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乐场在夜幕降临时变得璀璨繁华,夏日夜晚吹过习习凉风,路上情侣都牵着手,亲密无间把彼此拥有。
出了实验室,走过一段柏油路,便到了那游乐场的门口。
摩天轮亮起各色灯光,背景是黑色夜空,它是最显眼灿烂存在。
姜听玫仰头看着那里,白皙面庞在灯光下温暖安静,目光里有向往。
不是小孩子,却也喜欢游乐场。
公交车驶过身旁,车笛声渐渐远去,小孩牵着气球到处跑,稚嫩童声不停歇。
纪忘舟微垂眼眸看她,伸手轻轻触了触她的鼻尖,“去游乐场?”
姜听玫口是心非:“哎呀,不去,都多大的人了。”
他却不听她回答,只是牵起她手买票进去。
周围都是带小孩玩的大人,有卖荧光棒的还有卖小兔子发箍的,毛茸茸的很可爱。
路过商贩时,姜听玫被他们叫住,卖小兔子发箍的男人很热情,送了她一个。
姜听玫受宠若惊,手指抓着那发箍执意要付钱。
商贩却坚持不收钱,一时僵持不下。
是纪忘舟微弯腰,接过那发箍帮她戴在头上,他凑近她耳边,低低开口;“收下吧。”
商贩脸上堆满笑意,他看着面前天造地设的男女,由衷地祝福,“祝纪先生,您和您的妻子恩爱两不疑,白头以偕老。”
“嗯,谢谢。”
姜听玫愣了下,抓着他手,才轻轻笑了:“他认识你?”
扶正兔子耳朵毛茸茸的两只,纪忘舟垂眸看她,清澈眼眸,如溪水可见游鱼,细眉弯平如远山青黛,配着粉色毛茸茸,干净可爱,让人想揉弄。
长指轻轻弹了下她的兔耳朵,纪忘舟淡笑:“是啊,这游乐园是我们家的。”
“那我,这是走后门了?”姜听玫回问,抓住他袖口,随着他的脚步往前走。
“嗯。”长睫耷下,他任她挽着自己的手,询问她,“想玩什么?”
“不用排队。”
姜听玫看着远处的旋转木马和海盗船,认真思考了下,“摩天轮吧。”
“这个可以在很高的地方还能欣赏夜景。”她解释,“不像其他游乐设施,在高空的时候就只能尖叫,挺吓人。”
“嗯,就这个。”纪忘舟牵她手,带她直接往员工通道走了。
一路上都挂着各色彩灯,草丛和树都溢满光彩,火树银花一般的美丽。
路过一个冰淇淋贩卖机时,姜听玫走得慢了,走过了还回头去看。
纪忘舟看到她目光停留的地方,轻笑了下,停下脚步,转身带她往那冰淇淋机器走去,他问:“想吃什么口味的?”
“草莓,不抹茶。”姜听玫其实都想吃,但二选一,“还是抹茶吧。”
投进硬币,纪忘舟按照机器上的操作步骤,开始操作,挤冰淇淋在甜筒里。
姜听玫站在旁边看他,暖色灯光从头顶落下,予他黑发冷眸一丝光影,清瘦挺直背脊,白衬衫浸入那光影里,清冷英俊。
他低头接冰淇淋的样子很认真,薄唇抿直,温和而冷。
就这样看着他,便足以令人心动。
姜听玫看得有些入神了,回过神来看见面前那茶绿色形状奇怪的冰淇淋时还是忍不住笑了,“这什么啊,男朋友?”
绿色膏体歪歪扭扭地挤满甜筒,堆在上面,像杂草毫无章法,和机器上面的冰淇淋相比明明是两个样子。
“实物与宣传图不符啊。”姜听玫接过那个造型奇特得像插了根圆锥的冰淇淋,笑得梨涡浮现。
“第一次弄,将就下。”纪忘舟看着她的眼睛,轻轻回。
姜听玫勉强点点头,舔了舔冰淇淋尖上的茶色冰膏,抹茶的香甜溢散在舌尖,冰冰凉凉的,味道还是很不错的。
“味道很棒,就原谅它不好看了。”姜听玫对他笑笑,唇红而齿白。
纪忘舟笑下,他走近那机器又投了几个币进去。
姜听玫抓住他手背:“你干嘛?”
