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月生有些生气:“你再说这些……”死不死的。
明明他一直都是挺清醒的人,又怎么会没有想过那个最坏的结果,每次都只能强迫自己不要去多想。
齐倦讨好似的环住他:“我错了。我就是想说,池隐早就是过去式了。我都没你这么在意他。”
怕郁月生不高兴,就继续用指尖轻轻戳着他的后背。
“知道了。”郁月生总算愿意转过身来。
齐倦有些开心地弯弯嘴角。他将脸贴着枕头,整个人向床头蹭了蹭,胳膊依然是环着郁月生的姿势,搭在郁月生背后的手也替他掖了掖被子。
虽然放在平时,齐倦也比郁月生高一些,但是高的并不多。
而在这个动作下,齐倦可以把郁月生嵌在自己怀里,用下巴抵着他的额间,想着自己已经强大起来,可以替老师挡风遮雨。
“老师也有讨厌的人吗?还有谁呢?”齐倦有些开玩笑得说。
“没了。”
“是觉得池隐是我可能喜欢过的人吗?”齐倦侧过脸,用唇轻轻去碰着郁月生的额头,“我可以理解为老师在为我吃醋吗?想夸。”
他说着将郁月生往自己怀里按了按,让他听着自己坚硬胸腔后的心跳声。
“倦倦。”邻床的姑姑惊讶道,“你在干嘛?”
两人离得很近,紧张中,郁月生猛然抬起头来,头部一下子就顶到了齐倦的脸颊,痛得他“嘶——”了一声。
郁月生皱起眉。
“嘘。”齐倦做了个手势。
那边,姑姑窸窣翻了个身,继续念叨着:“架子上的糖不是给你的,别乱动。等会姑姑重新拿给你。”
有个鬼的架子。
感情又是梦呓。
齐倦无奈地卸了一口气,揉着脸颊:“怎么她一说梦话,我就要遭殃。”
“我看看。”郁月生总算摸到了手机,打开手电筒,又撑着床微微起了些身。
“牙齿都快撞掉了。”齐倦张了些嘴,手在外面指了指,可怜兮兮看着他说,“这。”
郁月生撑着枕头,将手电筒照进齐倦口腔里:“哪儿?”
齐倦的皮肤好像很薄,脸颊内外都透着暖红的光,隐约可以瞧见亮亮的细小绒毛。
“这两颗。”齐倦用手指了指里侧,“感觉要掉了。”
郁月生撑着床板,将手指伸过去,轻轻碰了碰,小臼齿温暖平整,有一点点的凹槽。指腹推了推,并没有松动。
而在准备收回手电筒光束的时候,他看到在齐倦的另一侧脸里边,还有颗糖果,乖巧地含在那里。
“检查了。没什么问题,不会掉的。”郁月生将手指收回去,说,“睡觉还在吃糖,牙齿不疼才怪。”
“嗯。”齐倦眯起眼睛,用一副放下防备、舒舒服服的样子盯着他,漆黑的眼瞳里满是郁月生暖暖的倒影。
郁月生撑着床,将手机拿开一些。不经意看向齐倦的时候,可能是对方的目光太过认真,竟有些舍不得爬起来。
好像无论光线从哪个角度打过去,齐倦精致的脸都是无死角的,虽然有很多背光的阴影面,依然藏不住恰到好处的五官。
此刻光从底下照过去,显得他的下巴更加尖一些。头发是听着自己的要求,乖乖放下来的,这两天长了一些,不去梳理开的时候,枯枯的有些快要戳到眼睛了,偏他还穿着宽松病服,整个人看起来有种病恹恹的慵懒。
嵌在眼角的泪痣让人很想吻一吻、舔一舔,甚至还想剜下来珍藏。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
“不早了。睡吧。”郁月生匆匆忙想要回避。
“不要。”齐倦黏糊糊说着,将郁月生按在自己怀里,声音断断续续磨在耳边,“我不想睡。不想天天都在昏睡,想多看看老师。”
郁月生感觉自己的心脏要融化掉了,呼吸也错乱起来。手机一个没拿稳,滚在枕头旁边,光束直直照在天花板。
“别离开我。”齐倦将人环紧紧的。
郁月生泄了气:“嗯。”
明明有时候会因为齐倦比自己小好多岁,自己就和他在一起,而有些内疚。
但当小狼崽子黏起人的时候,也是真的很让人心动。甚至恨不得天天跟他在一起,会感到很放松。
齐倦继续磨在他耳畔说:“好想要你,可以吗?”
