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倦的双臂被架起来,只能抬着眸光看过去。动作懒懒散散,仿佛只是看戏。
“什么啊?”陈葛欧不耐烦地走了过去。
陈其扬起下巴指指郁月生:“从他身上掉出来的。”
“我看看。”陈葛欧从他堂哥那接过来一张窝得皱巴巴的纸,看了几眼后惊喜地嚷了句,“谁特么17岁就能得癌症啊。齐倦?”
他扬着语气,故意举着病例单往齐倦面前凑:“胃癌晚期。胃里烂成这样真的假的?这是你吗?小可怜。”
胖手在敲着红白相间的画面,雨水打在病例单上,像是悄无声息的眼泪,轻忽滑落下去。
齐倦淡淡笑起来:“假的。”
虽然他浑身湿透淋着一身雨,漆黑的头发丧犬似的垂落,五官的每一落笔仍是恰到好处。
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滑下来,甚至有些凄清动人。
陈葛欧盯着那张帅脸打量一会:“嘶。长得倒是有点短命的样。”
但他并未留情,猛然挥起一拳给齐倦脸上揍过去。
齐倦轰然后倒,停靠的自行车也被他撞飞出去。在他踉跄摔倒下来的时候,铁制的车架子硌在他的脊骨上。手腕扫过某处锋利,被没来由地划了一道。
他整个人都挂在倒下的自行车上,领口处露出的一小块苍白皮肤微微起伏。
嘲道:“怎么?陈大仙现在是改行算命了?也不知道还能算出来些什么,要不我给你找个黄幡举着?”
“算出来——”陈葛欧话锋一转,狠厉道,“你今天死。”
陈葛欧一脚踩在他身上,脚心旋转着,看着齐倦逐渐皱起的眉头。他的眉间愈锁愈紧,雨水也顺着发尾流淌下来。
一秒、两秒……
齐倦的唇色染满了苍白病气,嘴角缓缓溢出血,红得刺目,胸口因极剧喘气而起伏。
想要退缩却无处后退,稍微一动脊背就抵上了自行车冰冷的架骨,钻心的疼和凉。
他一滴眼泪也没留,反而用阴翳厌世的目光盯着人看。舌尖轻轻舔了一下嘴巴,懒懒笑着:“没意思。你又不敢下狠手。”
陈葛欧:“谁说我不敢?”
话音未落,鞋底陷得更深,窄腰从侧边看去就只薄薄一层。
齐倦猛咳几声,突然偏头吐出一口血,边缘在积水中晕染开,像是绽着朵妖冶的红花。
风吹着他的头发,贴着光洁的额头飘动。他缓缓吐出一口气,虚弱地轻笑:“就这个?”
陈葛欧差点被他气定神闲的样子气得冲昏了头,见到血色时,这才惊醒般地赶紧松了力,从侧边补了他一脚:“激我?我还不至于为了你犯事!”
“哦。胆小鬼。”
旁边一人谨慎地扯扯陈葛欧:“你说他会不会是胃出血?不是说胃癌么,你这几脚下去?”
陈葛欧个子不高,皮肤又白,浑身都是白花花的肉,看起来可能将近两百斤,平时跑个楼都喘。他这踩人的重量谁受得了?
“这不是还在喘气么,其他地方总还可以揍的吧。”陈葛欧自我说服道,“早点结束,他这人鬼精鬼精的,要是哪里不舒服还能不知道自己去医院?”
那人犹豫:“真不会耽误什么吧。”
“哪那么多废话?”陈葛欧瞥了他一眼后,扭头抓起齐倦的衣领,继而道,“让我瞧瞧,怎么处置你比较好?”
天空下起暴雨,花圃被风雨打湿毁了好多。
郁月生被捂住了嘴巴,喉底不断发出断续的呜咽,眼眦里写满了心疼和愤怒。
整个人都在散发着冷气,努力地挣扎着,陈其和瘦猴两个人差点招架不住。
瘦猴险些被他撞倒,回过神时忍不住:“我靠!”
