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周一早读下课后,按惯例都是升旗仪式。校长依旧站在主席台子上说一些有的没的,目光时不时还会扫下来,偶尔也看向9班这边。
周围的其他班级也有不少人悄悄把视线落到齐倦这边来。
被关注的那人就打着哈欠回看过去。
韩潇站在齐倦后面,悄悄戳了他一下:“不正常啊。”
“怎么?你想看什么?”齐倦说。
寒风吹来,袭来阵阵凉意。
齐倦一边说着将校服拉链拉到了顶,吸吸鼻子:“啧,真冷。”冻得他胃都有点疼,他将手插在衣兜里随意揉了揉。
“还好吧,也没有多冷。”韩潇看了看齐倦,又指了指主席台,“以前你不经常上去讲两句的嘛,这都好久了怎么什么事都没有了。”
齐倦:“最近清心寡欲,不想发言。”
韩潇:“是吗?我倒是有点想念你那些|□□炸天的稿子了。我记得你有次端着盆在厕所隔间里面乱浇水,最后好像是浇到校长头上去了,直接被罚读检讨一个月,乐死我了。”
旁边有人听到这里,在插话道:“后来倦哥站在上面演讲,说‘梁校对不起,不小心把你假发弄湿了,回头一定赔你一顶新的,做个更漂亮造型的。’哈哈。”
“对对。梁校长脸都气成了猪肝色哈哈哈。”韩潇将胳膊搭在齐倦肩上,“当时他直接上去把你稿子撕了,又将你拽下来,罚你每个星期都上去读检讨。你那会真的挺欠的。”
“好像是有这回事。”齐倦恍恍惚惚想着。
“就上学期啊,也没多久吧。”韩潇说。
“也是。”齐倦心不在焉答了一声。
他们眼中的高一,已经是自己的几年以前了。时间改变了太多,他好像不知不觉里丢失了当年的自己。
混账事都做完了,重来一次的时候,才会忽然意识到,他也有那么多对不起的人,也不知道现在还会有多少人痛恨自己恨得牙痒痒。
许多错事他已经不会去重演了,只是想到如今遭受的一切兴许是惩罚的时候,心里会好受一些。也许还可以坦然一笑:毕竟我又不是什么好人。
“走,出去晒太阳。”齐倦回到班里时说。
“等下啊。”韩潇将校服外套随手脱下来,塞进了桌肚里,这才同齐倦走了出去。
这会的走廊上面已经攒了一小堆人了,倚着墙坐着的,还有趴在栏杆边上的,扎了一堆又一堆。
高二9班在走廊尽头,齐倦直接走到了后门那里。门口坐着的两名男生,看着齐倦走过来,互看一眼后站起身来,什么也没说搬着椅子灰溜溜走了。
“坐。”那两人还留着两块硬纸板在地上,齐倦抬脚将它们踢到一边,给韩潇腾出一块空地挨着门坐下身来,掏出手机开始打着游戏。
韩潇也挨着他坐下来:“你最近不太对劲啊,以前下课不都趴在桌上睡觉的嘛,最近怎么一下课,不是往厕所跑,就是待在走廊。”
坐在一片阴凉地里面的齐倦:“这个季节的太阳晒起来多舒服。”
韩潇:“……”
“你怎么晒不黑呢,感觉你比班长还白。”韩潇悄悄指了指站在不远处正在和别人说笑的程愿愿,又将目光收回来,搓着自己的胳膊惋惜道,“这一个夏天过去,我都快黑成碳了。”
韩潇边说着,还把胳膊拿在齐倦手腕旁边比较着:“你不热吗?这个天穿长袖。”
齐倦随口答道:“就是这么捂白的。”
但其实他也挺心不在焉的,从注意到胡蝶还在班里的时候,他就溜出来了。
最近他也每天都带着杯子,在里面故意装着豆浆或者高乐高,这样一来如果别人想动什么手脚也容易。毕竟想要放什么的话混在有颜色的液体里,不至于像热水那般易被发现。
齐倦想:我已经心大到把我的座位都留给你自由发挥了,哪位哥你要是想动手您就快点吧。
“齐倦。”韩潇忽然推了他一把。
被唤名的那人差点把手机摔了,回过神来看他:“干嘛?”