“……”郁月生感觉自己脑子里一片混乱,“你姑姑还在那边。”
大概是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
“嗯。那就睡觉吧。”齐倦伸出瘦长的胳膊,够过郁月生的手机,气呼呼将手电筒关掉,又捞起被子将自己盖起来。
郁月生无奈道:“把她吵醒怎么解释。你前天才醒,就算加上手术过后的几天昏迷,满打满算刀口缝合也才一周。”
被子里说:“上药时候都长好了。医生说明天就可以拆线,你也听到了。”
“你刚刚还在胃痛。”
“那是癌痛,以后也会这样。再到后期只会更加频繁。”
郁月生垂着眼睫想了会,伸手推推齐倦:“止痛针药效起了吗?”
医生说过它只能缓解一小会来着……
齐倦将口里的糖咬碎,胡乱吞下去,说:“忍受范围内。”
郁月生隔着纱布摸摸他平坦的腹部:“还有几天就可以喝粥了。上次不是说想喝我做的汤吗?我回去做好带给你。”
齐倦:“好。你带。”
虽还是像之前那般说话,郁月生总感觉齐倦的语气里透些不高兴,但又不知道他的不高兴是从何而来。明明还是在好好说话,可能就是觉得他说话生硬了些。
郁月生盲猜:“真想试试?”
齐倦假装漫不经心说:“有一点。”
郁月生:“那你就……”
“?”齐倦看着他,弯弯眼睛,“就什么?”
郁月生感觉自己有点害怕,偏过脸:“还是算了……”
齐倦咬咬银牙:“老师你好过分。”
倒也真就窸窣躺回去,手环在腹部蜷起身,安安分分地闭起眼睛。
身型是挺高的那种,郁月生想起齐倦将自己抱在怀里时,他感受出来的少年初长成的硬朗骨骼,还有那砸在耳膜里的鲜活心跳声,以及好几次都觉察对方的腰带铜扣硌到了自己。
姑姑尚在旁边吸吸鼻子,嘟囔着。
郁月生偏头看看姑姑,是背对着他们睡的。他绷着一张脸,用手指摸了摸齐倦缠绕着的纱布,确定是干燥的,犹豫了一会,硬着头皮压低声音说:“那个,你动作轻点。”
齐倦睁开眼睛:“……好。”
铁罐子糖挺难打开,齐倦轻轻抠啊抠边缘才没把糖弄撒,又拿了颗喂在郁月生嘴里。
“你害怕吗?”
“有点。”
“不舒服就告诉我。好吗?”齐倦将被子翻上来,将郁月生罩在里面,俯下身来,偏过头温柔地吻着郁月生甜甜的嘴巴,唇间像是在绘着温山软水,一路绘到他颈侧汩汩流动着的青溪血管。
墨发垂落下来,手掌撑在人脸侧,明明只是接吻,却连着自己的心脏都慌乱地想要跳出来。
郁月生也躲闪着目光,偏过脸轻轻喘息着。
“嘘。别紧张。”齐倦埋下身,附在他耳边呢喃,又窸窣爬起身来,顶着被子够过姑姑落在床头柜子上的护手霜。
郁月生看不清,眯起眼睛:“你拿了什么?”
“玫瑰精油。我姑姑手很糙,到了冬天会开裂,普通的那种护手霜没什么用。”
“能用吗?”
“嗯。还可以喝。”
郁月生闭着眼睛不想说话,他以前就觉得齐倦很幼稚,现在在怀疑幼稚到底能不能传染人?还有这什么玩意会不会毒死自己?
齐倦继续吻了他很久后,郁月生似乎才勉为其难放松下来,愿意扬一些下颔去回应那个试探性的吻。
枝叶蹭刮着玻璃窗沙沙作响,有细小的雨点声落在耳膜。齐倦在恍惚间想起来,前段时间,有一回似乎也是下雨,他们点了外卖后,店家送给他们一盒果切。
果盘里面摆着很多切开过后的、漂亮的小番茄,露出着温柔的芯、橙色的籽。如果用指腹抚摸起来,那些小番茄的果肉应该也是潮湿、温凉。
郁月生轻轻喘息着,额间也覆上薄汗。
“怎么了?”
