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寂许久的街道被车笛喧嚣声打破,a大校园外早已挂起横，上写：欢迎二零一八级毕业生回校答辩。
校门口早早便被车流堵得水泄不通，一辆黑色卡宴也在其中,堵在那条狭窄的柏油路上，正艰难往前移动。
车内司机看着前面的路况,向身后的人道：“纪先生,这前面的路怕是过不去,得堵上一阵子了。”
车后座男人的白衬衫一丝不苟扣到最上面一颗纽扣，半靠着椅背,一手护着靠在自己身上的姑娘，他微垂着眼眸，眼窝深邃，鼻梁高挺，下颌线勾勒出冷淡流利线条,俊朗而清隽。
他看着靠在自己怀中还睡着的姑娘,眼睫轻闭,睫毛很长，覆在眼睑上，面容安静,白皙肤色在这略暗的车厢里也显眼。
是有多累，来参加自己的毕业答辩的路上都睡得着,还抱着他的手当枕头，攥得紧紧的。
纪忘舟伸手轻轻弹了下她鼻尖，叫：“阿玫,别睡了。”
姜听玫嗯哼了声,伸手挡住他的手,埋他身上又继续睡。
哑笑,纪忘舟弯腰凑近，在她耳边轻轻吹气，“到时间了，还要不要答辩了?”
他嗓子哑，勾人得很，像有蚂蚁在心口酥痒痒地爬。
姜听玫一瞬间便清醒了，一抬头就近距离地对上他那一双狭长单薄的桃花眼，黑眸深邃，里含笑意。
耳朵红了，姜听玫连忙找手机看时间，“几点了?”
纪忘舟把手机丢她手里，懒洋洋道：“八点过。”
觉察到他的戏弄，姜听玫伸手做嗔怒拍他手臂：“明明才八点，我十点开始呢。”
“还要睡?”纪忘舟淡笑，“再睡着等会车里没人了。”
睡意被这么一闹也没了，早点去准备总不是坏事，姜听玫撇撇嘴：“不睡了。”
纪忘舟伸手扣住车门，摁开开关拉开，自然熟稔地牵起她的手，“那下车吧。”
姜听玫揉了揉眼睛，看了眼外面成排堵住的汽车，明白过来，原来是堵车。
她理了理裙摆，弯腰跟着他那边下车了，关门时还跟司机林叔打了招呼，“林叔，你走吧，下午来接我们就行。”
“好的，听玫小姐。”林叔摇上了车窗，开着车往前又挪动了几十厘米。
站路边，看着这一排排堵在一起的车，这是一时半会好不了了。
学校建在山上，此刻离山顶还有一段距离，但因为堵着，挺多学生都下车徒步沿着公路往上走。
姜听玫被纪忘舟牵着手，跟他身后走，绿树遮人眼，走了段时间却也察觉到他们这惊人的回头率了。
抬头看他，白衬衫黑西裤，下颌折角流畅锋利，鼻梁高，一双桃花眼又招人，这副皮囊真是走哪都引人注目。
而本人浑不觉察，面色看不出丝毫波澜。
姜听玫走他身侧去，踮脚，伸手勾他脖子，和他面对面对视，目光直白不掩饰。
纪忘舟为了迁就她高度，微弯了腰，背脊略弓起，清瘦背脊往上是修长冷白脖颈。
一如少年模样。
纪忘舟挑眉：“怎么了?”
姜听玫却伸手横着遮住他的嘴和脸，唇弯起笑：“想把你藏起来。”
“把脸遮住，我男朋友只有我能看。”杏眸弯弯，卧蚕也很温柔，她说这话像个小孩，把属于自己的洋娃娃标记占有。
眼角微弯，桃花眼笑起来最多情，乌眸映着碎光点点，一双眼睛实在是好看。大手揽住她纤细的腰肢往自己怀里带，微垂眼睫，他低低开口：“那你不是没自由了？”
姜听玫贴上他，伏在他肩头，温吞问：“为什么?”
压低声音，呼吸在她耳畔，纪忘舟轻回：“你也是。”
关起来，只有我能看。
姜听玫意识到，耳朵红了，她伸手轻轻拍他肩：“我饿了。”
松开她，大早上就这么腻歪，纪忘舟照常牵她手往上走，“前面爬完楼梯就到了，校门外应该有早餐店。”
姜听玫点点头：“我想吃馄饨。”
“嗯，吃。”他淡笑。
俩人便这么说说笑笑地沿着山路走，楼梯很长，蜿蜒着向上，穿行在树林间，路边缀着好些好些花草，鸟雀叽喳啼叫，阳光透过树林缝隙落到地上，明明暗暗，影影绰绰，勾勒出一个初夏的早晨。
到校门口时已经是八点半了，横幅挂在大门上方，这会这边已经聚集起了一群返校的学生，都在依次刷校园卡进学校。
纪忘舟依照姜听玫给的方向，带她去了旁边巷道里的一家面馆，此刻正是饭店人有点多。
姜听玫却熟稔地挤进去，找了两个位置，她放手机在上面占位置，然后又去前面煮面的老板那道：“杨叔，两碗馄饨。”
杨叔擦了把汗，看见是她笑笑：“好哩，小玫今天这是带朋友来吃了。”
纪忘舟进店，他人高瘦而挺拔，又是生面孔，一进来就难免不被注意到。
杨叔问他：“同学，你吃什么?”
“同学?”
意识到自己被叫同学，纪忘舟抬手指了下姜听玫，他淡回：“她点那份是给我的。”
“杨叔，这两份都不要加辣。”他补充，态度温和。
说完便进到最里面，姜听玫占的那两个位置里，他坐里面，长腿屈着，懒懒地靠背，低头看手机，等她过来。
他们在外面，杨叔倒八卦起来了，问姜听玫：“姑娘，这是你男朋友?”