“你要吃吗?”
纪忘舟挑眉,“不是你要吃?草莓味的。”
一手抓着他一手抓着那蹩脚冰淇淋,姜听玫连忙阻止,“我不要了,我又不是猪,怎么吃得完两个。”
“快走,那边摩天轮上一批人下来了,我们现在去能赶上最近一班。”
姜听玫抓着他的手就往前面跑。
微风浮动,夏日夜色里有清晰的青草香和不竭的蝉鸣声。
她在前面,侧边刘海随风往后扬,小巧耳垂上别着一枚耳钉,明润皎白的珍珠,她睫毛纤长,灯光下铺陈在眼窝中是一方阴影。
无论哪个角度看过去,都是他喜欢的,他爱的。
在青草地上奔跑一场,所有扰心烦事都抛诸身后。
到摩天轮那边的时候刚巧赶上新一轮的游客排队进去。
姜听玫抓着冰淇淋和他的手,焦急地看四周,寻找过去的方法。
纪忘舟伸手招了旁边的工作员过来,对他简单交代了几句,那人便非常恭敬地引他们过去,开了铁门,走过长长甬道,到达那巨型摩天轮下面,从阶梯上下去,进入车厢。
摩天轮的几十个车厢被涂成了不同的颜色,姜听玫他们上去的那个车厢是粉紫色的,里面有淡黄色的灯光和小桌板,他们相对着坐下,进去就像缩入了只属于彼此的小世界里。
门被工作员从外面关上。
姜听玫抓着冰淇淋的手冒了点汗,她感觉冰淇淋要化了,连忙伸舌头舔了舔,吃掉大半。
纪忘舟一手支在桌板上,长腿敞着,姿势散漫,他看向她,漆黑眼眸里映入点点灯光。
姜听玫回视他,想着这人不经意的动作可真撩人,从眼睛至鼻侧至唇角,往下至那流畅下颌线,锋利喉结突起,衬衫领口解了两颗扣子,他穿得休闲,浑然清贵,如不问众生不入凡尘的公子。
舔舔冰淇淋,姜听玫咬了咬甜筒边角吃掉一块皮,然后就感到身下座椅开始移动了,她伸手扶住身旁扶手,壮胆似的,问他:“你怕吗?”
纪忘舟抬了抬眉梢反问:“你怕?”
姜听玫连忙回:“我当然不怕。”她又咬了口冰淇淋,却下意识加重了抚身旁扶手的力气。
高度一点一点拔高,地面远去,城市斑斓灯火铺陈在窗外,渐渐变成一个个色调不同的点。
加快吃冰淇淋的速度,姜听玫看着着窗外,超重带来的眩晕感浮现在心头,昔日置身的一切全都在缩小。
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冰淇淋偏冷,咬在嘴中,她囫囵吞下,看窗外,明明不恐高,却也有一丝抑不住的心悸感。
脱离地面,逃离一切,密闭空间里她目之所及,唯有他一人,她愿意交付一生的人。
冰淇淋连皮也不剩,姜听玫收回目光,看向他,灯光下冷白皮肤,长睫鸦黑,狭长沉静双眸总能摄人心魄。
长指敲了敲桌板,他声音哑然:“过来。”
抓住扶手,姜听玫小心翼翼站起来,她看着窗外拔高的高度,远山和城市都成缩影匍匐在脚下,忍住眩晕感,她走到他身边坐下,手攀着他腰,靠在他身上。
一颗心才算落到实处。
纪忘舟弯腰靠近,冰冷长指轻轻擦过她唇角化掉的淡绿色奶油,轻问:“不是你想要浪漫,怎么又怕了?”