韩潇一脸幽怨:“我中路头都要给人打歪了你还在刷野?”
齐倦抽开手剥了一颗薄荷糖含在嘴里:“哈哈哈哈,忘了忘了。这就来,你在哪呢我的韩信哥哥。”
韩潇更加幽怨了:“韩信哥哥死了。”他一边说着将后脑枕在门上面,仰头看天,“苍天啊,我就是个陪跑的。”
“别这么垂头丧气的啊,能不能有点祖国的花朵该有的样子。”齐倦笑着推推他。
铃声响起的时候,他俩跟着诸多同学一起回到了班里。
齐倦在座位上坐好时端起自己的水杯喝了一口,那一杯草莓味高乐高除了放得久了凉了点,也没什么别的变化。
座位上的一切好像也都没什么变动。
郁月生走进来的时候,程愿愿也抱着一堆卷子进来了:“往后传一下。”
她将卷子发给了各组的排头,又搓拍了几下手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前座将卷子递过来的时候,齐倦翻着一叠卷子从里找到了自己的,并将剩下的递后面去了。
“考怎么样?”韩潇将小脑袋瓜探了过来,瞄了一眼,“哟,倦哥,可以呀。”
齐倦看了一眼上面的分数,差8分及格,但是比起自己之前的个位数成绩已经好了很多。
“还有,各科成绩填一下。”郁月生走到组与组之间的过道里,把总成绩单子也传了下来。
齐倦拿过成绩单瞄了一眼。他简单数了一下,光是填过名字的、总成绩排在自己前面的已经有21个了,他和郁月生的二人世界南京游得泡汤了。这次果然是没什么希望了。
但是阴差阳错的事情也很美。比如他没考好,却换来了郁月生为自己加时补课。齐倦游戏也不打了,一到大课间就往办公室里跑。
“齐倦同学,要不要给你们班主任犒劳一下,每天都过来。”坐在对面的英语老师涂着指甲油说道。
“哈哈好啊。”齐倦边说着看了看郁月生。他凑近郁月生,压低声音:“老师,你喜欢什么?想要什么?我要送你什么你才会开心呢?”
郁月生岔开话题:“看题目。”
“好啊。”齐倦笑着答应着,可还是一手拖着下巴偷偷打量着郁月生。
回到班里的时候,邻座几个人坐在一块打着游戏。齐倦端过自己的杯子喝了一口,那里面本是喝剩的半杯胃药,但是这会他一口喝下去时,却尝到了可乐的味。
开始动手了吗?
齐倦看了看胡蝶座位的方向,后者此时正在和她的同桌有说有笑聊着天。
他又喝了几口杯中的可乐,那应该是真的可乐,没尝出什么怪味来,除了喝了凉的胃有些不太舒服外,好像也没其他什么。
齐倦抬手捏了捏自己塞在笔袋子里的一个很小的小熊手办。笔袋子的拉链半敞着,小熊手办的头正随意地露在外面。
那是几天前警察陈恒拿给自己的,小熊的眼睛里面装着针孔摄像头,视频端连在了自己手机里,警局应该也有备份。
在齐倦掏出手机,准备看看监控的时候,程愿愿跑过来,脸颊红扑扑地说:“齐倦你在这啊,外面有个女生在找你。”
齐倦皱皱眉看过去。
一位不认识的女生站在窗口处正朝里张望着。女生身材高挑,扎着双马尾,穿着一身jk,手上还捧着个什么礼物盒子。
齐倦看了一眼,觉得现在对方送给自己一份定时炸|弹都有可能,暂就把她定为危险女3号吧。
胡蝶是危险女1号,郁月生那边已经确认了牛奶事件那几天,胡蝶也住在省立医院里。
而那个还没来得及看的视频里面,把自己胃药换成可乐的还待定是不是胡蝶,先定为危险2号好了。
总之要先争取每一步都能留下人证或者物证,要弄到证据给对方一次性掰倒。
如此想来,心里还是觉得有些刺激的。
齐倦将手机揣回兜里,走了出去。此时正是下课,走廊还有不少人。
虽然明知道很可能来者不善,他还是努力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你是?”
