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昌武行的气氛一时有些安静,最终还是主人家打破了安静。
张怀文重重地一拍桌子,把众人都给吓了一跳。
他“哈哈哈”大笑三声,说道:“听君一些话,让我茅塞顿开,如同开悟一般。夫子曾言有教无类,而我却一直从心里看不起商贾,实在是有失偏颇。”
“张师父所言极是,二郎所说也甚和老汉我的心意。常人都说我们牙人压低抬高太过奸诈,又怎知我们花费了多少心血、跑了多少地方才能换来他们所需的东西。”李翁也附和道。
“牙人确实很奸诈啊,这点倒是没有说错。昨天李翁只是说了几句话,我就得付他20贯,这还不是奸商?”杨明远看着李翁,笑的那叫一个灿烂。
“哈哈哈。”厅堂里气氛顿时为之轻松起来,再不复刚才那般沉重。
笑过后,杨明远说道:“其实,古往今来几乎所有朝廷都打压商贾,无非是因为商贾能够威胁到国家的稳定。商贾的欲望都是无止境的,挣了20贯就会想着挣200贯,挣了200就会想2000、20000。为了这个目标,所有阻挡他们的人都会被他们消灭,他们可以不惜一切代价勾结其他地主豪绅和官府贵族,为的就是更多的钱和更高的地位。”
“二郎这是大实话,我今天还一直在想着如何挣你200贯钱呢。”
众人哈哈大笑,杨明远说道:“究其根本,是因为商贾心里只有一个信念,那就是钱。子贡、陶朱公为什么被后人称赞?因为钱对他们来说,只是一个工具。一个用来帮助先生传道受业解惑的工具,一个用来帮助君王复国的工具。所以,经商以及成为一个商贾并无好坏对错,怎么挣钱以及挣来的钱用来做什么才是评价商贾的准绳。”
“此是至理名言。”
“君子爱才,当取之有道,视之有度,用之有节。”杨明远斩钉截铁道,“就拿张师父你来说,不经商只靠束脩孝敬,一年顶多可以教三四十个弟子。但是假使你有更多的钱,一年教上八九十个弟子,不就可以让更多的人知文习武,给更多的人传授文翁之道,让这个国家变得更好一点。为了这样崇高的目标,哪怕是放下脸面给商贾当护院、护送货物,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不违法乱纪,靠自己的能力挣钱,又有可以丢脸可言?”
“君子爱才,取之有道,说的多好啊。李翁,听了今日这席话,我感觉自己平白空活了大半辈子,有些让人索然无味啊。”
“我现在之心情,和张师父你是一般无二的。令人汗颜啊,活了四五十年,还不如一十七少年,有些没脸见人了我。”
两人此时对望一眼,都有些同病相怜之感。
“你们这是要联手捧杀小子我啊,实在是让人害怕。”杨明远笑着说道。
“好了,说了这么多才终于说到正事上,张师父你应该知晓这小子想干嘛了吧?”
“都已经图穷匕见了,我不至于笨到连这点都看不出来。我这回是心甘情愿被他杀,杀的心服口服。二郎你说吧,想要我们武行哪个弟子?”八壹中文網
“这个倒需要张师父你来决定,我需要的是性子比较沉稳、沉默寡言的人,对于我吩咐做的事绝无二话,同时功夫也不能太差,其他就没什么特别要求的了。”杨明远思索了一下回道。
“我们文昌武行的每个出师弟子,身上的功夫你绝对可以放心。至于性子沉稳的话,有个一直在我身边服侍的弟子倒还不错。阿大,去把磊郎唤出来。”张怀文吩咐身后的下人,随后说道:“我这徒弟,姓秦名天磊,跟了我已经有十多年了,性子最是沉稳不过了。”
"那敢情好。"
不一会儿,一个二十多岁青年来到堂前,对着张怀文行了个礼,说道:“师父,你找我?”
“嗯,磊儿,这几位是李翁、杨家二郎以及李翁小女,快来见礼。”
秦天磊一一见礼完毕,随后张怀文说道:“磊儿,咱们武行的情况你也很了解,这么多年来我一直不愿意你们去为商贾做事,是因为我内心一直认为那有辱我们武人的尊严。直到今天,听了这位小郎君的一席话,让我幡然醒悟,因此,为师决定答应二郎的请求,让你去做他的护院,不知你意下如何?”
“一切听师父安排,天磊绝无异议。”
“那就好,二郎是个聪慧明智的少年郎,我相信你今后能从他那学到很多为人处世的道理。你别看他的年纪小,实际上他的所思所想就连为师也远远不如啊。”
“张师父言重了,明远哪里比得上张师父与李翁你们。”杨明远连忙辩解道。
“天磊一定不会辜负师父期望,一定不会给咱们武行丢脸。”
“那就好,到了二郎那儿后,一切依他的吩咐行事,切不可自作主张,让人笑我们文昌武行出来的人没规矩。”
“是。”
“好了,你下去收拾一番,等会儿就跟二郎一块回去。”
“好的,师父。”
安排完雇佣事宜后,杨明远问道:“还不知道这酬资几何?”
“每月5贯钱,月底给磊儿即可。另外吃住你得管着,二郎你看可行否?”
“这个毫无问题。除此之外,我想和张师父你达成进一步的生意意向?”
“怎么说?”
杨明远沉思了一下,说道:“来之前听李翁说张师父你心慕文翁,让我颇为讶异。我之前一直有失偏颇地以为武行之人,只知道成日打打杀杀,斗大的字不识一个。没想到张师父你这武行却全然不同,以武为用,以文为本,张师父的练武理念也是异于众武行啊。”
“二郎你确实没有说错,你看看我们成都城里的大大小小武行,哪一个不是成天打打杀杀争地盘呢?我也只是因为学文无成,才改为练武,我的内心深处还是希望能像文翁一样教化一地,可惜没有这般能力,只好退而求其次,能教导一些弟子,也就足矣。”
“文翁之化蜀,乃千年来未有之壮举。孔子开私学,文翁开公学,都是圣人之举,我等凡俗远不可及。唯有心向往之,慕而学之,践而久之,如此虽不及圣人之万一,亦不负这拳拳之热心。”
“此言乃是,奈何张某力有未逮,虽然教了二三十年的武,至今所传也不过四五百人。如今更是日渐穷困潦倒,想要继续将这文昌武行继续开下去都成问题。”张怀文慨然叹息道。
“人各有所擅长,张师父你擅长武术之道,而不善于经营之道。我擅长经营之道,但我不擅长武术之道。经营武行就是经营一桩生意,要想长久就得长远计议,靠一时之热血必不可久,哪怕再多资财都有耗尽的一天。所以,得生财有道。”
“二郎何以教我?”张怀文急切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