攀着他腰,整个人都往他身上贴,姜听玫听得见自己呼吸声,“我哪知道,电视小说里和喜欢的人一起坐摩天轮都很浪漫。”
她声音弱弱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到自己这就有点心慌头晕,可能太高了,离地太远,又或者这密闭空间氧气有限,我呼吸困难。”
“我在。”低哑一声,他安慰。
他渐渐抱紧她,有力双臂环住她双肩,闭眼,鼻息间皆是她身上清甜气息,哪管坠落或是上升。
背靠座椅,碎发遮了点眼眸,他声音很轻,说的却都是生死之事,无关紧要般。
“我愿意。”
“啊?”
“愿意和你一起,”喑哑嗓音似叹息,他在黑暗里前行多年,生死在心中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字符,抑或区别不大,他从没在意过。
“一起,哪怕死。”
哪怕就此坠落,刹那一瞬如流行划过夜幕。
姜听玫咬着唇角轻轻颤抖,陷入他深重而清晰的气息里,她能听见他的呼吸,也窥见他内心深处予以生死最模糊的界线。
他轻贱生死,很少为死别动容。
所以也才会在黄莺莺问出那句“如果我要死了,你愿意娶我吗?”后而无动于衷,冷漠地拒绝她,他冷酷得从不留一丝余地。
父母亲人都曾评价他是一个冷血的人,他没有否认过,因为心底最深处,他承认。
心口发闷,姜听玫闭眼,长睫在灯光下无辜,有湿润眼睛的眼泪。她咬着牙,紧抓他手,缩在他怀中,轻轻回答:“我也愿意。”
“阿舟,我愿意和你一起死……”
大手轻轻捂住了她的唇角,他手指冰冷,对她终究只余柔软。
漆眸映着夜色,他睁开眼,看见江水静谧,四野唯余风声。
怀里是自己的心爱的姑娘,白皙皮肤泛着粉,她轻闭着双眼,说出口的话,像诅咒自己,可却是为了他。
摩天轮转过半圈开始下降,失重感从足底攀升。
纪忘舟抱着她,像黑暗里的自己追逐光影,他找到了萤火,驱散一室的黑。
“嘘。”食指放在她唇边,男人气息逼近,沉冽的冷,佛香经传,他的下巴磕在她肩角,气息喷洒在耳边。
“是我,”低哑嗓音如霜压树枝,坠坠而落,
“愿意为你来爱这个世界。”
树枝拨尽心弦,心怦然而动,姜听玫睁开眼,眼底早已经被泪润湿,她看他近在咫尺的唇,细指抚上,鼻梁至眼角,眼尾朱砂痣,一点如血。
从未如此刻骨。
她攀上他肩,眼泪落下,抱得不能再紧,轻轻开口,“好,你说的。”
“长命百岁。”
曾答应我的,好好活着。
垂睫,眼窝里打出一圈阴影,手臂收紧,他搂紧她腰身,将她几乎是抱坐在自己身上,鼻尖轻抵她脸颊,游离迷恋她的气息,他回,“好。”
“答应你了。”
长命百岁,与你一起。
——
订婚宴举行时已经是一周后,宴会从简,兰泽日报上却花大篇幅介绍,零星几张主角都见不到的照片,他们也能编出无数花儿来。
一时整个兰泽都已知晓纪家长子也就是如今的纪家掌权人,修佛立誓不娶亲的人要结婚了。
无数人想要知道纪家掌权人的妻子是哪家千金,可无论怎样挖消息蹲墙角都没人找到一点关于纪夫人的消息。
他将消息压得极紧,护她妻子护得滴水不漏。
…
宴会,纪家。
香槟盏满,乐队演唱一曲接过一曲,蛋糕糕点发散出香甜的气息,引得路过鸟儿都驻足。
白色建筑别墅掩映在绿树中,别墅前的草地上聚集起一群人,管弦乐队正演奏,年轻男女衣着光鲜,脸上都挂着笑。
订婚宴很低调,请的都是亲近之人,他们的朋友和他家族本亲的人,因此氛围一直算和乐。
—
起了大早,姜听玫穿好裙子去化妆室时已经看见等在那的妆造师了,便抚着裙摆,她坐下听凭安排。
心里还是忍不住雀跃激动,她一直半低着头给谢辞冬发信息。
[辞冬姐,你什么时候到?]
