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看见呀。]
[你发了什么?]姜听玫打字回复,有点好奇,继续问:
[我还挺想知道内容的。]
这条消息过后,沉默了大概一分多钟,他才只是疏淡的回了句:
[没什么。]
[新年有什么安排?]
姜听玫想了想,如实回:
[没有诶,闲在家呢,晚上包饺子。]
指尖揉了揉眉骨,懒得打字了,纪忘舟直接发的语音。
[过两天来我家,收拾一下。]
他嗓音低哑,似乎还带了点没睡醒的朦胧,磨人的嗓音,很好听。
不自觉地嘴唇便弯上了,姜听玫也同样用语音轻轻回:“来你家,干什么呀?”
室内两姑娘,一姑娘在洗漱间抱着手机傻笑,一姑娘在客厅抱着手机也在笑,见屋外阳光宜人,花坛里钻出了嫩草茎与小花苞,确是春天来了。
缩在沙发上,陶雨杉从洗漱间出来了,她开了电视,电视恰好在重播春晚,演的是小品,笑声一阵接一阵,氛围喜乐。
双手捧着手机,听到震动声响,姜听玫便迫不及待点开他的语音。
“不记得了?”
姜听玫懵懂回:“记得什么?”
不过几秒,纪忘舟直接打语音过来了。姜听玫握着手机跑到房间里去和他打电话,她把门关上,才隔绝了小品声。
电话那边是唰唰的水流声,他似乎在洗漱间洗漱。
湿毛巾扑了一脸冷水,额发都打湿,一束一束耷着往下掉水珠,他嗓音低哑:“想一想。”
姜听玫飞快回想,自己答应过他什么,昨天前天,回兰泽这十几天,他们聊天那么频繁,说了那么多话,她怎么可能每一句都记得。
最后还是想起,她微笑道:“噢,是想要我送你的生日礼物对不对?”
“放心,我已经准备好啦。”她前几天去室内一家做陶泥娃娃的店,自己动手捏陶上色,做了一对可爱的陶泥娃娃。
纪忘舟无奈,只得点明:“说过,陪我看师父?”
姜听玫连忙回:“这个当然记得,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嘛,你都不在家里过年。”
“不过没事,反正我也是闲着,我当然陪你一起去。”
丢了毛巾,纪忘舟半靠着洗漱台,唇角轻扬,“嗯,时间我提前通知你。”
姜听玫:“好的,我现在把衣服收拾好。”
“我们要住几天呀阿舟?”
“我去了那里是不是不能玩手机,我要不要多带几本书,噢不,我要不要先去买几本佛经?”
姜听玫已经开始计划:“你师父严厉吗?他会不会让我们半夜就起来诵经啊?”
“如果这样,我先背心经?”
纪忘忍不住轻笑,声音温柔:“你打算就此出家?”
姜听玫否认:“当然没有!”
纪忘舟笑意未减:“那准备什么。”
他嗓音散漫,漫不经心意味,却撩人得很:“带个人就是了,有我呢。”
抿了抿唇角,姜听玫眼底都是笑意,梨涡挂在嘴角:“好的,遵命。”
后面又说了些有的没的,与他聊天时间过得好快,挂电话的时候一看通话时间原来已经超过半个小时。
出来到客厅,陶雨杉在旁边沙发上,看电视里春晚小品已经看完过好几轮了。
陶雨杉一脸看破不说破,嗑瓜子问:“姜姜,你们什么时候修成正果?”
姜听玫懵:“啊?修什么果。”
陶雨杉换了下说辞,“哦,就是你什么时候搬纪忘舟家旁边去和他做邻居。”
想了想市中心的房价,姜听玫痛心疾首,“我要努力搬砖。”
陶雨杉委婉:“姜姜,其实你有没有考虑过另一种方法,也可以和他同住一个屋檐下。”
姜听玫:“什么方法?”
陶雨杉想了想,还是没说,有些模棱两可回:“自己想吧,别想太久,要不然人家不等了怎么办。”
莫名其妙,她说话有头无尾的,姜听玫不理她了,开始计划着自己去寺庙带哪些东西了,她一样一样列清单,事无巨细。
然后趁着初三,街上超市开门了,她一起采购了,还给纪忘舟也买了挺多东西。
陶雨杉双手托着下巴,看着在蹲在面前收拾行李的姑娘,有些愁:“亲爱的玫,你这是打算常住寺庙了吗?”