他赶忙站定,跟陈其说:“就差一点就——”话未说完,他就被郁月生蓦地往旁边推去,再一看混乱中陈其不知道什么时候把手松了,瘦猴一个人也按不住郁月生了,吼道:“陈其,你干嘛——”
陈其耸了一下肩:“我抓不住他。”
冷清清的晚上有些起雾,路灯的光晕里是连成线的雨水,在北风呼啸中像是雪片一样,砸得人满身冰凉。
陈葛欧俯下身,拍拍齐倦凉透的脸:“齐倦,嘴硬是要吃亏的知道吗?尤其是像你这样嘴欠找死的。”
齐倦闭上眼睛,等待他的下一击。
风猛割着他的脸,浑身湿透凉得彻骨。“哐当”一声,想象中的疼痛却并未落下。
齐倦猛然睁眼,却是看见了郁月生涩红的眼睛、握着木棍的发抖的手。
陈葛欧捂着红肿的后颈差点跳起来,骂骂咧咧嚷道:“猴子,你特么怎么连个人都看不住!”
时间仿佛停滞了好多秒,齐倦的目光一直盯着郁月生。那还是他认识的那个行事理智、不给自己抽烟喝酒打架管得很严的老师吗?
“我……”了半天,瘦猴什么也憋不出来,干脆直接拽着人去围郁月生,“愣什么,快点给我上。”
吃了先前的亏,陈葛欧又喊着一个人,去看管捂着身体缩在地上的齐倦。齐倦整个人都在发着抖,头也昏昏沉沉,耳膜里全是风雨声和打斗的声音。
雨水冲得他眼睛都快睁不开,只是虚掩着,从颤动的眼睫缝隙里看出去。
郁月生站在雨里,浑身湿透,头发也垂落下来,透着一种冷冽的气质。
瘦猴挥起拳头向他砸过去,郁月生偏过头,便堪堪避开,顺势拎住瘦猴的头发,抬起脚就踹在他身上,雨水都在飞溅。
这还是齐倦第一次见老师这样呢,踹起人的时候,腿脚笔直利落,空气里都像是带着风。
可很快地,郁月生身后又来了人,电光石火间,竟有寒光闪过。
“郁月生!”齐倦目眦欲裂。
“噗呲!”
血飞溅了出来。
郁月生的手臂突被利刃猛划了一道,衣服破了,从里汩汩流出血,他就只能拿手捂着。
齐倦一眼就瞥见他手指缝里流出来的暗红,一滴一滴砸落下来,陷进脏兮兮的地面。
可能是郁月生太过清瘦,看着他一个人站在风雨里时,好想赶紧脱下外套护着他,用身体帮他挡住所有绞进肉里的刀尖。
不该向着他的,凭什么?为什么?
齐倦被风雨吹得半阖眼睫,唇色也白得吓人。喉底在咯咯作响,指腹也在地面痛苦地抠挠着。
眉间忽然皱了一道。疾风骤雨里,他蓦地感到心脏的位置一阵拧绞收缩,传来碾榨式的剧痛。
一半是心疼过度,一半是因为自己体内流转着的,是郁月生分过来的生命,所以能感受他的痛苦。
齐倦咳了几声想要爬起来,但紧跟着,胸口处是肋骨几乎要断的感觉。
陈葛欧拿脚尖踩住了他:“怎么?要干嘛去?”
瘦猴准备还击时被郁月生快速躲开,能看出来,郁月生反应挺快的。
可四面八方都是人,他还是招架不住,也没有实战经验,好几次不清楚对方会从哪攻击他,渐渐落于下风,身上也挨了揍染了灰。
偏偏他回过身的时候还在说:“齐倦,你没事吧?”
齐倦:“小心后面。别看我。”
陈葛欧踩得用力:“还真是情深。”
齐倦瞪着陈葛欧,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你完了!”