素颜都美得出尘,她化妆倒是没用多少时间,其余时间都用来弄头发,加装饰品了。
指甲亮晶晶,贴了好看的花纹,就是拿东西不太方便,捻着指尖,总得小心翼翼。
手机震动,姜听玫看到她的回复。
[到了,在你给的地址门外,纪家,对吧?]
[对的,我找人来接你。]
心情愉悦,姜听玫联系了家中徐叔,嘱咐他开车去接一下,放下手机后闲来无聊就看窗外,窗台上一盆青绿小吊兰,伸出许多分枝,枝上开了许多小白花,蹁跹着,像蝴蝶的翅膀。
刚做好的指甲敲了敲座椅,不及三下,面前化妆师便通知她做好了。
腿有点麻,姜听玫起身,缓缓走到镜前,看到镜中红裙明媚,黑发垂直,细眉平直,红唇似咬过樱桃,肤白眸黑,好看得让人移不开眼。
化妆师在旁边欣赏称赞,如看自己的杰作:“姜小姐人美怎么化都好看,随便修饰就好看得逼人。”
“明星都赶不上。”
姜听玫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耳坠,有些不好意思回:“哪有。”
她问:“忘舟呢?”
化妆师收东西,想了想回:“纪先生应该已经到会场了,他在那边等你。”
挎上挎包姜听玫就往外走,踩着脚下高跟鞋还有些不适应,走到门口被化妆师叫住。
“对了姜小姐!”
姜听玫扶住包回过身看她,问:“怎么了?”
化妆师收了镜子,手里还拿着眉笔,“今天老爷和夫人都会来。”
“也祝姜小姐和大少新婚快乐,可以携手一生。”
愣了愣,纪忘舟的父亲也会来,回来这么多时日,她还没有见过他,只听得人说他是在养病不回纪家。没想到为了他大儿子的订婚宴,竟也会回来出席。
弯唇笑笑,姜听玫道谢:“好的,我知道了,谢谢你。”
出了房间,转角下楼梯,姜听玫坐上停在门口等的轿车,她给纪忘舟发消息:“我好了,现在过来。”
又收到陶雨杉的消息,[姜姜姜姜!新婚快乐!祝你和纪忘舟999999999!]
忍不住笑,姜听玫回应:[嗯嗯嗯,收到啦,订婚宴不来,下次结婚你可必须来啊。]
杉:[放心,结婚我一定回来,我要看着我们姜姜出嫁啊。]
[今天妆造好了吗?给我拍张照,我要欣赏美女!]
hear:[好,等我拍张给你看。]
打开前置相机,手举着手机,比了个耶,就靠着窗她随便拍了张照片。
找到照片分享给他,就那一秒纪忘舟消息进来,她手滑直接发给他了。
于是乎点进聊天框里看到的是这一幕。
hear:[我好了,现在过来。]
fs:[嗯,在明楼前等你,一会和我去见个人。]
fs:[别害怕,我在,如果不愿意见也可以不去。]
然后她回的啥啊,回的一张微笑比耶自拍照。
纪忘舟看了那照片几眼,点开还放大看了会,看见她的手势,然后很配合地也回了句:
[耶。]
大熊猫比耶表情包。
看出来是一点不紧张了。
姜听玫心梗:[别这样,我……]
fs:[很好看。]
[我设头像了。]
姜听玫:!!![别!]
然而下一秒,对面的宇航员蓝色星球头像就变成了她的比耶怼脸自拍。
姜听玫有苦说不出:[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fs:[q/q,微博都换这个?]
熊猫比耶。
无语凝噎,姜听玫:[不是,我照片发错了,我要发给杉杉的。]
[把头像换回来吧亲爱的。]
[哦。]他语气寡淡,继续敲字,
[不换。]
fs:[以后照片要先给我发。]
姜听玫:……
这边他还没回应过去,陶雨杉那边来消息了,[姜姜你好狗!重色轻友!]
[自拍照第一时间发给纪忘舟当头像都不发给我!]
[友尽。]
姜听玫:???