糖盒敞在床上,齐倦还准备再找一颗糖的。感觉郁月生不太舒服,他急急忙将几根手指从糖盒里退出来,手指间染上了糖霜也顾不得,而是翘着手指,俯身去吻着郁月生。
把手电筒打开的时候,才看到郁月生眼尾一圈一圈红起来。看到齐倦看向他,郁月生抬起胳膊将自己眼睛遮住。
“我错了老师,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你没事吧?”齐倦着急得去吻着郁月生的眼睛,像是哄小孩那样一遍遍安抚他、亲吻他,将人捧在怀里生怕哪里磕碰了,又开始低声喊,“郁月生,郁月生,老师……”
“我没事。”郁月生红着脸回了句,又迅速皱起眉推齐倦,肚子里痛得他差点叫起来,幸好被齐倦及时吻上唇,未出口的几句话全都变成了闷哼。
郁月生在喘息间求饶:“你出去……”
齐倦想说外面冷,可是老师似乎很是痛苦。
“好吧。”齐倦没敢乱动,只是舔着他脸颊的泪。
“这……又是什么?”郁月生掐着齐倦的后背,手忙脚乱中碰到根软管,接着头顶传来玻璃容器撞在铁架上的清脆声响。
“别碰那个。输液的。”
郁月生凝起眉:“晚上不是输完了?”
“你再大点声姑姑就醒了。”齐倦用输液的手捂住他的嘴巴,疲惫道,“没输完,今天有12瓶。你有一会坐在椅子上睡着了,护士姐姐给我重新吊上了。”
那手也冰冰凉凉的,郁月生深呼吸了一口:“我真是疯了。你下去。”
“嘤?”齐倦说,“不带这么玩的。你要是觉得它碍事我就拆掉。”
“……”郁月生咬咬牙,侧过脸不再多说。
齐倦附在他耳边,轻声说:“老师。等这次化疗结束,我带你走好不好。我最近攒了一点钱,我想租个房子,可能不大,钱够的话就再养一只猫,到时候还和你住在一起。可以吗?”
“嗯。”郁月生仰了仰脖子,额间被冷汗打湿,牙齿也咬紧紧的,泛红的手指将被单攥起来。
感觉被窝里面已经漫开氤氲的热雾,他只能努力克制着压低声音,眼角的泪都滑下去了。
如果不是知道齐倦已经尽力温柔地吻他,他甚至有一些后悔,想支起长腿将齐倦狠狠踹下去。
很难受。
浑身瘫软,肚子也痛,像是被搅动起来,肠液都要被捣碎了。
雨势迅猛了些,雨滴啪嗒啪嗒落下。
他难受得咬着齐倦的肩颈,咬出血腥味后,又难以抑制地颤抖哽咽起来。
齐倦吻着他眼尾的泪珠:“其实很谢谢老师没离开我,我会好好对你的。”
“嗯。”郁月生轻轻闷哼着。
“这么难受吗?”齐倦停下来,伸出手安抚地揉着郁月生潮湿的头发,将脸埋在郁月生的颈窝,由着他咬自己咬得更深些,温柔说:“那你咬会吧,我有点舍不得了。老师乖,不疼了。”
“继续……”字句从齿缝间挤出来。
“你说什么?”齐倦偏过脸去听。
郁月生红着脸:“你说呢?”
齐倦故意道:“不要。我感觉你能咬死我。”
郁月生这才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赶紧松开,想找纸给他擦擦。
“没事的,我不介意。我还怕你咬得不够深,不能留下疤呢。让我看到它就想起你也挺好。”齐倦没管它,继续俯下身来。
他撑着枕头,回吻着郁月生,鲜嫩的舌尖顺着齿缝间一遍遍描摹。
手指在窗户上抹了把温凉的雨水,又眯起眼睫往糖盒口子里头看了看,把瘦长的手指戳进去找果橙味的那种。
郁月生感觉自己额间冷汗更多了,唇齿间的氧气快被带走,呼吸也变困难。又在到达某一时刻,像是电流过脑,敏感、舒爽得他浑身痉挛。
郁月生连哭都不想哭了,就埋头咬齐倦,蜿蜒的血迹顺着白净的肩膀滑下去。
齐倦疼得龇了牙:“可以吗?解气吗?”
