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7月25日,姜听玫和纪忘舟登记结婚。
红色背景下穿着白衬衫的他们,眼底笑意一览无余。摄影相机拍不到的地方,他们十指紧扣,亲密无间。
拍摄结束后,工作人员将两封映着结婚证的红本交到他们手里。
从民政局出门,姜听玫觉得有点饿了,执意带他吃路边点菜的小饭馆。
室内木桌是暖黄色的,风扇挂在墙壁上,插着电开始机械地摇头旋转,带来一阵暖风。
经营小饭店的人是一对夫妻,老板娘前来递给他们菜单。
姜听玫一手指着红色菜单上的一行白色小字开口:“要这个。”
纪忘舟顺着她目光看了眼,唇角轻弯淡淡地笑。
“夫妻肺片。”老板娘念出声,记录在小本子上。
姜听玫拿出刚领的小红本,炫耀似的开口,“我们也是夫妻哦。”
眼睛微弯,眼尾细纹堆起,老板娘笑得很温和,“谁不是呢。”她回身看了眼厨房里正在炒菜的丈夫。
纪忘舟伸手轻轻捏了捏她脸,看着她额角的细密汗珠,问:“要喝饮料吗?”
姜听玫连忙回:“要!橘子汽水。”
“嗯。”他起身往外走,还听见自己的小妻子在和老板娘说:“夫妻要点夫妻肺片,我们今天是第一个来这里的夫妻吗?还有什么菜是夫妻必备吗……”
唇角轻扬,纪忘舟站在街边找到饮料自动贩卖机,扔进去纸币,摁下橘子汽水的的按钮,咚咚两声,他弯腰一手捞起那两罐汽水,抬眼看向街道,热浪裹挟着汽车人流,烈阳骄傲挂在枝头,所有被它追赶的人都行色匆匆。
这样炽烈却温柔的日子里,结了婚,似乎也不赖。
回了饭馆,他在门口拎着饮料,看着饭馆内,红色菜单牌匾下,黑色风扇旁,自己的妻子仰头,和老板娘还聊得火热,杏眼清亮,亮晶晶的,一手支着下巴,像在思考。
她问:“结婚之后会很无聊吗?”
老板娘回头深深看了一眼自己的丈夫,回:“是细碎,平常,无数个微小片段里,润物无声般,我感觉到他的爱。所有称之无聊的事,和他在一起好像都有了意义。”
人生那么长,就算无聊,与他一起度过,也都好像有了意义。
走回去,拉开椅子,纪忘舟坐下,长腿曲折,姿势略散漫,他将面前的橘子汽水拧开拉环,推向她的面前。
姜听玫小心翼翼地收好小红本,拿起橘子汽水喝了一大口,细小气泡炸裂,橘子味溢散在口腔里,好喝又很甜。
放下汽水,姜听玫那双亮晶晶像有小星星的眼睛看着他,“谢谢老公。”
仰头喝了口可乐,喉结微滚,纪忘舟笑了下,放下可乐,伸手替她擦干净嘴角的黄色汽水,“不用谢,老婆。”
电风扇吹出热风,姜听玫看着那双勾人又深情的桃花眼,觉得自己好像是发烧了。
她移开眼,伸手扇风,一边扇还一边说,“这天太热了。”
老板娘端上夫妻肺片放到桌上,看着她笑了下,附和:“的确,这天是很热。”
姜听玫脸红,抱住橘子汽水,又咕噜咕噜喝了一大口。刚放下饮料,饮料就被某人伸手一勾勾走了,他把饮料放到他的那边桌子上。
姜听玫愤愤:“干嘛?”
纪忘舟伸一只手理她衬衫衣领,“别喝太多凉的。”
姜听玫抗议:“我好热,我想喝很多。”她伸手去拿。
纪忘舟却轻易将那罐汽水勾到更远的地方,长指拿着,他挑了下眉:“之前痛经在沙发上捂着肚子乱滚的是谁,还喝?”