女生:“学长好呀。我是高一9班的,唐念,比你低一届。”她看了看周围人实在多,指了指靠近后门那块:“能在那边说吗?”
齐倦回头看了一眼,监控探头是斜45度对外的,后门那里是监控死角,但是无论如何,这个唐念捧着礼物盒子来见自己,已经有不少人看到了。
他说:“行。”
唐念理了理衣服摆:“学长,我是去年运动会上认识你的。我挺喜欢你的,不知道我还有没有戏啊。这个蛋糕是我做给你的,希望你别嫌弃。”
她边说着把盒盖打开,并在礼物下面反卡过来,露出了里面装着的一份精美蛋糕来。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呢?”韩潇从走廊另一端走过来,也许是刚上厕所回来,正在甩着手上的水。他看了看齐倦,又看了看唐念,“是我想的那样吗?齐倦,接着呀。”
尽管是在角落,也还是被班里其他一些同学注意到了。他们也在吹着口哨、起哄着让自己把礼物接着。
齐倦皱着眉看了一下,甚至连对面楼都趴着一堆人打量过来,活脱脱一群嗷嗷待哺的小鸡崽子们。
在他犹豫的时候,周围又有人在说了,回去吧小妹妹,没戏了。
唐念的表情很是难看。
齐倦笑了一下,接过蛋糕说:“谢谢你的礼物。”他低了低头,附在唐念耳畔低语:“不管你说的是不是真的,但是我也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周围尚在小声嘀咕着:“他们在说什么啊。”
齐倦看了看唐念背后看过来的人群,几乎每张面孔他都扫了一遍,继续低声说着:“让我猜猜,是谁让你过来的呢?”
唐念一脸无辜状:“你在说什么啊?学长?”
齐倦站在阳光里时,衬得肤色很白,浑身又好像洒了一层薄薄的暖光。他掏出手机看了眼唐念:“把你微信给我吧,方便联系。”
唐念还是报了个号,脸色难看地继续道:“那蛋糕?”
她离齐倦很近,齐倦背抵着走廊尽头的扶手,除了那一道道冰冰凉的栏杆之外,背后什么都是空的。
齐倦笑着说:“我乳糖不耐,吃不了蛋糕。”他话锋转了转,“但是我可以喂你。”
他用盒子里面的塑料小勺刮了一层蛋糕上面铺着的满满的芒果,举起来一些,温柔地问:“你要吃吗?“
唐念将手捏在衣服摆:“别吧这里人这么多,不太好。”
“那就算了。”齐倦将举着的那口芒果喂着自己吃了。他一手并着蛋糕盒子,另一手拿着手机打着字,头也不抬对唐念说:“快上课了,你回去吧。”
唐念感觉兜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她拿出来一看。齐倦在申请好友那栏里面写着:【别乱答应别人送东西,如果这里面放了什么,你也要担责。】
唐念看了眼手机,有些微愣地点点头,这才走了。
韩潇直接看愣了,将胳膊搭在齐倦肩膀上:“可以啊,把妹这么快。”
齐倦没多做解释,倒是说:“别起哄,不是来找我的。”
回到班里的时候,齐倦将蛋糕胡乱塞在桌肚里,人也窸窸窣窣趴在了桌上。
韩潇跟着他回了位子上坐着,随手理着有些微乱的桌面,随口问道:“睡啦,就这?还有一会上课呢,起来嗨。”
齐倦轻轻说了一句:“没有我胃痛,趴会。”
他将脸埋在了臂弯,后背也已漫上来潮湿的虚汗。右手的骨节死死抵在胃部。疼,整个胃拧绞成一团,疼得他快坐不住了。
“上啊。推塔去啊,别原地送人头。”韩潇正在打着游戏,大概是队友发挥不好,他气得一拳捶在了桌子上。
齐倦感觉连着自己的桌子也晃了一下,他将额头抵在胳膊上蹭了蹭。
好吵啊,周围的一切都吵哄哄的。