郁月生快断气了,说:“不解气。”
齐倦歪歪头看他,可惜什么也看不清,只好继续亲着他的脸颊、吻着他的耳垂哄着:“我错了。老师,都是我不好。”
齐倦从枕头下面翻出糖盒,撑着床、抠着糖果往郁月生嘴里喂:“别留血腥味。”
……
“齐倦,你还要多久……”郁月生咬咬牙,看了看窗外快亮的天色,感觉浑身上下又疼又累,腰都要酸没了。
可能是输液也输完了,几个小时的止痛药效也快过去,细密的疼痛爬上来,齐倦有些不清醒:“你说什么?”
“……”郁月生不再说话,自觉地偏过身去,缓过劲后捂着肚子蜷起来。
“我给你揉会。”齐倦将手搓热,给他慢慢揉着小腹,“很难受吗?疼还是难受?”
郁月生没接话,只是沉沉地喘息着,甚至为晚上所发生的事情感到恍惚。想他二十四岁,还能栽给一只小鬼……
“我去调下热水。”齐倦钻到洗手间里试了试水温,又将郁月生抱进去。
郁月生总算有了点回应,身上穿得衬衫也皱了,撑着墙壁无力地推推齐倦:“你出去。”
“好吧。那你好了喊我。”齐倦将手搭在门把上,准备推门而出,又想到什么,回过身来将郁月生按在墙壁上,将他嘴巴吻上。
体贴道:“还是我来吧。”
齐倦握着淋蓬头,拧开水流,用手指把糖盒里附着的糖霜都抠挖出来,冲洗干净。
郁月生衬衫的下摆都快被热水淋湿了,齐倦蹲下身,给他把衣服拧了一捧水,才将人轻手轻脚抱出去。
蹬开门,看到床被的时候,齐倦感觉自己头皮一麻,只好将郁月生小心翼翼放在椅子上,给他抱了床被子披好,蹲下身来担忧道:“你没事吧?”
郁月生脸色苍白地摇摇头。
齐倦抠了两颗药,倒杯热水端给他。
“这是什么?”
“消炎的。你……那个……你……好像哪里破了,流血了。”齐倦抬手捂着自己的脸。
“……”郁月生慌慌张张把药抠走吃了,热水也没接,直接捞起被子将自己挡起来,遮得严严实实。
此时,窗外的鸟鸣声已经嚷起来,估摸着姑姑也快醒了。齐倦换下病服,拿纸巾随便擦擦肩膀上干掉的血色后。
他够着柜上的水果刀和苹果,坐在床边慢慢削着苹果,锋利的刀锋在手心划了一下,额间的细汗也覆上来,又扯了段纱布将手缠起来。
鸟鸣声来得早,外面尚且是雾蒙蒙的苍白色。
姑姑打着哈欠爬起来,打开灯的时候,看到郁月生蜷着腿侧缩在病床上,而本该睡着病床的齐倦坐在旁边椅子上低头玩着手机,头还磕在床头。
姑姑边翻着洗漱用品,踢踢他:“怎么起这么早?”
齐倦抬起头,说:“小点声,他昨晚没睡好。”
“你们干嘛了?”姑姑打量着齐倦。脸色尚呈着病态的苍白,额前的头发乱糟糟的,眼尾还带着床角的压印,看起来浑身倦态。她将目光移了移,落在某处说:“你手怎么回事?”
“削苹果削到手了,被单上也滴了血,我都换下来了。”
姑姑将牙膏尾端卷起来,一层一层往前挤着不多的白色,漫不经心道:“涂药没?”
“没什么事。”
“我下午抱下去洗。”姑姑含着牙刷,用手指拎起被单检查着,总算警惕起来,“怎么这么一大片?你手拿来我看看。”
齐倦只好把手伸过去,由着姑姑将纱布拆开,那一道刀伤刚好压着生命线,有些深得在往外渗着血。
因不想被看到旧伤,所以其实这刀口是覆在之前在办公室里被铁皮划到的伤口上面,看起来就更加狰狞了。
姑姑感觉自己头皮有些发麻,拿棉签蘸着药膏给他涂着,念叨道:“没事削什么苹果,给你老师吃?”
