搭出租车去到燕诗给的地点时,刚过十一点多。
地点在西城,一条没什么人的街道和一家生意不好的咖啡店,那咖啡店门外停了一辆越野车,应该是咖啡店老板的。
阳光透过树枝缝隙洒落下,斑驳映照在街道上,将行人的影子也隔开,远离市中心的喧嚣,这里安静得过分。
姜听玫拿出手机给燕诗回拨电话,她想告诉她自己到了,可电话还没拨出去,肩膀就被人拍了一下,轻轻一下,按压着肩窝,有痛感传出。
姜听玫回头,她想看清身后的人,可眼前一片眩晕,四肢发软,她毫无预兆地倒下身去,眸中光影最后一瞬捕捉到的是女人的红唇和黑色高跟长靴。
……
鼻腔内涌入血的腥气,还有一股医院里才能闻到的消毒水气味,姜听玫姿势不舒服地蜷曲着,眼皮沉重,头昏昏沉沉的,身处地方颠簸不止息,胃部因过久未进食而痉挛起来。
她听见有人说话的声音,努力想睁开眼睛,干裂的嘴唇发出一些连不成字的音节,她还挣扎着。
“醒了?”冷冷一道女声,下一瞬一瓶冰凉冷水从头浇灌到身子。
眼睛里鼻腔里全是水,姜听玫冷得一霎清醒过来,她睁开眼,浑身发抖着喘气不止。
阳光刺眼,她手脚被绑住在一辆车上,而这车所处的地方似乎是在荒无人烟的郊外。
一颗心直往下沉,姜听玫心里涌现起不好的预感,挣了挣手边的绳子,她看见身旁驾驶座的女人。
红唇高跟长靴,酒红色大波浪,烈焰一样凌厉的美,五官近乎妖冶,眸子里全是锋利。
她见过这个女人,许多次。
是一身职业套装总跟在师兄身边的助手,也是每次都偷听偷看她和师兄见面聊天的师兄的追求者。
她名字很好听,她第一次听到就记住,她叫燕诗。
而此刻,她绑了她,还带她往郊外无人的地方开。
姜听玫声音哑得厉害,她问:“为什么?”
燕诗勾唇笑,眼底是浓浓恨意:“你该问你自己。”
“朗哥为了你走错那么多路,他犯罪了,因为你,仅仅是因为你。”
红唇弯上,她眼线也勾得浓烈,眼神里藏了把刀,想要把她生生活剐了,“你让从始至终冷静清醒的学长变得疯狂,你把他的人生全毁了,只要一想到这件事,我就恨不得杀了你。”
姜听玫努力维持镇定,她问:“所以你现在是想把我带到没人的地方,杀我?”
燕诗瞥了她一眼,“如果杀了你,能让学长抹除污点,我杀你一百次,你都死不足惜。”
她笑笑,眼尾上扬,妖艳如荼,“我只是要让学长,这辈子都再也见不到你。”
“这样我才能取代你在他心中的位置。”
看着这荒僻的四周,姜听玫猜到个大概,心底冷了一片,刚刚的矿泉水把衣服都发都打湿,她现在冷得厉害。
她哆嗦着回:“你如果卖了我,师兄才是会恨你一辈子,你永远也替代不了我。”
“闭嘴!”燕诗拿起一把匕首指着她,一手护着方向盘,她眼底全是泪水:“你懂什么?”