“你去喊一下郁月生。”齐倦没什么力气地、低声说了一句。
他应该是说出来了,可是脑子里面闹闹嗡嗡的,感觉就像是身在梦境里说着模糊梦话,其实人是无意识的,只记得自己嘴巴张了张,说完甚至会怀疑刚才说了什么。
像是濒死的人,奋力想要抓住岸上的一把稻草,可是水势蔓延太快了,把肺里的最后一点氧气皆是变成了吐出水面的,一个个、美好又致命的咕嘟泡沫。
“你说什么?”韩潇将手机放在桌上,问他。
那声音也很模糊,像是被淹没在深水里一般。
齐倦摇摇头:“算了。”
他撑着桌椅强行站起身来,跌跌撞撞着冲了出去。
阳光洒落在走廊里,周围皆是穿着彩色衣服的人群,在走着路、在说笑着。
齐倦恍惚想起自己去世的那天,没有人能看到他。目光所及里什么都是黑白的,自己也是黑白的。
他也只是匆匆从斑斓的色彩里面跌了出去,举步维艰。
上课铃声响了起来——
“齐倦你去哪。”好像和谁擦肩撞了一下,他将对方手上的一叠子纸都撞撒下来,落了遍地,被风吹得肆意翻飞。
那人还在说些什么,可是齐倦连说对不起的力气都没有,直接冲进卫生间里,弯腰就开始吐。
胃里像是有刀片在搅一般,在剜着血肉往外送,疼得他站不起身来。
齐倦只能将手撑着卫生间里的隔板,地覆天翻地呕吐。腥甜也从喉里涌上来,他的视线模糊着几乎什么都看不清,只是胡乱摸索到冲水的按钮艰难按了下去。
按下冲水键时浑身的力气似乎都被抽离殆尽。他扶着隔门就半跪了下来,手也死死压着胃,一口一口粗重喘息着。
“你怎么样?”有人扶住了他,像是有一束光照进了死海里。
“我……”齐倦咬着银牙,冷汗也顺着额间滴滴滚落。
“慢点,别撞到门。”郁月生说。
可齐倦还是忍不住往下滑,软得像是没有骨头一样,手也特别冰。好不容易往外面走了两步,人直接摔坐在地上,手也搭在膝盖上垂落下来。
他轻轻哑哑说着:“真不行。”说完就将双手掐送在胃里。
“怎么回事?我带你去医院。”郁月生他身边蹲下身来,一手捧住他的脸抬手抹着他额间冰冰凉的虚汗,另一手掏出手机。
“别。”齐倦伸过手去遮住了手机屏幕。
郁月生看过去的时候只觉得那张脸惨白得吓人,唯一双漆黑的眸子还是湿漉漉的,很亮。
齐倦只是将手探在他的衣服兜外,无力覆了一下又滑落下来:“吃药就行了。”
“那你先吃下看看。”郁月生从兜里把那一小瓶6542拿出来,倒了一片在齐倦手心。
齐倦仰头干吞了下去,依旧是倚着墙坐着。他低着头,将胳膊环着自己:“这节你的课吧。你回班里去,我缓一会就好,别管我。”
郁月生:“打过招呼让他们先自习了,我扶你先去办公室躺会。”
齐倦看起来像是刚从水里捞上来一样,脸色很差,他扯了扯嘴角:“好。”
他抬手搭在郁月生肩上勉强站起身来,脚底虚浮着感觉就像踩在棉花絮里一样,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办公室的。
这会是上课时间,办公室里的其他老师也都走了,显得空空落落的。齐倦将后背靠着郁月生的办公桌,静静看着他拖过来两张椅子拼在一起,又扶着自己在上面躺好。
齐倦说:“你走吧。”
郁月生拿了个垃圾桶放在齐倦身边,又将自己落在办公室的外套给他肚子上搭着:“我要回班里看看了。你要是忍不了就打电话给我。”
齐倦点了点头,眼睛里大概是浸了些冷汗有些刺痛,手也藏在衣服下面狠狠压了压疼痛的胃部。
办公室里面清清冷冷的,还有些办公桌椅的淡淡松木味。他依依不舍地看着郁月生背对着自己走了出去,由着那清瘦的身影消失在了视线里。