饶了我。
——
汽车在明楼前停下,姜听玫撩起裙摆起身下车,一眼便看见喷泉旁站在海棠花树下的男人。
花红结叶,缀了满树枝,在阳光罅隙间被风轻轻吹拂起摇晃,清晰隐秘的花香弥散在周遭。
他一身黑,黑西装黑西裤,内衬白衬衣,领带偏棕,手插着兜,碎发黑眸,阳光描摹出他的光影,半明半暗间,整个人英俊挺拔。
姜听玫看着他,他也似感觉到了,回视过来,一双漆黑狭长眼眸凝入深海,瞳眸间碎光冷淡,冷冽而疏朗。
下一秒,她看见他半插着兜朝她走过来,眼眸里深海亦泛波澜,盛满深情。
阳光正好,微风摩挲皮肤,吻过每一寸,如他目光。
姜听玫站直,一手轻轻抓着腰间的小挎包,唇角轻扬,心动燎原之势般生长。
怎么能不喜欢。
纪忘舟走近,牵过她的手,冰冷食指摩挲手心,他低颈鼻息蹭过她耳畔,呼吸撩拨轻哑,“我的妻子,你来了。”
似一根琴弦,拨动心脏最柔软位置,姜听玫心跳漏了一排,耳边颈间是酥麻触电般的感觉,她伸手轻轻抱紧他,温柔回应:“我来了,我的先生。”
薄唇轻掠过寸寸裸露肌肤,冰凉而柔,他的气息无孔不入,清冽沉冷佛香,贴着耳骨,他轻轻吻了她那粒小小黑痣,哑道:“和我一起吧。”
“好。”细微的颤栗感如蛛丝缠住她,她紧握住与他交握的手心,任由他带着自己去往宴会所在场地。
穿过一条回廊,路过堂厅出了明楼,去到了那早已布置好的宴会场地。
绿地红布,礼品糕点,香槟聚成高塔冒着泡泡,毛笔字写下在请柬上写下他们彼此的名字。
男:纪忘舟
女:姜听玫
缔结良缘,白首不离
2021年7月05日
[桃之夭夭,宜室宜家]
有主持引着他们往前走,走到礼品和红色挡牌面前,面前放着小桌子,摆满红色喜糖和伴礼,还有一封红色封皮的请柬。
主持人让他们打开。
姜听玫弯腰伸手翻开,一封缩印写满祝福语的请柬,男方女方姓名是空置着的,需要他们亲自签上自己的名字。
乐队演奏的音乐轻缓愉快,摄影师一直蹲在身旁拍照。抬眸看了眼纪忘舟,桃花眼里漆眸沉冷,眼底深情无遗,他微弯唇角淡笑,鼓励她。
人群汇集于一起,他们也都见证着这场盛大誓约。
姜听玫轻轻笑,她拿起旁边的钢笔,在女方名字空白里,写下了自己的姓名,字迹娟秀好看,同她人一般。
手心微微冒汗,姜听玫把钢笔递给他,对他笑笑:“阿舟,到你了。”
纪忘舟接过钢笔,弯腰,一手撑着小桌,他在那男方空白里一气呵成写下自己名字,笔锋遒劲,风骨如一,他的字总带力量感,像书法一样。
姜听玫看着那字迹想到了,他在那本《霍乱时期的爱情》卷首扉页写下的题语。
“献给时间,生命和爱情。”
那时他便问过她,问“爱情是错过和等待,还是欲望填充空白?”
姜听玫那时愚钝,竟不敢去想他的言外之意,现在回想原来他那么早,那么早,就开始爱她。
而他们现在也再不必错过等待,她们都找到了答案。
姜听玫和纪忘舟的名字并排在一起,他们同时用拇指摁在印泥上,然后弯腰手碰着手,拇指在那钢笔字旁摁下了自己的指纹。
身后掌声响起,乐曲演奏至高潮。
姜听玫的手被纪忘舟牵着,手心出了一手的汗,她和他一起转身面对着人群。
他的嗓音低沉好听,宣布他们的关系,“我纪忘舟,将会娶姜听玫小姐为妻,此后余生,唯她一人,至死不渝。”
掌声如浪潮一潮高过一潮,姜听玫听见他们的衷心祝福和尖叫声。
鲜花音乐中,她脸泛着酡红被自己的先生揽入怀中,他弯腰凑近,长睫轻轻扫在皮肤上,轻而痒,呼吸相融,已不分彼此。
在掌声和众人目睹下他们接吻,祝福经久。
手轻轻攀着他肩,阳光晃眼,他的一切落入眼眸都是好看的形状。
生长在荆棘潮湿之地无人看管的野玫瑰找到了载她出泥沼的那叶小舟。
相机底片里他们的微笑和亲吻,许誓和承诺都定格,烙印于此,不可湮灭。
吻稍绵长,唇齿相依,分开后,还是十指紧扣。
纪闻夏在旁边窜上前来,笑嘻嘻地对他们拱手作揖祝福,“祝哥哥嫂嫂新婚快乐,此爱长久永不渝!”