姜听玫登时噤声,她那次痛经是因为受凉,腹部像被人压着往下坠,疼得整个人都脸色苍白。
那个时候她本想找几片布洛芬吃了忍过这痛就好了,可没找到药,却被刚回家的纪忘舟直接横抱着送去了医院,各种检查专家会诊,折腾小半天检查出来只是一个小小毛病:原发性痛经。
临近经期吃冷的会犯,不吃冷的都不会有事。
那时候纪忘舟将她抱在怀里,温柔问她,在手机上记录下她每一次来例假的时间,她有时候不准,但都会在一周之内。
于是到月初至月中的两周里,家里冰箱冷饮的那一块都是空的,甚至连吃的也没。
不过也不是那两周的时间,他还是给她买了冰的橘子汽水,但是也不准她喝太多。
泄了气,姜听玫给他舀了碗米饭,给自己也舀了碗米饭,吃了口,就看见某人仰头喝她的橘子汽水。
锁骨深刻,喉结突起滚动,有汗珠流下,下颌线条优越,从她的角度看过去,很性冷感,很帅。
可是干的却不是人事,这人居然一口把她剩的橘子汽水喝了一半!
恨得牙痒痒,姜听玫夹了一片夫妻肺片给他,微笑道:“亲爱的,来尝尝夫妻肺片。”
纪忘舟一手捂住她橘子汽水的易拉罐,看着她的模样,低笑了声,淡淡开口:“加了多少辣给我?”
被拆穿,姜听玫也不装了,“谁叫你把我橘子汽水要喝光了,还用手捂,估计都捂热了吧。”
“这么想喝?”他拎起那罐橘子水,仰头直接喝完了。
姜听玫微笑僵住:……s%@#&5%)纪忘舟你不做人!
却在下一秒,被人堵住了唇,他的气息伴着橘子味的甜无孔不入地侵入。
薄唇冰冷,舌尖抵入,侵略与给予,他一手捧着她的后脑勺,长指插入漆黑蓬松发间,萦绕着清新的洗发水香气和饮料的橘子味。
抓他肩膀的手渐渐松了,姜听玫被他吻得整个人都软下去,依靠在他身上,头脑晕乎乎的,风扇吹过暖风,唇齿间皆是橘子气味。
这个吻是橘子味的。
——
那个夏天有很热的风,吹过明江的土地,他们搬进新家,工作室装修也已经完工。
别墅前空地上,姜听玫让人搭了架葡萄架,开辟了块地方放乘凉的凉椅,夜晚可以在那空地上看星星,星空很美,北斗七星都能很好辨认。
隔着江,他们仿佛陷入一个只有彼此的梦境里,不知春秋般,纯粹而自然时光一晃而过。
姜听玫在刚搬进去的时候,找人要了些花草的种子,她自己捞起小铁锹,在一片采光很好的土地上,种下了玫瑰的种子,还种了一小片薄荷。
秋日还没来临,那些种子便发芽了,晨起无人看管的时候它们的小芽芽上会有露珠凝结,干净剔透,然后会在阳光出来时蒸发无影。
那段时间,姜听玫最喜爱拿着花洒去给他们浇水,早晚两次,她弯腰,头发长长了很多已经及肩,弯腰时头发从耳侧洒落。
侧脸干净,睫毛浓密细长,她拿手机轻轻给那些小芽芽拍照。
日落在她身后酝酿,栽进江里,她整个人都温柔得不像样。
冲完澡,穿着睡袍出来的纪忘舟在阳台上看见的便是这一幕,她的小妻子勤勤恳恳在栽种布置他们的新家。
头发湿透,耷在额角,踩着拖鞋,他去取出冰箱里的甜点,配了一小杯鸡尾酒,绕过旋转楼梯下楼,将鸡尾酒和洒了巧克力碎屑的蛋糕放在木桌上,然后去葡萄架旁边找自己的姑娘。
落日余晖最后一点洒满天外,江面沉静泛着浅浅的金色,然后落日坠下,一切便又陷入浓稠的黑。
那夜,纪忘舟叫人来在别墅前空地里布置出了一片露天观影地,他们放了好几部很老的片子。
从《魂断蓝桥》到《乱世佳人》,都是些曲折而余韵悠长的爱情故事,也不仅仅讲爱情。
观众只有他们两人,昏黄温柔的灯光布置得很温馨。
白色幕布前放置了一个长沙发,他们窝在沙发里,纪忘舟大手揽着她肩,一手还被塞着甜点,为她服务。
鸡尾酒度数不高,加了片柠檬有酸酸的味道。
姜听玫一口蛋糕一口酒很快乐,可是到后面就感觉有点不对劲,电影里旖旎音乐响起。
不远处的游泳池映着点点灯光,无声泛起波澜。
夏日寂静中,他们呼吸似交缠,触碰温热而使人颤栗。
英文对白在电影里播放。
女主对男主说,“iusedtoloveyou.”