“你永远不懂,不懂我有多爱他。”
脚踩刹车,燕诗就这样直当当地把车停在路边,她眼神里尽是哀凉,同枯索贫瘠寸草不生的土地一般。八壹中文網
“我和学长大学就认识了,彼时他是万众瞩目,众星捧月的天之骄子。”
而燕诗被那些人贬低得卑微如蚁虫,她想过很多次自杀,是易朗救了她。
大学时燕诗曾是小透明,她在学校一点不受众视,却因为偶然一组照片而臭名昭著,被所有人辱骂。
那是她在学校睡莲池拍的一组写真照片流出,她穿了一组大胆的衣服,将身材勾勒得淋漓,本是为了自己喜欢,她以睡莲为背景拍的照片,发在私人社交账号上,却被有心人投放到学校论坛上。
不过半天时间,骂她的人就有上千楼,那些人骂的语言肮脏下流,还用睡莲比喻她,恶心她,说她就是朵睡莲,见什么样的男人就能让什么样的男人睡。
还是朵莲,让人发呕。
也不过是半天时间,她的所有信息都被扒出,年纪姓名班级,家庭住址,联系方式。她的社交媒体号被加爆,申请留言全是污言秽语,很多人问她睡一晚多少钱。
她的照片传得铺天盖地,被人做表情包到处发,嘲笑奚落。
她无论在学校走哪都有人嘲笑,对她指指点点,说她又是从哪个男人的房间里出来了。
那段时间她一直做噩梦,梦里都是长着无数獠牙的怪兽,那些怪兽张开血盆大口想要吃了她。
抑郁自卑到极点,她在厕所后面,拿了刀片想要自杀。
就是那时候,她遇见了易朗,少年穿着一件白色运动服,棒球帽帽檐压得很低,他温和地对她笑,然后不知不觉中夺走了她的刀片。
他说:“同学,不要想不开,人生还很长。”
燕诗那时第一次见到他,后来才发现他是隔壁学校金融学院的学生会会长,是国奖省奖拿到手软的人,是年纪轻轻就发表多篇一作论文的人,他优秀遥不可及,是在云端的人。
燕诗听见他说那句话,眼泪还是止不住,她回:“我被人编造莫须有的罪名,他们污蔑我,好像我是罪大恶极的人,我很痛苦,这个世界是丑陋的,我不想活着。”
易朗怔了下,随后他抱了下她,安慰:“交给我。”
…
那个下午似乎特别漫长,挨过了那个漫长的下午之后,燕诗回到寝室发现,没有人再对她指指点点,而网上那些加好友和私信骂她的话也停了。
她点进论坛,却发现白天里讨论她的那些贴子已经一点踪影都找不到。
而有一篇文章,一直飘在首页。
《q大易朗致贵校一封信》
那封信的内容直接写给了学校领导,对于网络暴力和女性穿衣自由的讨论,甚至还引经据典挖苦讽刺了他们学校的男生,说以貌取人,以讹传讹,没有自己思想的人以后注定只能成为蛆虫。
学校领导对这事极为重视,把有关于她和睡莲的消息全都压下去。
那个时候,她才感到四周朝她挤过来的口袋松了,得以喘息。
此后大学两年,燕诗再不敢穿那些大胆的衣服,却爱上了去隔壁学校蹭课。
她最爱他,生来骄傲的模样。
爱意生长,日复一日。
燕诗毕业跟他一起入投行,默默无闻地和他当了七年不咸不淡的老同学,仅仅维持学长学妹的关系。
后面易朗辞职,她也没有犹豫,跟着他去了她完全陌生的两座城市,宛城到兰泽。
收起之前所有放肆热烈,她在他身边打扮得很规矩端庄,也从未有过越轨举动。
燕诗流着泪,回忆起过去又带着笑:“我爱他永远骄傲的模样。”
她哭得痴,说话断断续续的,她说:“阳光炽烈,被烫伤又怎样,在我心底,他就是耀眼的光芒。”
姜听玫闭眼,心口发痛,她不知道如何回应,只能垂下眼睫。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开口:“你如果要卖我,我宁愿去死。”
“师兄会知道我死了,他会恨你一辈子。”
燕诗点了根烟,深吸一口,她吐出来,尽数吐到姜听玫的脸上,说话轻飘飘的:“那我们就一起死啊。”
她拿着匕首,眼底是疯狂,“我先杀了你,再自杀。”
“这样,学长应该就会收手了吧。”她笑笑,“他那么聪明,会懂如何弥补漏洞的,他会减刑,甚至不用坐牢,他还可以维持住骄傲,他还会是我爱的模样。”
姜听玫牙齿打颤,浑身发冷:“可是,你这样就永远见不到他了。”
“你甘心吗?”
