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过一个直弯,就到了众人聚集的地方,此时,显贵的华府门前已是人山人海。
除了华府大门前东郭族人所站的那一块地方,其他地方已无从下脚了。
少数一些没来得及吃早餐的人,安静地啃着吃食,甚至还有端着稀粥的,看得客海那叫一个难受,哆哆嗦嗦地潜伏在人群之中。
好奇的群众一旦有聚集的机会,也自然免不了七嘴八舌一番。
“听说了吗?两家之前都很满意这桩婚事,可还没到日子,就闹翻了。”
“之前似有征兆,今日终于干起来了。”
“门当户对也能闹到今日这番田地,很是蹊跷,咱这西渭城很久没这般动静了,也难怪大伙这么起劲儿。”
……
东郭一族,在这西渭城中也算有头有脸,他们率众人将华府围得水泄不通,看这声势浩大的情形,无疑是上门讨婚债的一方。
而处于被动华府,则大门紧闭,死守僵持,任凭对方几个冲到门前的家丁肆意挑衅,也避而不言。
“我看啊,八成是那华府的少爷弄出来的幺蛾子,不然人家姑娘怎能找上门来。”
人群中,总有似乎能洞悉一切的家伙,没完没了地絮絮叨叨。
“对对对,那家伙向来不安分,从小性格就有点怪。”
“还有他身边那形影不离的小秃子,也很招眼,看着腼腆憨厚,实则贱兮兮的,听说他还会一些装神弄鬼把式,不像好人呐。”
……
“阿嚏!”
突然伴随着一声响亮的喷嚏,一个身影从华府左围墙旁的大柳树上失足跌落了下来。
好家伙,“嘭”的一声之后,一股尘土随即溅起……
缓缓的,他扭着腰,抚着头,难受着站了起来,这家伙身板不大,但很结实,长得虽然普通,可一副秃瓢极为醒目。
他叽里咕噜地碎碎念着:“哎哟,我的腰啊,不知道是哪个家伙在背地里骂我,害得俺一个哆嗦,脚一滑就掉了下来。”
可还没等他缓过劲儿来,迷瞪的眼神就看到一群七浑八黑的影子把自己团团围住了。
“原来是华府的人。”其中一个东郭家丁认了出来。
“喂,小秃子,你家少爷死哪儿去了?”
还没等小秃子有所反应,另几个也接着怼……“没想到堂堂的华府,竟然背信弃义,不守婚约。”
“你们华府休要猖狂,今天无论如何也要给我们东郭家一个说法,给我们大小姐一个交代。”
“速去把你家那熊货给我叫出来!”
……
看到这场婚战似乎有了新的变化,围观的街坊纷纷骚动了起来。
“对,就是那小秃子,他就是那华府少爷的跟班儿,是个奇怪的家伙。”
“这东郭家的人怎么还不动手啊?”
……
人群的骚动无休无止,倒是那意外现身的小秃子一脸憨像,却没啥反应。
面对着七嘴八舌的指责,甚至是谩骂侮辱,小秃子也只是隐忍着,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回身望了望内院,心里嘀咕着:“少爷,你在等什么呢。”
看到小秃子这般的不理不睬,刚刚一阵骚喷的东郭家丁们彻底急眼了。
“呀嘿,你这小秃子,果然目中无人啊。”
“甭跟他废话,早就想揍他了,自从他上次跟里面那货去过咱府上之后,后院的一只大白鹅就不见了,今儿也好跟这贼人算算账。”……
感觉到东郭一族的家丁们正在背后迅速的靠近,小秃子眨巴着眼睛,心里还在憋屈地默念着:“少爷,你真会搞事情,我龙仁真是服了你。”
……
“臭小子,你真会搞事情,老子我真是服了你。”华府里面也不平静,华老爷子正立在小儿子的床边,数落着赖在床上的罪魁祸首。
而同在一旁的华老夫人也是没辙,只能劝着:“老头子,省省吧,动这么大肝火,那东郭家的人也看不到,看到了也不会领情。”
华老爷子窝火的很啊,怎么也没想到这辈子还能因为这种事儿被围了家,别说那东郭家不依不饶,就连自己对躺着的这位主儿,也都忍不了拉。
“你这混账东西,如此糟蹋这大好的姻缘,就算你真的要反悔,也得他娘的有个站得住的理由啊,总不能让老子出去给外面的那帮人讲,仅仅因为你做了一个扯淡的梦,便想就此作罢,那东郭家能善罢甘休吗?”急得华老爷子都按耐不住爆了粗口。
“啪!”