姜听玫笑着伸手轻轻捏了捏她脸,从挎包里拿出准备好的红包递给她,“谢谢夏夏的祝福。”
纪忘舟垂眸看她,眼里少见也是温柔神色,他给了她一个红包,“收下你的祝福了。”
纪闻夏笑得甜:“谢谢哥哥!”
牵起她的手,他们走到酒水区,一起开香槟,气泡冒出来在手心,一窜很高,所有人都在欢呼。
“各位随意,玩得尽兴。”纪忘舟松了手中香槟,放在旁边瓷桌上,长指上沾了酒液。
姜听玫拿手帕帮他擦掉,动作轻。
却又被面前某人低头亲了脸颊。
姜听玫耳尖发红,把手帕扔他身上,轻轻开口:“纪先生在你朋友面前,注意点。”
纪忘舟伸手轻捧她的脸,手指摩挲她的肌肤,红唇比樱桃诱人,他低头眼眸里是无尽深情,又要吻她了
姜听玫手搭着他手背,脸也发烫了。
不过这下,他没吻唇,而是吻上了她右边眼睛。
闭着眼睛,感受着眼部的温热,姜听玫颤栗得背脊发直,肩角微微颤抖,唇角微弯。
她多么幸运。
纪忘舟松开她,退后一步,无辜又颇无赖:“为什么要注意?”
他看了眼不远处的罗鑫林苏均晨他们,淡淡道:“他们不早应该习惯了么?”
罗鑫林吃着手里的巧克力糕点,忽然就觉得不香了。
苏均晨看着酒杯里的红酒也觉得喝不下去了。
单身狗没人权是吧。
姜听玫都忍不住笑了,“你倒是替他们安排好了。”
纪忘舟骨节修长,他一手插兜,淡挑了下眉:“这都是甘愿。”
罗鑫林拿着盒还没吃完的巧克力上前来,对他们道:“是是是,我们甘愿,谁让摊上二哥这么个朋友呢。”
苏均晨抓着酒杯,手里还藏了瓶酒,他走过来,“这都是命啊。”
“我们就落得被他塞狗粮的下场。”
“谁能想到,当初我,柏纵和二哥三人间会是二哥最先结婚呢?”苏均晨喝了口红酒,遥想当初,“嫂子你都不知道小时候二哥那样,是真不像要入红尘的人。”
“我们都以为,他要青灯古佛,伴着他那冰冷数据过一生呢。”
姜听玫好奇,“你二哥小时候什么样啊?”
苏均晨叹了口气,“小和尚啊。”
“我们打鸟,他念经,说不能杀生;我们抓蚯蚓去钓鱼,钓到鱼他给我们放回去了,你不知道那会我和阿纵都快被气死了。”
“唯一一起玩的活动,大概就是上山摘果子。”
“结果我们回来还被他师父训,而他就缩他那藏书馆去读书去了,根本不管我们啊,真是心寒。”苏均晨叹了口气,却也是笑意藏在眼中的。
能看出都是由衷的高兴的。
姜听玫忍不住笑,回头看他,清澈眼眸认真地看着他,看着他眼尾朱砂痣,“原来我们二哥小时候真是一休哥那样的小和尚。”八壹中文網
“现在还会念经吗?”她逗他,手指勾他西装纽扣。
纪忘舟一把抓过她手,抵上自己胸膛,低眸凑近,贴近她耳朵,声音低哑:“念啊,夫人晚上想试试吗?”