燕诗闭上眼,不发一言地吸烟,她甘心吗,她不甘心。
就算这辈子这么快过去,她也想见他最后一眼,把他的模样永远刻在记忆里,死亡也无法将其湮灭。
时钟一分一秒转动,燕诗吸完了一根又一根烟,她一手搭在方向盘上,发现自己如此想念他。
也是这时,电话铃响了。
姜听玫看见她的手机屏幕上跳动的备注,是学长。
燕诗看了一眼,没有犹豫就接起。
她轻轻开口;“学长,我是诗诗。”
易朗声音很哑,但冷得厉害,他没有寒暄,直奔主题:“放了听玫。”
“否则我这辈子不会再让你见到我。”
几乎是那一瞬间,燕诗崩溃了,她像一个脆弱小孩,眼泪流了满脸,她哭着回:“好的,学长。”
红唇红发,美艳凌厉的女人眼底全是慌乱。
她拿起匕首,一脚踹开车门,高跟踩在公路上,绕过车身走到副驾驶座旁,开了那门,然后把绑姜听玫手脚的绳子全部斩断,她就那样把她拖下了车,将她扔在荒地里。
燕诗眼神向下,眸里变得冷静,她看着她,声音无比地低:“你要谢谢我。”
“谢谢我,还想见他最后一面。”
——
姜听玫被扔在那荒地里,手机钱包什么都没有,她往回走,凭着记忆,顶着烈日在荒无人烟的地方走了快一个多小时,走到脚趾全是水泡,她才走到附近一间小村庄边。
借村口小卖部的电话,她拨下自己唯一熟记的电话号码。
电话接通的那一瞬间她就哭了。
“阿舟。”
“阿玫,你在哪?”他声音沙哑地厉害,为她担忧着。
餐厅工作人员说一个没注意她就不见了,她电话没人接,突然失踪一中午加一下午,这之间的时间,纪忘舟几乎是开着车跑过了城区的每一个地方,他甚至还去兴腾科技找了易朗。
揪着他的衣领,眼底冷得吓人,“如果她有事,我不会手软。”
杠杆效应带动股市资金往里砸,他们都清楚这其中有多少非法操作,而且最初时兴腾科技名不见经传,筹集资金的手段很恶劣,梁羽城疯,他也跟着疯,非法集资金额已不是一般数字能衡量。
后面为编造诬陷纪家所进行的一系列动作,纪忘舟面上装作不察,其实早就在私底下收集证据,而其中最严重的灵犀计划布料致人重度过敏案,受害人进了icu,虽然及时救回一条命,但还是留下了很严重的后遗症,这在医学范畴里被评为重伤。
而这起案件,指使黄建华另加生产线的源头祸首就是他。
刑事和民事,以及无端破坏市场规则,还有里面藏的那些龌龊,每一桩都够易朗好受。
这些天的风声鹤唳,易朗早就听闻,公安已经开始立案,他们在寻找时机收网。
并不后悔,易朗笑笑,脸色苍白,他说:“你赢了。”
“我就会这么甘心让你们白头到老吗?”
手上力气加大,那双漂亮桃花眼里此刻藏了一把刀,锋利逼人,“我现在就可以让你入狱。”
“你所自豪的一切荣誉都会湮灭殆尽,你的父母会永远抬不起头。”
提到他父母,易朗眼底不易察觉地黯淡了,他提了提眼镜,最后回了一句:“我不知道。”
“我和她早决裂了。”
“我疼爱二十多年的妹妹,最后对我心狠到一点情意也不肯给。”
“纪忘舟,你很有手段。”
手松开他的衣领,眸光似刀,纪忘舟冷瞥了他一眼,再没说话,他拉开越野车门长腿一步跨上去,点火踩油门,不过多久便消失在车流之中。
姜听玫为他准备惊喜的餐厅,她走得急,掉落了一张卡片。上面用钢笔写着情话,不是误入藕花深处。
原本准备的惊喜,现在他早提前看到。
心口沉闷得厉害,纪忘舟饭也吃不下,几乎一整天的时间都在找她。
罗鑫林苏均晨也都发动手上的关系,在搜寻。
心悸感,不好的猜想终于在听到她声音后的那刻消弭,纪忘舟声音很轻,对她永远温柔。
“阿玫,我在,别哭。”
“告诉我,你在哪里,我来接你。”
姜听玫抹了把眼泪,简短地说了下今天自己的遭遇,然后她看了下小卖部门口的牌子,念出来:“洛溪村王大爷小卖部。”
“这是哪里啊,我没有手机,手机被燕诗给我扔了,我可以就在这里等你吗?”
长指紧抓住手机,另一手飞快地在笔电上输入她所在地址,查了下,几乎在兰泽边界了。
燕诗原本是打算,要把她卖到外省。
“等我一个小时。”纪忘舟冷静回,他安抚她,“如果脚痛先坐着,你和小卖部大爷说自己饿了,吃东西先欠着钱,等我来付。”
“好,阿舟,我等你。”挂了电话,她才松下一口气,端了个马扎坐在路口,开始像望夫石一样望着村里唯一的那条窄窄的公路。
小卖部老板王大爷看她一个人,刚刚还抹眼泪,心里有点不忍,给她递了瓶饮料过去,问:“姑娘不是这儿的人吗?”