眼神凶狠地剜着人,目光却忽地注意到陈葛欧背后,郁月生正被强行压住肩膀半伏着身子。
齐倦简直要被在场的这几个人给气死了,挨过心脏处细密的疼痛后。
他努力挣扎着想甩开陈葛欧,挣脱未果后,灵机一动,他抓起一把泥灰就往人眼睛里砸去。
“靠!”陈葛欧赶忙松了手,只顾着检查自己的眼睛了。
趁着混乱,齐倦一个翻身爬了起来。不死心的陈葛欧一边揉着眼睛,一边估摸着位置,猛然从背后套住了齐倦的脖子,又拿膝盖去顶他的膝盖后面的窝。
齐倦腿一软差点跪下来,但他在瞬间反应过来,狠狠踩了一脚陈葛欧的脚,又用手肘最坚硬的地方顶他肚子,用了十足十的力气。
“啊啊!”陈葛欧迅速收了脚就要跳起来,手也下意识捂捂鞋尖,眼睛红得直流眼泪,嘴里也倒抽凉气,跟喝过薄荷油似的。
齐倦反应极快地将他打趴在地,按着他的头就往地上撞。剩下几个人除了在看着郁月生的,也都向齐倦围来。
他飞快地踹了陈葛欧一脚。肥胖的陈葛欧躺在地上,眼镜片都被雨水淋花,齐倦用尽力气,那具胖躯体也才勉强动一点,就像死尸一样。
幸好陈葛欧及时地“哎哟”了一声,说明人没什么事。
齐倦径自翻到了一排共享单车的后面,向着最快赶来的人猛踹过去,疾风翻飞,飞出去的车子直接压倒了靠前的两个。
叠罗汉似的两人哇哇大叫起来。落在最后的那人愣了一下,捡着砖块冲到齐倦面前。
陈葛欧一瘸一拐爬起来,用t恤下摆抹着眼镜片上的雾气,狼狈喊道:“动手啊。”
举砖那人心里也害怕,这样做不过是为了吓唬齐倦。
没成想对方一点也不在意的样子,就只将手插在兜里、面无表情地直勾勾盯着他看着,更像是在挑衅。
那人犹犹豫豫着,在陈葛欧再三催促壮胆下,还是照着齐倦的头顶劈了下去,可惜动作太慢了,齐倦都知道他要做什么了。
齐倦嗤笑一声,漂亮的一个过肩摔将他摔在地上,砖块砸在地上,闷声碎裂开来。天空劈过一道闪电,霎时重合。
齐倦微微弯腰,按了一下绞痛的地方。
在他缓气的时候,其余几个人就像是植物大战僵尸里面的铁桶僵尸,即便是把头上的铁桶打掉了,尚保留半条命残喘。
刚才没顾得上的叠罗汉也鼻青脸肿地爬起来、包围过来。背着路灯的橙光,是齐刷刷的黑影压过来。
还真是麻烦。
“齐倦!”郁月生在喊他。
“嗯?”他看了一眼。
郁月生被两人压着胳膊,在这朝后扭着手臂的姿势下,人也使不上力气。他躬着半截身体,只好说:“你也小心点。”眸光再次垂落下去。
齐倦微微扬起嘴角,说:“好。”
听到郁月生的声音时,就像是将很久以前、那时的烈阳日光悉数洒在了身上。
齐倦抓起左边那人挥起拳头的手腕,用力一拧,又抬脚猛踹向从右前侧靠近的一位。
风在吹拂着脸颊——
……
是上一世吧。彼时齐倦初生牛犊,天不怕地不怕。
晴好的阳光底下,他正撑着操场主席台上的栏杆,咬着雪糕听着耳机里的歌。
几名高年级的学长在台子下边一面打球,一面闲聊。
有人道:“听说没?高二那个新转来的生物老师还挺帅的,获过不少奖,还有那什么邵逸夫奖,听说是有名的科学奖项。”
齐倦咬了一口雪糕,将手臂搭在栏杆上,微微眯起眼睛,指腹一下一下地敲着翘皮的杆子。
微风轻轻拂过,光线落在他冷白的皮肤上,长直的睫羽于眼下摇出轻晃的虚影。
一阵拍球声后,有谁接话了:“我怎么不知道?”
“给你瞧瞧。”先前那人压低声音,却难掩激动道,“嘘。偷拍了好几张。”
齐倦的表情有了一些微妙的变化,摘下耳机,朝主席台底下看去。
——是一窝挤在一起的小脑袋,从齐倦的角度只能看到他们的发顶。
“咦?这些角度?你在哪拍的?”左边一个发旋在说,“挺正的啊。多搞几张正面的过来,我拿去网恋小姐姐。就这种清冷款的吃香,说不准还能收到小姐姐给我刷礼物呢。”
旁边一个发旋歪了的挤过去:“哈哈哈哈,那到时候你跟小姐姐聊天是不是就只能'哦哦哦'、‘好’?还要维持一下高冷人设。真行。”
“广泛撒网呗,聊崩了就换下一个,下一个更乖。”
“有前途。回头带带我。”
齐倦将雪糕几口吃完,从栏杆另一侧翻下来,走到他们面前,悠闲地伸出手:“手机给我。”
为首的那人警惕地将手背在身后:“干嘛?莫名其妙?”