“neversaynever.”
姜听玫一抬眸,看见他映着星光的眸子里,眼尾朱砂痣是一点血,眸光沉沉,他靠近手揽着她纤细的腰。
“你喝醉了?”闻见他呼吸间的酒精味,还有那眸间说不清道不明的色气,姜听玫轻轻问。
夜色暧昧,背景音乐变成了有人在弹奏钢琴,是肖邦的一首曲子,语调浪漫。
“嘘。”他声音很轻,一指放在她唇间,大手撩起她衣服沿着腰线向内,轻轻解掉了她内衣扣子。
姜听玫羞赫,微低头,露出白皙的脖颈和洁净的耳垂。
她轻轻问,声音小得快听不见“会疼吗?”
她闻着佛香沉静,下一瞬见他俯身,轻轻捧起她的下巴,薄唇游离,吻过脖颈。主导权在他手上,他嗓子哑,如低迷琴音,安抚她,“我会很轻,交给我。”
姜听玫背崩得笔直,眼睫也轻轻颤抖。他覆上来,独属于他的气息笼罩了她。
仰头,姜听玫窥见了夜空里许多小星星。
夜色荼靡,泛滥却似春息。
……
2023年,姜听玫28岁,硕士毕业。
捧着毕业证书和奖杯回家,一进门便看见一群小机器人和她打招呼,而自己丈夫戴着平光眼镜,敲电脑的手停下,他起身,慢条斯理解衣服纽扣,脱下外套,他打开工作室的门,放出来了一个白白的,眼睛大大的,像北极熊一般的可爱的机器人。
他摁下一个指令,那机器人便在原地转了一个圈,伸手亮出了自己的手术刀,天真无邪,道:“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吗?主人。”
姜听玫脱下高跟鞋,放了奖状证书,惊喜难抑,走近仔仔细细观察起那机器人来。
她问:“你是谁?”
小机器人回:“snow.”
姜听玫转身抱住了自己的丈夫,她多么高兴,“阿舟,你做到了。”
“你设计出了独属于你的机器人!”
公司事物繁多,但他没有放弃过设计制作snow,历时3年,他完成了当初的梦想。
纪忘舟低眸,伸手轻轻帮他捻起背上的一根发丝,闻着她发间的柠檬香,他低低开口:“是我们的机器人。”
他们都知道snow会为多少人带来希望,会是比曾经的kimmy更高端更高精尖的脑部操刀机器人。
姜听玫知道他为了设计这个付出多少,舍弃多少,所以现在由衷为他感到高兴。
轻轻开口,她问:“想要什么奖励呀?”
长指轻抚过她额间刘海,纪忘舟看着自己的小妻子,眼眸清澈,细眉如远山,鼻尖挺翘,怎样看都好看,怎样都欢喜。
他握住她手,弯唇淡笑,他回:“亲我一下。”
姜听玫踮脚轻轻吻了下他唇角,分开的时候想他肯定藏着坏招,都老夫老妻了,怎么会这么轻易就被一个吻打发了。
她等待着,安静地看他。
纪忘舟对上她的眼眸,却只是笑笑,大手捂住她眼睛,低低开口:“老婆,毕业快乐。”
“你母校校长给你发了封信让你回去参加校庆,想想怎么请我陪你。”他嗓音慵懒,透着股子坏劲。
姜听玫拿开他手,用另一只手去扒他衬衫领口,抱着英勇就义地想法去撩拨他。
细指蹭着锁骨,向下摸到肌肉纹理,撩得人心猿意马,见山不是山。
奈何有正事,纪忘舟抓住她手腕,将她圈在怀里,低头轻轻吻了她眉心,“先去学校,嗯?”