姜听玫道谢接过,她想起自己今天的遭遇都觉得不真实,差点被卖了,差点被杀了,然后又被放了,扔在荒郊野岭。
自己凭着记忆走路回来,还穿着三四厘米的小高跟,磨得脚跟脚尖生疼,一动就疼,应该磨出血了。
姜听玫摇摇头:“我不是的,谢谢大爷。”
大爷拿把扇子扇风,“我们平时这里没人来,你还是我这几天内见到的唯一一个外地人。”
小卖部柜台上坐了只黄色猫儿,在懒洋洋地舔爪子,大爷上了年纪,脸上都是皱纹,看人很慈祥,他悠悠然态度,已经感觉把这俗世一切都抛下。
姜听玫微微诧异,她问大爷:“那你一直是一个人在这生活吗?”
大爷摇着扇子,沧桑目光投远,“一人一猫,守着我老伴。”
“等哪天入土了,再去和她团聚。”
怔了怔,姜听玫感到苦涩,她声音变低,道歉:“对不起爷爷,我不是故意提起你的伤心事的。”
大爷看着她笑笑,又给她塞了个苹果,“我老伴年轻时也和你一样漂亮。”
“吃点吧,看姑娘你一个人被扔在这里也不容易。”
眼眶发酸,姜听玫握住手中的苹果,想哭,“谢谢爷爷。”
大爷摇摇手,抱着自己的收音机走一边去了,那只黄猫猫儿也跟着他,绕在脚边,时不时喵喵地叫两声。
姜听玫坐在椅子上,她安静地看着那条杂草丛生中的水泥路,咬了一口苹果,酸甜化在舌尖。
她多幸运,还能等到他。
就这样等了约莫五十多分钟,落日已经挂在西山,昏黄的光涂抹那整片云彩,世界的光影都变得温柔。
蔓延的橘色,燃了山尖,天空美得好像画卷,橘色延伸蔓延,涂满整个世界。
在那漫长孤寂中,灰白水泥路蜿蜒至尽头,一点一线隐去。
姜听玫在那路上,看见了一个人的身影,一身黑衣,离得远,看不真切。
眼泪泛起,姜听玫也不管脚痛,崴着脚就往那条公路跑去,一截土路,石子硌脚,痛得流血了她也没有停下。
她终于走到了那水泥公路上,微风拂着草叶,一切都在沙沙的响。
姜听玫看见蜿蜒公路尽头那人身影由模糊变得清晰。
他身形高大,瘦而挺拔,黑色薄夹克,颀长身形,戴着一顶棒球帽,挡了点眼睛,下颌线条流利,仍是难掩的帅气。
令她心动。
姜听玫记得那天落日很美,她站在落日下等他,他走过来,步伐迈得很大,走到她面前的那一刻,她哭了。
却又对他微笑,杏眸眼里是落日与他,是爱。
纪忘舟低头,取下头上棒球帽,罩她头上,“姜小姐,我来接你回家了。”
“你是走路来接我啊?”哭笑不得,姜听玫一把抱住他,扑进他怀里,手臂用力抱紧,像要用尽自己此生的力气。
吻她额头,大手护住她,他也抱紧她,一颗心才算落回原地。
他找到自己的姑娘了。
眼眸垂下,鸦黑长睫上落了日落的光彩,他轻轻回:“车在前面,发生一点意外。”
姜听玫抬头看他,问:“发生什么意外了?”
纪忘舟藏好受伤的手臂伤口,对她笑笑,“车胎爆了。”
“已经给鑫林打了电话,他会找人来修,别担心。”
“那你有没有受伤啊?”姜听玫想仔细检查他,却被他抱住,下巴磕在他肩上,他哄她:“没有受伤,女朋友。”
“我们回家吧。”
注意到她脚后跟的血,纪忘舟弯腰帮她脱掉鞋,蹲下身,示意她,“上来。”
脚的确太疼了,姜听玫有些不好意思:“我会不会太重?”