“把照片删掉。”
那人冷笑:“呵。未免也太多管闲事了吧。”
齐倦将雪糕棍扔在地上,踩断它走过去。
十分钟后,遍地哀嚎。
先前的几名高年级学长在草坪上滚作一团。
“其实今天阳光挺好的。”齐倦吊儿郎当坐在其中一位身上,心满意足地将那几张照片传到了自己的手机里,将屏保、聊天背景墙全都换了一遍。
然后,他将对方手机里的照片删了干净,俯视他们道:“对了。我非常非常喜欢多管闲事。这个人的照片你们以后也不准拍、不准发、不准用。”
“……”
“我看到就是不高兴,不高兴一次就揍你们一次,听到没?”
“没有下次了。”“听到了听到了。”
……
画面似乎重合,漫天降水里,围过来的几道黑影像是之前的那群学长,被齐倦猛揍了一顿,滚成一地痛哭叫惨的“倒霉蛋”。
陈葛欧缩在墙脚,把病例单攥紧,握成团扔向旁边某人:“你特么说他胃癌,草,狗东西一打五。什么癌能这么活蹦乱跳?”
他越想越气,捂着青肿的脸颊说话都漏风,眼尾、脸颊都是红的,整个人都要被齐倦整颓了。
在齐倦背过身走向郁月生那边时,陈葛欧不甘心地爬起来,手里还攥着砖块,照着齐倦的后背猛然劈下去。
风声嗖嗖的,齐倦一个转身将他踹倒了。砖块掉在陈葛欧的肩膀上,他咬着牙脸色惨白,连上下牙关都在摩挲打颤。
齐倦挥起拳头举了下,他就赶忙将脸捂起来。
齐倦蹲下来:“喊声爷爷,说再也不敢了。”
陈葛欧咬咬牙:“做梦。”
“挺好的。”齐倦在郁月生口袋里摸了一下,熟练地掏出了打火机,拿手遮着风,打着。
“……”
齐倦看了看打火机,轻笑:“果然是随身带着。”
郁月生:“……”
表面管着人不给抽烟,可他自己抽烟好像被暴露了。
齐倦没再深究,只是将打火机在手指间翻折着,点着、熄灭、又点着,火光明明灭灭,在陈葛欧面前晃荡着。
而后捻起陈葛欧的一小撮头发,将火源炙在离它毫厘的地方,继续道:“那烧头发吧。我看,就这节小刘海不错。”
“别别别。齐倦,有话好好说。”
“所以呢?”
“y……”陈葛欧浑身冷汗直冒,喉底刚发出一个音节,他就痛苦地不想玩了,将小脑袋往衣领里面缩着,五官皱在一起,双下巴都挤出来了。
齐倦笑着,眸光却带着些凶狠:“喊不喊?”
“喊喊喊,这就喊。”陈葛欧扯着喉咙,突然狡猾地大喊着,“救命啊!”
嘶……
这人鬼精鬼精的,上次就是这样,跟郁月生卖惨装受害者。这次又是他鼻青脸肿,要是真把人喊过来也不好解释。
齐倦赶紧把陈葛欧嘴巴捂上,把他的胖脸都憋红了,这才舒了一口气。
“唔唔!”没成想这一捂不要紧。陈葛欧使劲使眼神,五官都快缠在一起,剩下几个在旁边的会了意,也跟着大喊:“救命啊!”“救命!”“打人啦!快来人啊。”
“再喊!”齐倦抓起一颗石子,砸中了其中一个的后颈,那人当即捂着疼痛的地方“哎哟”惨叫起来,剩下几人噎了几秒。齐倦颠着手里的石头:“我砸得不准,要是砸到谁眼睛,真的瞎了就不好说了。”
没人敢出声了,可怖的安静了片刻后。
却有某个不怕瞎的突然爬起身准备逃跑,齐倦弯下腰,挑捡起一颗石子,狠狠丢了出去。
石子不偏不倚砸在他脑门上,但这人挺野的,血流到了后颈,头都不捂就继续跑,跟被鬼追着似的。
齐倦推了郁月生一把:“你看着他。”
指的是看好陈葛欧。
三分钟后,齐倦拎着逃跑的黄毛,冷着脸将人掼在地上,踹在陈葛欧那边:“谁都可以走,但你俩不行。”
齐倦看了看郁月生的手臂,这都好一会了,血还是从捂着伤口的手指缝隙里流出来。
齐倦居高临下睨着黄毛:“刚才的匕首拿出来。”
黄毛颤抖着把折叠匕首从裤兜里掏出来,犹豫半天不敢递,哆嗦道:“你要干嘛?”