她甚至还带了专业书,新的两本,都是陶雨杉看不懂的东西。
姜听玫摇摇头:“不啊,不过我到那边肯定入乡随俗不看手机了,修行嘛,看看我这些新的专业书也是一样的。”
陶雨杉走近,弯腰拿起了那本书,念出书名:《unix环境高级编程》《c程序设计语言》
“这什么啊?”她翻了翻里面内容。
姜听玫拿回那两本书,将它们放在行李箱底部,认真回:“编程啊。”
“我之前大学选修只学了入门的,现在想学深点,这样年后去阿舟那上班就可以多帮他一点了。”
“我看他经常敲代码,设计模型,我帮他分担一点,他就不用那么累了。”
陶雨杉佩服:“好厉害,我都看不懂这些,这里面的文字符号都是啥啊?”
姜听玫对她笑笑:“如果你想学,我可以学会了之后教你,你可以先了解一下二进制。”
“之后再掌握这些代码,差不多就可以写程序了,只要计算机读取数据能力够,就可以用这些程序进行一些复杂的算法,很省人力的。”
“当然你也可以设计一些简单的小游戏,不过代码还是得一个字一个字敲……”
“停停停!”陶雨杉连忙喊住,“别念了,我听得头都痛了,我做不到。”
“姜姜,还是你自己学吧。”
她凑近她,在那行李箱夹层里看见了一个宝蓝色的礼盒用丝带缠着,还是扎的蝴蝶结,是她惯扎的样式。
心里好奇她伸手去拿那礼盒,却被姜听玫飞快地抓住手,她挡住那礼盒,“不给看。”
陶雨杉兴有点泄气地“哦”了声,收回手,双手搭膝盖上,嘟囔,“不看就不看,你明天走,我也有人陪我玩呢。”
“阿纵哥反正一直在兰泽,也约了过年一起玩的。”她吐了吐舌头,“我才不会想你的,姜姜!”
姜听玫伸手摸了摸她头,忍不住笑:“那就好,自己玩得开心。”
想到什么,她问:“不过今年过年你妈没催你吗?”
陶雨杉叹了口气:“催啊,她年年都催,催我怎么还不回家,去相亲,她就想把我绑在我们家那个小地方,永远出不来。”
“前几天还一直给我念叨说给我新找了个什么开店当老板城里两套房的老男人,照片长得可福气,她满意得不得了,我都不想回她。”
心里滋味复杂,姜听玫轻轻握了握她手,她知道这是大部分人的现状,女性被套上太多枷锁,不过二十五六年纪,家里所有人,还有那些早已不来往的朋友,见面第一句都是问你结没结婚,你什么时结婚?你怎么还没结婚?没结婚要抓紧了,过了三十就不好嫁了,嫁不出去了,哎,那我给你介绍吧。
如一张无形的巨网,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她没有父母,记忆中也没有亲戚,与从前所有朋友断了联系,除了师兄。所以她不必忍受这些,但是陶雨杉不一样,她家庭人口很多,还有很多七大姑八大姨。估计今年没回家,她又是家里人饭桌上谈论的对象。
而她妈一直催她回家,也是这些世俗成见催生而出。
不知道安慰些什么,陶雨杉倒是看得开,她弯唇轻笑:“怎么啦?别担心姜姜,我都习惯了。”
“我妈啰里啰嗦的,一天要我干的事多了去了,我要是都听她的,还不得累死,我都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她不能拿我怎样。”
陶雨杉笑得真心,语气里也有天真:“再说,我很幸运呀,我已经遇见了对我最好的人,他温柔,很注意细节,会主动帮我提东西,一起散步,冷的时候他都站风口挡风,而且,”眼眸都是弯的,亮晶晶的有光,她轻轻开口:“我很喜欢。”
有些动容,柏纵人很好,谦谦君子,姜听玫放得下心,她笑笑:“千金难买我们杉杉的喜欢。”
“你选择什么,我都支持你。”
……
正月初四,二月十二日。
天气回暖,楼下花坛里有牵牛花悄悄地开了,小孩已经脱了外套穿着毛衣在人行道边来回骑着自行车乱窜,两个辅助轮轧马路轧得嘎吱嘎吱作响。
看了下气温,姜听玫便脱了棉服外套,在毛衣外面套了件雾蓝色的针织外套,配着米白色长裙,便拉着行李箱出门。