纪忘舟好脾气:“夫人别客气。”
唇角上扬,姜听玫笑笑:“那有劳先生了。”
于是,落日下,一条藏在疯长杂草里的水泥路蜿蜒回折,落日下陷,余晖浸落,一条公路上,身材高瘦挺拔的男人背着自己心爱的姑娘在往前走。
趴在他的背上,姜听玫看着落日,画了个圈。
轻轻开口:“阿舟,我想给你说情话了。”
眼睫微垂,纪忘舟眼眸里是温柔的笑意,他轻轻回:“好。”
落日与你,微风与孤寂,一生无法忘怀的时刻。
姜听玫轻轻开口:“遇你以前,没有想过永远。”
“见你之后,每一刻都想要永远。”
…
原本她以为自己的世界不会再有光彩,直到他带着唯一的颜料出现,上色晕染,一生无法抹去。
——
翌日,兰泽城市新闻报道了一起女性死亡案件。
西区的断尾楼,一名二十八岁的女人坠楼死亡,案件经调查初步判定,是自杀身亡。
报道画面一闪而过,姜听玫看见了那案发现场的血迹,还有拉起的警戒线,围观人群中,她看见了师兄的脸。
浅褐色总是带着温柔的眼睛,这刻里面只剩绝望。
他目睹燕诗在自己身前坠亡。
飞蛾扑火,至死不悔。
燕诗她从不曾撒谎,她说想见他最后一面,就真的在见到他最后一面后,选择坠落。
她选择死亡,是知道自己永远也不能在易朗心中替代姜听玫的位置,所以她要用另一种疯狂,让他永远记住。
哪怕只是湖面永不停止的涟漪。
——
两周后,兰泽。
一切尘埃落定,兴腾科技从生到盛到死,也不过三个月时间。查封财产,那家公司的门面被贴上了封条。
…
姜听玫穿着一条雾蓝色的裙子,她坐在书桌前,阳光透过窗户落入,钢笔在稿纸上写下字迹,她一只手蒙住。
身旁一只奶白色的小猫咪似乎好奇,爪子一直挠她手,它也想看内容。
姜听玫一手抓住它爪子,她轻喊:“老婆,快来管好你的猫。”
“它不让我改论文!”
纪忘舟刚起床,揉了把眼睛,在洗漱间洗漱,水流声和刷牙声传来。
今天他的女朋友不知为什么心血来潮早起,开始写论文了。
洗漱完他走到书房去看她,阳光漫过地板和书桌。
姜听玫抱着猫,见他进来了,连忙把桌上的稿纸翻过面,还用水杯压上去。
她看见他,碎发漆黑,桃花眼漂亮清冷,眼尾朱砂痣仍一如初见时桃花树下的小男孩模样。
简单白t恤,袖口logo上印了朵小小玫瑰,和她的t恤是一对,姜听玫那袖子上有只帆船。
“写什么?”他问,想过来看一眼。
姜听玫咳了声,“这是惊喜。”
她煞有其事,“我五月二十那天就想告诉你。”
她笑着开口,“我问你一句,你回一句嗷。”
纪忘舟纵容,不拆穿她,“嗯”了声。
姜听玫清了清嗓子,开口:“男朋友,你记得李清照的《如梦令》吗?”
他回:“嗯。”
“常记溪亭日暮,沉醉不知归路。兴尽晚回舟……”姜听玫轻轻念出口,
她继续问:“下一句?”
没有犹豫,纪忘舟记得住那卡片上全部内容,顺应她的话:“误入藕花深处?”
“不,”姜听玫否定他,唇角弯弯,眼眸也弯弯,像小月亮。
她认真开口:“是我爱你到深处。”
心底无限温柔泛滥,所有爱意都给了她。
“嗯,我也是。”
纪忘舟走前去,在他背后,他将她环在自己怀里,低头亲她耳垂,从侧脸吻到唇角,长睫轻轻扫着她的肌肤,呼吸落在彼此之间。
感受着唇边的温热柔软,姜听玫软了身子,微伏在他怀里,任他抚弄。
小猫在窗台上,跳到桌子上去,伸爪子去挠窗帘,大大眼睛在室内来回巡视。
大约是一刻钟光景,纪忘舟松开她,为她理衣领,额头轻碰着她,他低低开口:“阿玫,我们结婚吧,此后至终年,我坟前墓碑上唯一愿意刻的是你的名字。”
“嫁给我,好吗?”
他好像变魔术,不知从哪已经拿出了一枚戒指,银色圆圈,上面是碎钻指环绕了玫瑰花枝,刻着小船永远在那周围,戒指内侧是他们两人的名字缩写,永远在一起。
姜听玫捂着嘴,她看见他的眼,也一眼望进他的眼底。
“这一生,能陪我的只有你。”
姜听玫伸手,她飞快亲了他唇角,回:“好的,纪先生。”
为她的中指戴上戒指,阳光落在上面,见证所有。
那天他们一切腻歪很久,姜听玫非要缠着他说情话给她听。
纪忘舟抱着她,眼睫垂着,放纵温柔,他轻轻开口,嗓音低哑:
“人间有你,我才爱上了人间。”
你胜于人间,我的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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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倾芜
2022.04.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