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倦昏睡了很久,有几回胃痉挛痛醒了,就瑟缩起来很不舒服的样子,额间亮晶晶的,手也捂上疼起来的肚子,撑在床头差点把胆汁呕出来。
手上夹着的心率测试夹也掉下来,医疗仪器各种可怖作响。
医生给他重新弄好,喊着家属聊了聊治疗方案,说:“病人反应太大,其实这样效果并不好。”
蔡琪月抱了个医院名,问:“这个医院可以吗?我听说那边治疗胃癌技术最先进,我想带他过去试试。”
“听说过。但是不建议转院,更别说国外了,他现在经不起折腾。”
回去之后,郁月生坐在床边,摸了摸齐倦冰凉潮湿的脸颊,又将他虚掩腹部的手牵过去,给他一下一下捏着手,温暖干燥的指腹按揉着手心手背、骨节。
齐倦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又乏累昏睡过去,躺在被子里时,身体薄薄的都快融在里面。
不知过了多久,再醒过来时,蔡琪月在喊着姑姑和郁月生去吃晚饭。
郁月生:“你们先去吧。”
姑姑说:“你别又不去哎郁老师。都快一天没吃饭了,光喝咖啡怎么行,又不顶饱。”
“待会饿了我再走。”
“那行吧。”姑姑似乎还是看着蔡琪月不顺眼,一脸没好气的样子,还是安安跑过来勾起她的手,他们才一起走了。
郁月生回过身来时,看见齐倦正直勾勾盯着自己。
“合着你要修仙?”齐倦低咳着坐起身来,推推他,“跟他们去吃饭去,别在这杵着。”
“你醒了?再说吧,现在不饿。”
“我睡了很久?”
“一天了。每次醒过来没一会就又睡着了。”
“哦。”齐倦脸色发白地准备去翻看床头柜,疼得浑身冒汗。
“找什么?”
“止痛针。”齐倦咬着牙说。
“你姑姑刚走了,我喊医生给你打。”
“看到了。”齐倦手臂横在腹部不敢过分用力,只能折着腰,手指死死攥着另一侧腰际,眼睛也蒙着一层水汽,向郁月生伸出手,“你拿给我,我知道怎么弄。”
“……”
“快点……”
郁月生递给他时,看着齐倦垂下来的头发漆黑潮湿,肩膀都在发抖,坐在床边犹豫道:“你现在这样真的行吗?自己打过?”
齐倦用牙齿将袋子咬开,回避他的话题,喘息声里带着些许鼻音:“你别看。”
“……”
齐倦将袖子卷起来,抬起眸暼了一眼正盯着自己的郁月生。
对方这才将脸转过去:“好,不看。”
夜静谧,窸窣动静后——
“好了没?”郁月生问。
“等一下。”
可郁月生已经回过头来,两人离得很近,几乎能感觉到空气间彼此的体温。
齐倦咬着盖子,刚把止痛针的长针压进血管里,注意到郁月生还在盯着自己,目光正落在苍白皮肤鼓起的针头轮廓处。
齐倦哑声道:“老师,说了别看。”
他抬眸,漆黑的眼睫颤了颤,目光认真地画着面前人清秀的面容。
“……”
齐倦微微侧过身去挡住郁月生的视线,干脆偏头强吻上他的唇。细碎的喘息声里,齐倦眉头微皱,忍着痛将针管里冰凉的液体快速推了进去。
病服袖子随着垂下来的手臂,顺畅落下来,一路遮到了手指根部的位置,葱白的手指轻轻弯曲。
“啪嗒。”齐倦利落地将空掉的注射液安瓶弹进垃圾桶里,紧接着手就扣住了郁月生的后颈,将人按在怀里吻得更深一些。
炙人的气息交融着,混着一些疼痛难耐时的错乱气吸,齐倦香香软软地抱着人,唇舌却是抵着对方的下唇、嘴角轻轻舔舐着。
齐倦感觉怀里的郁月生微微抖了一下。
不知过了多久,放开人时,郁月生的面容还是清冷的,虽在努力收着表情,但是耳朵尖已经泛起红来,想必是滚烫滚烫的。
“怎么自己送上门来了。”齐倦揉揉胳膊低笑着打量他,目光停留在郁月生欲言又止、微微滚动的喉结处,狎昵耳语:“你这样会让我顶着刀口裂开也想将你办了。”
“咳咳咳……”郁月生被他说得呛咳起来,“乱说什么。”
齐倦不太舒服地瘫靠回床头,歪头反问:“没谈过恋爱吗?这样聊天不正常?”