她的行李箱不大,但带这些短期居住所需要的用品已经够用了,因此也不算太重。
陶雨杉帮她拉下楼,到路边公交站台,她想打电话给柏纵,让他帮忙来送一下。
姜听玫拦住她:“不用了,我自己去就可以,这里公交车只转一站,我东西也不多,别麻烦阿纵。”
“那让纪忘舟来接你。”陶雨杉换了方式,“你都陪他去那么远的地方,他还不来接你。”
“我说了不用。”姜听玫坚持,“他现在忙着应付他家的事,我到了告诉他就可以,我不想给他添麻烦。”
见过他母亲几次,都令她感受到了盛雪兰的不好相处和那种与生俱来的高傲感,之前还总逼着纪忘舟娶黄莺莺,他在家想必也难以忍受她。
现在不想让他多不必要的麻烦,姜听玫能自己做的事就尽量自己做了。
陶雨杉作罢,拿她没办法,“那打车去。”
姜听玫没再反对,而是自己先叫了车,对她笑笑,安慰:“好啦,没事的,我自己过去就行你就别担心我了,杉杉。”
“倒是你,自己一个人在家,照顾好自己。”
陶雨杉点头:“好的,姜姜你在那边也保重。”
这次出租车来得很快,司机帮忙把行李塞后备箱,陶雨杉在姜听玫临上车的时候还塞给她几条巧克力和一盒口香糖,嘱咐,“要是晕车,就吃点这个,饿了也能吃。”
姜听玫点点头,对她微笑:“好,我们杉杉也懂照顾人了,真好,你和阿纵好好的。”
“再见。”
姜听玫坐在后座,隔着车窗玻璃和她挥了挥手,车子发动,很快便见不到陶雨杉的身影了。
到市中心约莫四十分钟车程,姜听玫昨晚没怎么睡好,就靠着座椅微眯了会。
司机告诉她到了的时候,姜听玫才有些怔忪地睁开眼,拉开车门下车,取出行李,沿着人行道凭着记忆往纪忘舟家的那边走。
走了三四分钟,一眼望见城市繁华商场右侧那条栽种满两排高大的法国梧桐的路径。
春息已至,梧桐树枝已冒出新芽,斑驳阳光印下,那柏油路也如油画,光影切割,深浅有致,极有意境。
那条路一向鲜有人至,因此姜听玫走在那人行过道边,便觉得外面的那种喧哗的车笛声都远了,她慢慢拉着行李往里走,越往里走便越安静,静悄悄的,只听得见偶尔的鸟啼声。
姜听玫站在离他家大门不远处停下,拿出手机给他发消息,
[我到了,在你家门外。]
把手机放回兜里,她耐心等待,拿出兜里的巧克力,食指轻轻掰了一块下来,送到嘴里,缓慢地嚼,苦涩之后是甜,巧克力味的味道溢满整个口腔,回味都是那种甘甜味,挺好吃的。
一条巧克力,她掰了两块吃,等了约莫五六分钟,看见前面那铁门开了,路障移开,那辆熟悉的黑色越野车驶出来。
姜听玫站在路边,蓝衣白裙,针织衫的扣子是单排牛角扣,温柔细腻,她垂了垂手,将未吃完的巧克力揣进兜里,就在那伸手对着来的车招了招。
越野车转了个弯,靠边行驶,正好停在她站的人行道的外面。
驾驶座靠左,姜听玫上前一步,便透过车窗看见他侧影。一如既往的俊朗,冷白肤色,鼻梁高挺,薄唇轻抿着,还有那双好看如盛星的眼眸,眼睫微垂着,很孤冷。
降下车窗,纪忘舟看见她带着行李箱,他没说什么,直接下车,帮她提了箱子,放进后备箱。
然后走到副驾驶座那边,帮她把门开了。
姜听玫就站在一边,有些局促,但看见他还是欢喜,轻轻道:“谢谢阿舟。”
顿了下,纪忘舟微偏头,单眼皮淡而薄,淡道:“提前来不和我说?”
“我去接你。”
“不用啦,你家事应该也挺多的吧。”姜听玫握着小挎包的绳子,对他笑笑。
垂了点眸,纪忘舟侧开身,让她上车,“一会说。”
弯腰,小心翼翼跨上那车门,底座比一般车高,她多花了点时间。纪忘舟就站旁边让她靠着自己,借力上去。
“要不我换辆车?”他问。
姜听玫连忙拒绝:“不用,我只是穿着裙子不方便,又不是上不来。”
“嗯。”等她上车,帮她把门关上,他才从另一边上了驾驶座。
点火,松离合,方向盘一转,他径直把越野车开出了那条幽静小路。
法国梧桐退散在身后,姜听玫有些诧异,问:“我们这是要去哪?”