齐倦伸出手,眯起眸光淡淡道:“哦。不干嘛。”
他这么说就更吓人了,黄毛瑟缩着后退,直觉齐倦也要给他划一刀。
站在一旁的郁月生却忽然开口:“让他扔地上。”
黄毛:“……”
齐倦弯弯眼睛:“听到了吗?”
哐当一声,扔了。
齐倦准备伸手去捡时,忽被郁月生拦住:“别碰。”
郁月生将外套脱下来,弯下腰来,慢条斯理地将匕首包裹起来。
像是法医整理尸骨一样,就差拿把精致的小刷子,沿着东西的雕花缝隙漫不经心扫一扫、吹一吹飞灰。
陈葛欧脑子一转:“靠!他要留证据。”
黄毛猛然想起匕首上面全是自己的指纹,赶紧爬起来要抢它,还没来得及靠近。
“嗯?”齐倦踩着黄毛的脸一脚将他踹翻,黄毛挣扎着,面前是鞋底,背后是水泥地。
黄毛夹在中间难以求生,不断发出“唔唔”的声音,鼻血都流了下来,顺着脸颊滚落,人也不停挣扎,后颈底下都在溢着丝丝绵绵的暗红。
齐倦脚下用了力,出声问:“还敢碰他吗?”
旁边人皆在倒抽凉气,蹲在离着齐倦一米的地方面面相觑,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齐倦扭头:“你们几个老实待着,别耍花样,结束了就放你们走。”
但是身边这两位显然没有那么好运。
黄毛抱着他的脚,含糊不清道:“不敢了。求你。”
刚才挨了揍,陈葛欧腿脚都跛了,如今瘫坐在地上扯扯齐倦:“你也不至于下手这么狠。”
齐倦置若罔闻,平静地将脚底转了转,好像有细小的“咔擦”声,那人痛得哭起来。
陈葛欧推推齐倦:“疯了吧。哪有你这么过分的?再踩他就毁容了。”
齐倦没吭声,只是掏出手机开到录像模式,对准陈葛欧,饶有兴趣道:“那,你的呢?”
陈葛欧看了看黄毛的惨状,特别低地喊了声:“爷爷。”
“说什么?听不见。”
“你是耳朵聋……”
齐倦当着他的面,摁了一下打火机,歪歪头看他的表现。
“聋了是不可能的。”陈葛欧面色灰白,吐字清晰道,“爷爷好。”
齐倦轻轻一笑,双手捏着他肥胖的脸颊:“乖。”
“……”
齐倦说:“你这福相挺好的,比我的好。那为什么还要来找我?”
他慢慢扯着陈葛欧的脸颊玩,拇指勾到了陈葛欧的嘴角,不知是蹭到口水还是雨水,又赶紧嫌弃地在陈葛欧衣服上擦擦。
他脚下还踩着一个,黄毛一直在断续呜咽,手指不断地抓掐着齐倦的脚踝,后者却毫无痛觉似的愈加用力踏着他的脸。
陈葛欧沉着面色:“郁月生,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学生?”
齐倦及时道:“他名字是你喊的,滚。”
“老师。是我做的不对吗?”齐倦温柔下来,摆出一副他最拿手的人畜无害的笑容,扯了扯郁月生的衣服摆,“你不喜欢吗?”
“齐倦。”
齐倦微微失落:“要是老师不喜欢我这样,我现在就松开他,放着他们走。”
郁月生垂着眼睫,捂着手臂站在旁边。
若真好坏不分、对谁都有善心,他也不至于能坚定地把池隐送进少管所。
可他没法说出“你做得是对的”这样的话,他看得出来齐倦在从忍让到极端残忍,他不敢苟同,可是让齐倦拔掉利刺、任人宰割,就是对的了吗?
郁月生最后只是沉默,算作暂时默许。
陈葛欧:“真是见了鬼了。”
“哦。”齐倦不为所动,悠悠道,“那下一个就是你。”
陈葛欧气得骂他:“我特么都喊了还要怎样?”
齐倦笑着说:“我可没承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