我们第一次看见新事物别无不同。

王工一宿欢欣，杨明远则是一宿思念，想念家中的六娘。

第二天一大早，吃过早饭杨明远便去西市（中秋三天市场上午也开放）大采购了，主要是买一些麻布粗布和小吃食。

本来杨明远是想买些香料当饭菜作料的，但是想了想，没有必要。

对于乡下人来说，实用才是第一位的，买锦绣绸缎不如买麻布，买香料不如买些养生品。

在唐朝，能吃饱就不错了，哪来的养生品，谁又买得起？

所以，最终还是决定买衣服和小吃食，小吃食给小妹和小侄子侄女。

都说逛街是最快乐的，杨明远其实觉得花钱才是最快乐的，可惜啊，他也没有多少钱。

雇了个力工把东西都搬回铁石坊，杨明远就躺坐在院门口不想动了。

逛街真的太累了，比打铁什么的都累。

躺了没一会儿，就看见王工急匆匆地从门口进来，径直朝着杨明远走来。

“二郎，大喜事啊。”王工脸上露出一副浮夸的喜悦表情。

“王工，什么事这么开心？”

“我早上制冰的时候，不小心被路过的一个大户人家看见了，他很好奇。我耐不住他的一直追问，只好说这是我自己制的冰，然后他就开口说要跟我买这方法。”

王工脸上露出一丝不自然的表情，尴尬地说道：“本来没有经过你同意，我是断不敢卖他的。但是那人是刺史府家的管事的，他拿出官威胁迫，我也不得不告诉了他。”

杨明远心下骇然，昨天刚叮嘱的不要让人知道了，这半天还没过就泄露了，也太不巧了吧？

杨明远知道王工这人不像一般的铁匠，是个懂得事理知轻重的人，这才把制冰技术告诉了他。

可看他这表现，跟他之前也反差太大了，杨明远有点不敢相信，却又不得不相信。

“事已至此，多说也无益了。那个管事的没有为难你吧？”

“那倒没有，那管事的还是和善的，给了我500贯飞钱兑卷，说是可以在东市的王计柜坊兑换500两铜钱。”

说着，王工便从怀里掏出一张纸卷，塞到杨明远手里说道：“这是二郎你的制冰法，这钱理应由你收着。”

杨明远没有推辞，一是因为他缺钱，二是这钱确实应该给他。

“那就多谢王工了，我就不推辞了。”

“二郎不必推辞。”

杨明远拿过飞钱，瞧了两眼，心里的疑惑又增加了不少。

办过所，被妇人敲闷棍，天降500贯的横财，这一件件一桩桩，背后好似有一只手在操控着。

杨明远坐在几上，不由得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