顿了下,意识到他话中意思,脸瞬间红了,抽回手作势打他,“你哪有点出家人样子,这么浑……”
喉结微滚,手指触及她的脸,他淡笑着开口:“怎么又脸红?”
罗鑫林捂嘴咳了四五六七八声,他一万年光棍实在受不住,移开眼开始思考自己从哪挖个洞躲进去。
没洞钻,他又给自己塞了个巧克力。
苏均晨又喝了口酒,想起向影影了,上次被他哥一闹回去一周就分了,虽说吧他谈过的女朋友数不清,但向影影是第一个甩他的。
那时候用的借口,他妈的居然是她说他没有他二哥对女朋友体贴温柔。
就挺不是滋味,虽然他压根没喜欢过她。
“咳!”罗鑫林捂嘴没忍住又咳了声。
姜听玫退后一步,替纪忘舟理衣领,“鑫林他们还在呢。”
扶了扶领带,纪忘舟垂了点眸,看着罗鑫林,慢悠悠道:“可以了,拿出来吧。”
“遵命,大爷。”罗鑫林想自己可真是上辈子欠了他二哥的了。他伸手从兜里掏了个紫色小礼盒出来,递给姜听玫。
“听玫,订婚礼物。”
“还是祝你和二哥,订婚快乐。”他笑着,对她也是真诚祝愿。
姜听玫收下那礼盒,打开看见一对碎钻耳钉,小小月亮很好看。
惊喜道:“很好看,我很喜欢,谢谢鑫林!”
纪忘舟挑眉看了眼苏均晨。
苏均晨立刻领会,“得嘞,到我来随份子了。”
他拿出一直藏着的那瓶红酒,递给纪忘舟,“我够义气吧二哥。”
“罗曼尼康帝,够你喝红酒的水准了吧。”
接过那瓶红酒,纪忘舟看了眼生产日期,“七六的。”
“费心了啊。”
他把红酒递给身边佣人,“放酒柜。”
抬眸看着苏均晨,他淡淡开口:“倒是没见着你女朋友了。”
苏均晨:……
“您天生克我呢是吧,哪壶不开提哪壶。”
“不生气不生气。”苏均晨自己就给自己安慰好了,扭过身来,还是笑着对姜听玫道:“嫂子,订婚快乐。”
“以后多管着我二哥点,他忒毒舌了,不做人啊,望嫂子能让他做回人。”
姜听玫都被逗笑了,梨涡清浅,“好,我尽量。”
四人又说笑许久,姜听玫倒是一直没见到柏纵,她都要以为他没来了,直到看见花架旁的谢辞冬。
她一袭薄蓝色长裙,长卷发用发夹卷起,露出修长脖颈,整个人明媚又美丽。
手里端着红酒杯,她在和身边的人聊天,有说有笑的,不过隔太远看不清他聊天的对象。
姜听玫端着酒杯向她走过去,走到五六米远的时候,她开口叫她:“辞冬姐。”
谢辞冬侧过身来,她看见她便露出笑容,唇红齿白,“听玫。”
上下欣赏地打量了她今天的穿着,她由衷夸奖:“我们听玫穿红色真美,衬得身边所有人都黯然失色。”
姜听玫笑笑,她向她走过去,“来这么久,都不来找我,我很想你的,冬姐。”
走到她身前,举着酒杯她轻轻抱住她,“谢谢你,辞冬姐,我追回他啦。”
谢辞冬拍了拍她肩,“真好,我希望你永远幸福。”
拥抱了超过十秒,姜听玫松开她的时候,才发现她身边站的人一直是柏纵。
微卷的亚麻色头发,在这夏日里他仍旧穿着长袖长裤,鼻梁上架着银丝眼镜,皮肤因长期生病显得苍白。
他站在身边,几个月不见仿佛瘦了许多,端酒杯的手腕骨突出,整个人在阳光冷淡疏冷许多。
早不似之前对谁都温暖绅士模样。
他看见姜听玫,伸手对她比了下酒杯,弯唇极淡地笑了下,目光却很快移向远处,仿佛逃避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