姜听玫看了眼他在的方向，坐在无名小饭馆里，里间外间的隔布，挡了大部分光景。
他穿着白衬衣，低头玩手机，手骨修长，手背的青色血管很明显，侧脸线条明利，不笑时冷淡，平时那么冷情的人，现在在这种环境中也有了烟火气。
“是啊。”姜听玫笑笑，“他不是我们学校学生，他早毕业了，陪我来答辩。”
杨叔是知道她的情况的，下锅煮混沌，，“那有结婚打算吗?”
“小玫，你这个年纪也适合了。”
姜听玫看了他坐的位置，回杨叔：“看他。”
目光落在右手中指上的银钻戒指上，她轻轻笑：“他求过婚了，还没定时间。”
杨叔忍不住笑，煮馄饨的锅沸水翻腾冒着泡，香味已经溢出来了，“好，那什么时候结婚给叔也说说，沾点喜气。”
“好嘞，你进屋等，快好了。”杨叔拿了干净的碗出来，要盛馄饨了。
姜听玫：“好，谢谢杨叔。”
她进屋，穿一件及脚腕的长裙，头发长长了点用发卡别着，露出耳廓，明媚好看。
坐到纪忘舟对面，她伸手点了点他手肘，“怎么不说话?”
抬眸，他提起桌上茶壶给她倒了杯热水，嘱咐：“看着点时间，吃完就去教室。”
没见过心这么大的姑娘，要答辩了，还不慌不忙和别人聊天，在校外坐着吃馄饨。
姜听玫接过热水，轻轻吹了口气，“来得及。”
杨叔端着一碗刚出锅的馄饨过来，放桌上，对他们笑笑问：“慢慢吃闺女。”
姜听玫笑着拿筷子，“谢谢杨叔。”
纪忘舟看着那一大碗热气腾腾浮着葱花的馄饨，没加辣，却卖相诱人。他递给她筷子勺子，“吃吧。”
姜听玫用勺子盛了一个，吹了吹，伸手送他嘴边，“你尝尝，你平时肯定很少吃这种吧。”
顺着她，纪忘舟吃了，馄饨的面皮入口即化，馅肉又鲜又嫩，他慢条斯理咀嚼然后吞下。
“好吃吗？”姜听玫眼睛亮晶晶，期许着问。
“嗯，”纪忘舟弯了下唇角，“好吃。”
“你趁热吃。”他站起身，往外间走，似乎有什么事。
姜听玫还咬着勺子里的馄饨，抬眼目光跟着他，囫囵道：“你去哪呀，阿舟?”
纪忘舟没停，只是径直出了那家店面。
杨叔把第二碗煮好的馄饨端了过来，摆放在姜听玫对面，他问：“那小伙子是有事吗?”
姜听玫摇摇头，有什么事啊，公司的事早几天就推了，实验室也都还没入正轨，他答应的要陪她来答辩的。
“没事，杨叔，他一会就回来。”姜听玫抬头朝他笑笑，杨叔见她这样也不再问了，给她拿了份纸巾便又吆喝着去煮面了。
姜听玫换筷子吃了几根青菜，热气缭绕，没注意烫了舌根，有点麻。她一手拿手机给他发消息，“阿舟，怎么了？”
也注意着时间，八点四十多了，答辩教室在教学楼主楼，离校门有二十分钟路程，她不能在这待太久。
等了两分钟都没见消息回，姜听玫也就不管了，把手机放桌上，开始安安静静吃馄饨。
在脑海里快速过一遍等会要讲的内容，她延展地思考老师会问她什么问题，她该怎么回答，就这样过了十几分钟，大概是九点，他回来了。
馄饨在这夏日里凉得慢，还冒着热气。姜听玫抬眼见他掀开门帘，一手拎了瓶牛奶走过来。
小饭馆位置狭窄逼仄，他太高了，也太能招小姑娘惦记。
待他坐回来，长腿微屈，些微慵懒，他把手中牛奶推到她面前。
“渴了喝。”
“哦。”姜听玫接过，盯着他垂着的额发，还有那碎发下遮了点眉的桃花眼，没什么波澜，看不出情绪。
她把筷子递给他，“还没冷，吃吧。”
纪忘舟接过，低头开始吃，他吃饭很有教养，吃得很快但不会发出声音，低着头，修长冷白食指握住木筷，贵公子矜冷模样的人也来陪她在不知名的小饭馆吃馄饨。
可算是把第一面时高高在上的他拉下来，佛前清冷公子，也入了人间，有烟火气。
姜听玫吃饱了，便托腮看着他，她也没着急问他去哪，就是在旁边说：“馅里面有牛肉和虾仁吃出来了吗？”
“这种馅我也会剁。”
“时间早一点，四五月份的时候还能加槐花进去，会很香的。”
姜听玫眨眨眼，看着他：“以后想吃我做的饺子吗？”
“明年槐花开的时候，给你尝尝槐花馅的。”她笑笑，梨涡很浅。
纪忘舟吃完，放下碗筷，淡回：“好。”
食指扣着牛奶瓶盖，姜听玫犹豫很久，正想问他刚刚的事，就听他先开口问了。
“明年读研还是留在a市?”
扣瓶盖的动作停了，姜听玫想探他，问：“舍不得我?”
“我寒暑假还是能回兰泽的呀。”她笑笑，“之前院校选择里有q大，我列入考虑范围了。”
“所以不一定待a市吧，也有可能去……”
“北京?”纪忘舟问，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波澜。
姜听玫点头，“或许。”
沉默了会，纪忘舟拿起手机，点开屏幕，看了眼时间。
他声音低沉，偏磁性，是下了决定，“那夏天结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