“买点东西。”他目视前方,语气很淡。
“我买好了呀。”
姜听玫:“都在我箱子里。”
纪忘舟没回应,只是打方向盘,把车开到了一家大型商场门口,将越野车靠边听到停车区域,他拉开驾驶座车门就径直下车了,微弯腰,关上车门前嘱咐她:“在车里等我,乖。”
莫名被当小孩了,姜听玫有点窘,车门挡着,他人高,见不到他眼睛,只瞟见那薄唇和高挺的鼻梁,下颌线条流利,往下是喉结。
“好,你快点回来。”姜听玫乖巧答。
弯唇他轻轻笑了下,大手便一把推上了驾驶座的车门。
姜听玫坐在副驾驶,看着他走远了,进了商场,背影也瞧不见。
想到什么,她也轻手轻脚地下车,到后背箱,打开,拿出自己的行李箱翻了翻,翻出那礼盒,便宝贝地抱着回了座位。
拟备给他一个惊喜,她把礼盒拆了,把里面的泥陶娃娃捧出来,摆到越野车挡风玻璃下面。
两小娃娃微笑着,乖乖地立着,粉色和蓝色,小娃娃穿得暖和,还带了围巾手巾。姜听玫在上色的时候特地把围巾涂成了红色,看上去就特别温暖。
越看这两小娃娃越可爱,姜听玫拿手机给他们拍了照片,保存收藏,一打开相册,一眼就能看见。
就这样在车内,等了十几二十分钟,姜听玫玩贪吃蛇玩得都要睡着了。
刚刚闭上眼,就听见拉门声,纪忘舟长腿一跨上车,连带着还提了一大包零食,他把那零食往后座一扔,风衣下面却似乎像藏了什么东西一样,他没拿出来。
姜听玫有点好奇:“刚刚就是去买零食大礼包的?”
“嗯。”他极淡点了下头,随后拿了罐彩色的糖果出来,扔给她,“头晕可以吃。”
抱着一罐亮晶晶的糖果,姜听玫忍不住先打开糖罐,选了两颗出来,剥开糖纸,然后迅速凑近给他喂了颗。
碎发遮了点眼睛,长睫毛浓密,他皮肤冷白,平日里再冷,这刻也尝到糖果化在舌尖的甜了。
一双冷淡漂亮眼眸看着身旁笑得比日光好看的姑娘,也软了,他轻问:“这么皮?”
姜听玫飞快剥开另一颗荔枝味糖果的糖纸,给自己也喂了颗,她笑得好看,梨涡很浅:“甜不甜呀?”
糖化开,化在舌尖,他尝了尝,他的是草莓味的,他顺着她,回:“很甜。”
姜听玫弯腰往前,拿起那一对陶泥娃娃,她给他惊喜,一手一个,对着他笑:“当当当,那看这是什么?”
目光顺着她的方向,纪忘舟一眼看见她手上的两个陶泥娃娃,一个手掌大小,画得很可爱,女孩的那只还戴了一只兔耳朵帽子,两个耳朵很可爱。男孩的则是黑发黑瞳,q版可爱,穿着毛衣,手里还拿了杯奶茶在喝。
“这一对娃娃是不是更甜,更可爱?”姜听玫问。
忍不住弯唇笑了,纪忘舟点点头:“可爱。”
“那你喜欢吗?”姜听玫把那对娃娃交他手上,轻轻开口:“这是我做的。”
眼睫微颤,纪忘舟看着抓着自己手的姑娘,也看着自己手上躺的一对娃娃,一男一女,粉的蓝的,像是一对。
情侣娃娃?她送的。
不点破,纪忘舟低回:“嗯,喜欢。”
“那就好。”姜听玫眼眸也弯弯的,她轻轻开口:“阿舟,迟来的生日快乐。”
“一岁一礼,一寸欢喜。”
她把那对娃娃重新摆在车前挡风玻璃下的空间里,认真道:“以后,它们会一直陪着你。”
看着那对娃娃,纪忘舟目光也温柔许多,他不经意般问:“自己不留一个吗。”
姜听玫摇头:“不啊,都送给你。”
微微停滞了下,纪忘舟没做声,点火踩油门,将车重新开入单行道,才低低道了声: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