齐倦抿抿唇:“我昨晚不想睡觉,也不给他睡,觉得过意不去。”
“那你为什么不想睡觉?”
“不为什么……嘶……姑姑你轻点……”齐倦扼着手腕直吹气。
姑姑把他手抓紧,不给他抽走,涂药的动作勉强轻了些:“长大了,现在学会藏着小秘密了是吧。病服都不穿了?合着就自己衣服好看是吧,就那么要穿给你老师看?”
姑姑抬眼扫过,“空调都开着,还围着围巾。”
深灰色的围巾衬着齐倦的脸色更加白透了。看见姑姑犀利的目光压过来,齐倦缩了一些头,下巴都埋在围巾里面,羊绒软乎乎地蹭着脸颊。
他用另一手将围巾掖了掖,确定把脖子遮严实了,咧咧嘴角:“嗯,我觉得好看。”他顿了顿,吸吸鼻子说,“姑姑,我感觉有点晕乎乎的,待会想出去坐会透透气。”
姑姑把药水瓶子推到柜子里边,摸摸他的额头试试温:“也没发烧啊,没睡好吗?”
“不知道。我去拿件外套。”齐倦准备站起身时,晕晕乎乎坐下来,手也死死捂着胃折下腰。
“你也别跑了,去旁边那床睡会。”
“好吧。要是我妈妈来了喊我声。”
姑姑疑惑:“你在等她吗?”
齐倦不经意笑了笑,掩饰道:“没有。就是刚好想到了。”
他说完便栽在雪白的床被里,抬起脚把穿着的鞋互相蹬下来,手也捂上被子,整个人缩成一团。
“哦。”姑姑咬着牙刷,单手去拧着牙膏盖,一边还在盯着齐倦。
把牙膏塞上床头的时候,可能是盖子没旋好,小圆帽咕嘟咕嘟滚下来,顺着桌沿、椅子、瓷砖地一节一节往下跳。
姑姑弯下腰去捡着,她忽然看到床肚里静静躺着的几针空了的止痛药管,皱着眉掏出来,甩在齐倦面前:“什么时候打的?”
齐倦侧过脸看一眼,扯动嘴角:“就这两天吧,不是一次性打的。”
“骗鬼呢。我昨天白天还扫了地。你一晚上扎自己三针吗啡,你不晕谁晕?”
“……”齐倦将脸埋在软绵绵的床被里,顺手抽了个枕头抱在怀中,漆黑的头发也乖巧散在绵软的枕头上,典型的无言以对开始装死。
姑姑将染着泡沫的牙刷咬紧,眉头也皱起来:“我倒要问问你郁老师,他就这么看着你打是吧。他不心疼我还心疼。”
“……别喊。”齐倦赶紧抬起头,握着姑姑的手腕翻了个身,右手捂着胃哑声说,“他不知道,谁要他关心啊。灯关了我摸索着扎的。他昨晚应该着凉了,自己都不舒服,肯定不会注意到的。”
他又催促着:“姑姑你洗漱完快去吃早饭吧,我还想睡会。”
“行行行。”姑姑见拿他没招,无奈地端着漱口杯咕嘟灌了两口,钻去洗手间里了。
齐倦深呼吸了会,抱着枕头艰难爬起来,出神地坐在床头,伸手抠着柜上的两颗药准备吞下去。
滥用止痛针的副作用好像起来了,胃里骤然的疼痛,让他轻抽着凉气弯下腰,手也攥紧了旁边的柜沿。
恍惚间,齐倦听到身边人窸窣起身。接着,模糊视线里陡然出现一只盛着温水的纸杯。
热雾升腾上来,氤氲了视线。齐倦有些微愣,慢半拍地将纸杯接了过去,杯子捧在手心热乎乎的。缠着纱布的手却下意识揣在衣兜里,沉默着、抿着唇不想让它被看到。
那人揉揉他的头发,指腹干燥而温暖,轻声说:“不用藏了,我都听到了。谁说我不会心疼。”
齐倦动作一滞,不自在地捧起杯子“嗯”了一声,啜着微烫的水,感觉热水烫得喉咙都痒痒的,又伸手推推他:“没事的。你再去睡会。”
郁月生在他身边坐下来:“不用。你先把药吃了。扎针的胳膊,还有手心,我要检查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