“这么急啊……”还没说完,人就被塞车里了。
近两个小时车程,两人到了a市,进入a大。
校庆表演正在继续,两人走到观众席开始当起了观众。台上表演很花哨,看了一会姜听玫就靠他肩上睡着了。
后来不知是过了多久,姜听玫醒后看见舞台已经撤了,自己身上披着他的外套,她横躺在座椅上,而纪忘舟不知去哪了。
姜听玫穿上他的外套,出了礼堂在学校随便逛了逛,突然想起自己本科那会养了盆多肉,走的时候带不走就送给林礼了,她便心血来潮地想去看看。
索性直接去了教学楼,走到五楼导师办公室外。
在门外她听见一些事,一些慢慢将过去剥开的事,她沿着墙壁缓慢蹲下去,这时才发现自己原来错了那么多年,错怪他父亲。
她读大四时,一心扑在学习上,很少和父亲联系,以至于他父亲接到一个自称来自她学校的同学的电话就毫不犹豫地相信了。
那时那个骗子威胁他父亲,说他有他女儿的裸.照,如果不给他打钱,就会把那照片公布在学校论坛,让他女儿受人耻笑,在这学校待不下去。
那骗子p的图片很真,姜简军信了。
所以他凑了近百万打给了骗子,还为了让她不愧疚骗她说是他炒股亏掉的。
也是因为这件事才有了后面一系列事。
那时姜简军觉得裸.照这种事难以启齿,所以没有过多问她,在收到这个电话和照片之后也只是给她打了个电话,家里家常地问了她几句。
而那时姜听玫干了什么呢?她觉得他打电话来很莫名其妙,耽误了她做实验的时间,那时她声音也不耐烦,问他,“你还有事吗,没事我挂了。”
这不耐烦被姜简军理解为不愿提及与心理压抑难受。
因为他的女儿从小便和他不怎么亲,有心事都爱憋着,不会给他说。
……
姜听玫捂住眼睛,想到很多有关于这件事的细节,才发现似乎只有她一个人不知晓此事。
师兄知晓,纪忘舟也曾问过她,“你知晓你父亲的事了?”,他们都知道,可他们都没告诉她,是担心她,不想让她愧疚。
…
姜听玫站起身,进了电梯往楼下走,在操场上花坛边看见了纪忘舟。
他走过来,姜听玫看着他的眼睛没说话。
纪忘舟却直接抱住她,他已经从她眼神里读出她的情绪,低头轻轻吻她额头,安慰:“都过去了。”
姜听玫好想哭,“我做错好多事,阿舟。”
“你父亲他希望你过得好。”他嗓音低哑,却无比令人安心。
姜听玫闭上眼睛,眼睫轻轻颤抖,她回:“我们回去看他吧。”
……
那年一切矛盾误会都解开,姜听玫意识到她这些年来错判的事如流沙数不尽。
回头去看,每一处污垢繁杂间,她意识到似乎都有他的陪伴。
姜听玫做过一个梦,她在荆棘丛中被刺扎得鲜血淋漓,她无望哭泣,光着脚往外走。
乌云翻滚,偌大天地间似乎只有她一个人,孤独无依。
可是某一刻,她回头,见那万花丛中过有一个少年,荆棘退开,他黑发黑眸,眼尾朱砂痣如桃花坠下。
她往前很多步,最后抓住他的手,眼角滚落泪滴。
睁开眼,她看着自己身边的男人,而自己也抓住他的手,她微微喘气,盯着他的眼睛不移开。
纪忘舟看见她额头的细汗,伸手摸了摸,低低问:“做噩梦了?”
姜听玫抓住他的手,轻轻摇头,她弯唇笑,笑得眼里都有泪,“是美梦。”
亲爱的纪先生,认识你以来,是我做过的最盛大灿烂的一场美梦。
而这美梦,经久至烂漫,也不必醒来。
——————————————全文完——————————————
文/倾芜
2022.05.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