郁月生垂着目光:“我说的是刀口裂开,干嘛咒自己。”
齐倦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看着郁月生视线刻意躲避,倒也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他伸手在床头柜上翻着池安安的蓝色小书包,里面塞着满满的饼干、棒棒糖、盒装牛奶,鼓鼓囊囊的。
齐倦随便翻了翻:“还真是跟他哥一样喜欢装吃的,怎么没再装个招牌鸡蛋灌饼?”
“什么鸡蛋饼?”
“另一个哥哥。我没那么好吃。”他拿了几袋饼干塞在郁月生手下边,“这是给你的。”
郁月生摇摇头:“你就这么分你弟弟零食?他回来会哭死。”
齐倦笑起来:“我管他谁的。乖,饿坏了会不舒服的。”
“……”郁月生骨节分明的手将被子攥起来。
见这招不管用,齐倦歪着头,打量着他细微的表情变化:“多少吃点嘛,老师。月生老师。郁月生。月生宝贝。”
声音黏糊糊地磨在人耳边,就像是在故意低下头来讨好他。
郁月生一个激灵,斯文形象都快绷不住了,冷声道:“你别这样喊。”
手下的被子快拧成一朵麻花。
“那好吧。”齐倦缓缓说着,盯着郁月生的手的视线停了几秒。他温吞低下头来,身子一颤,忍不住偏过脸轻声低咳几下。
“药效还没起吗?”
“就那样吧。”齐倦随意捂了捂胃部,很快松了手。
“……”
“不给喊就不喊了,都听老师的。”齐倦舔了舔臼齿,手指捋着饼干皱起的包装袋,“昨天那个药上面写的字我其实看到了。我听你的,你也听我的好不好?先多少吃点吧。”
“……”有种谎言被识破的心虚。
“我治,我不挣扎了。你吃点东西。”
“不想吃。”郁月生垂着眼睛,别扭好久,开口道,“就是想试下你平时有多难受。”
齐倦笑容僵在脸上。
郁月生继续道:“以后会更疼你一点。”
齐倦呼吸一滞,心里打起鼓来。
恍惚间想到黑衣人同自己说过,上一世时,后来的郁月生抽烟喝酒把身体糟蹋完了。
他就是那么想走一遍自己走过的路,想知道自己在那些黯淡无光的日子里是怎样熬的吗?
郁月生说:“也不敢让你离开医院,担着一条命的分量太重了。多陪我一点时间好不好?”
“没有你追着我喊我老师,我会很不习惯的……”
齐倦失落地抠着指甲盖,勾了勾唇,缓缓道:“你不用做这些,你提了,我就会同意的。”
“他们说你,这里……”郁月生深呼吸着,隔着薄薄的衣服,用手指轻轻指了一下齐倦的病服某处,无力蜷起来,“算了。你在我身边那么久我都不知道,都是我不好。”
“跟你有什么关系,医生会有办法的。真的。缝缝补补还能先用着,用不着担心。”齐倦将饼干袋子撕开,露出着香香脆脆的曲奇递给他,“还有,谁要你陪着我体验胃痛是什么感觉。喏。你喜欢的,奶油夹心,甜的。再不吃东西我就要生气了。”
“……”郁月生犹豫了一下,手将床沿攥得紧紧的,抿着嘴,眼尾有些红,脸色也更差了。
齐倦轻轻凑前蜻蜓点水吻了下郁月生眉骨,用脸颊去蹭着他:“怎么了吗?我说错什么?”
郁月生看了看门口走进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