门口处的地面上,留下来一块安静的、方形的阳光,被微风吹拂地有些轻轻然晃动。
齐倦收回了视线。
他佝着身子,从衣兜里掏出手机,开始翻看着今天的监控里面录的视频。
“嘶。”手还是无法从胃部挪开,腰也弯得更深了,连着后背的虚汗也冒了出来。
齐倦咬了咬牙,点了视频的播放键。镜头是一直对着教室后面的,他拖了拖进度条,将时间线拉到了大课间那会。
画面里——
一开始只能看见离得很远的几名男生,在教室后方的黑板报那块打打闹闹的。
三五分钟后,那几名男生也跑到教室外面去了。
齐倦开始听到有几个人在聊着天。她们兴许是围在自己的座位前面或者旁边,那是监控死角的位置,视频里面还是对着空空的教室后方。
对话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
“是啊,我也挺喜欢新出来的那个乐队,那吉他弹得真好。”
“呜呜呜我也喜欢,我还偷偷拿我妈手机给他们投票了。”
是两名女生在聊着一些追星的事情,齐倦努努力去听也没辨出来那两声音是谁的。
他强行集中精力后听得胃疼、头也疼,索性捂着胃,直接将视频拉到4倍速。现在的聊天声音就像电子音一样,只剩下“哔哔哔——”和“哔哔哔哔——”
终于,他看到一只手一晃而过,将自己的杯子拿了起来。而那些原先在聊天的还在聊,似乎是拿杯子的人并未引起注意。
齐倦将视频往回跳了一些,倍速也拉到了正常,认认真真去思索那只将自己杯子拿走的手。
那手看起来纤纤细细的,手腕处还戴着一块粉色的casio电子表,应该是某个女生的。
仔细看的时候,还能看到她中指的第一个关节处凸起了一块,那是长年写字、握笔久了留下来的增生手茧。
可惜这个人应该是从前座的位子上拿的杯子,而自己桌子上面堆了一垛子书,对方别说脸了,连块衣服料子都没露出来。
那个手表自己好像见谁带过,是谁是谁?
好像是某个人收走自己作业的时候,将那块手表一晃而过——
想着想着,胃里痛了起来。齐倦一手掐着胃,飞快将手表截了个图后,开始搜索可乐能不能和芒果同食。妈的这就特么玄学了,搜了半天网上面有的说能,有的又说不能。
结果他一翻身胃里又开始剧痛,明明椅子离办公桌很近,按理说怎么睡也不容易掉下来的,可是齐倦挣扎着还是滚到了地上。
“咳……”他半跪在地上,抱着垃圾桶就开始呕吐。
握着垃圾桶边缘的手一直在发着抖,胃里疼得他精神也有些恍惚,一时之间他都有些分不清楚那是单纯胃痛还是癌痛了。
吃的什么早在洗手间里消耗完了,这会除了艰难地反些酸水再无其他,唯余上腹某处一阵阵收缩、拧绞、自我碾榨,挑衅似的炫耀自己的存在。
耳边能隐隐约听到外面传来他班老师用扩音器讲课的声音,男声女声都有的混杂在一起,时不时还有几声刺耳喷麦。
而自己所在的班级离得远,一点声音都飘不过来。
齐倦吐了好久才抬起头来,他背靠着桌子,面色苍白地看着刚才被自己无意识中推出去的某把椅子上,安安静静挂着的一件外套。
就是件很普通的灰色开衫,垂了一只袖子下来,还差一点点距离就要拖到地面了。
黑衣人在齐倦身边蹲下身来,他用手虚虚摸了摸齐倦的头发。齐倦红着眼睛看向他,但其实自己什么温度都感受不出来,只知道胃里的疼痛是真实存在。
黑衣人说:“你睡会吧。”
齐倦浑身发着抖,没忍住撑着最后一点力气骂起来:“滚啊,别让他知道……”
拜托……别让他知道……我可以自己忍忍的……
可是脑子里一片混沌,眼睫也沉重无比,快要抬不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