谁知,老爷子刚发泄完,就被一个巴掌糊到了脸上。
“谁他娘的?你骂谁呢?怎么滴,你这个老不休还指桑骂槐……”华老夫人突然跟华老爷子掐了起来,扯着衣领就出了房门……
还躺在床上的小少爷心里明白,母亲是故意支开了老爷子,好给他腾出些清净,想想对策。
但他显得并不那么着急,似乎是预料到了今日之困。
刚才只字未言的他,悄悄看了看门口,确定了都已离开,便轻松地翻了个身子。
他看着窗外的天空,心中捉摸着一些莫名的思绪……
这个世间,表面上看,一切都井井有条,但确实夹杂着一些玄乎的东西,那个梦就如同小时候的那次经历一样,让人匪夷所思,无缝衔接的那么真实,不会只是偶然。
以至于自己真觉得目前的一切,只是上辈子重来一遍的开始而已。
或者说,一切像是被预置好的,然后再被引导感知这一切的一切。
以前,他不信这些玄乎的东西,可自打几年前,龙仁那个小秃子的出现,随之也慢慢改变了他的认知。
因为,那小秃子会很多他不会的东西。
此时的华府门外,已经不是先前的那般场景了,之前聚众围观的街坊,都已撤后了好几丈之远,纷纷攘攘的动静几乎也都消停了。
不错,的确是发生了点什么,刚才那几个趾高气扬对龙仁指手划脚的东郭家丁,都已趴在了地上,不是捂着脸,就是抱着腿……
可能场面转变的有点快,事情起伏的有点大,大家还都在消化之中,静观不语。
龙仁依旧是拍了拍灰尘,看样子准备要打道回府。
虽然那几个不家丁都已趴下了,但有点能耐的东郭族人也大有人在,先前只是怕落人口实,才没有贸然对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秃子发狠。
“站住!”一个声音从东郭一族的人群里传了出来。
听到此声,本已回身的龙仁,又一次看向了东郭族人。
这回,龙仁看到的人,并没有之前那几个张牙舞爪的样子,反而使他感到同情起来。
只见一位长着胡须的大爷,缓缓地推动着木制的轮椅,从人群中浮现出来。
“是他?”
藏在人群中的客海冷不丁冒出一句。
也不知道何时顺来了一个油饼,客海偷偷摸摸地吃着,嘴里还嘀咕着:“这老家伙居然也来了,看来事情不小啊!”
另一边的龙仁也纳闷着,“哟呵,不至于吧,上门找事儿还用苦情这招,莫不是要碰瓷儿吧?”看着轮椅上行动不便的大爷,他心中倒是泛起了犹豫,跟身残的老人动手,似乎有所不妥。
在离龙仁很近的地方,大爷拱手相礼:“吾乃东郭亭,敢问阁下……”
怎么听着有点熟悉?龙仁也不敢怠慢:“在下华府小秃子,不…不…,在下华府龙仁。”
大爷接着言到:“呵呵,倒是个敦厚的小兄弟,不过东郭府跟华府的怨结,本有平息的机会,可你已然动手,仅存的脸面已经撕破,这口气也只能争一争了,请!”
真的很怪,打架就打架吗,干嘛说得文绉绉的,龙仁面对着老大爷一时间有点不适应,但也只能见机行事了。
随后,他同样拱手回礼,摆出个迎敌的姿态。
四周的街坊也都屏住呼吸,注视着将要发生的对决。客海似乎也续了口气,开始思考着,“到底是怎么个情况,他竟然也会出手?”
然而,龙仁看着东郭亭以及他身后的东郭族人时,隐约之中感知到了气息的异常,总觉得一股亢气并不是从东郭亭那里发出的。
正当他聚焦着一双小眼,寻觅着方位之时,突然一根长棍从远处旋转着向他飞来……
“嘣!”的一声。
赫然扎在了龙仁方才的所站之处。
还好他闪得快,不然就算没碰着,那浮起的尘土也会将他呛个够。
就在龙仁抡着胳膊煽动眼前的弥尘时,恍惚中看到一个身影正迅速袭来,于是他下意识扎起了步伐,准备接招。
可当那人靠近之时,龙仁瞪着眼睛突然收了手……
而那人倒也没有纠缠于他,顺势一脚轻松跳起,踏过木棍的顶端,以此借力而上,敏捷地飞跃上华府的围墙,她犹似霓裳羽衣舞,回眸一瞥百媚生,干练的背影竟然是一位娇娘子。
渐去的倩影只留下了一句:“六叔叔莫急,待我自行解决。”
“少……少……,少夫人!”龙仁结结巴巴地喊出了一句,随即,他又无力地补了一句:“不……不对,前少夫人!”。
看着那消失的背影,龙仁突然间五味杂陈,女人一旦掺合进来会更加麻烦,心里嘀咕着要是师父在就好了,自己和少爷对女人都是一切窍不通,唯有师父见多识广。
“小姐、小姐……”俩丫鬟也追了过来。
一时间,东郭族人那边也乱了阵脚,不知如何是好,最初站在门外叫嚣,逼华家人出来理论,于情于理都乃上策,可贸然闯入就有失名门风范。
西郡乃是当今中州天下第一郡,法度礼制都传承四海,如今是一女子独身闯入对家,这算哪门子事儿。
“哎哟,两个小姑奶奶,你们怎么不劝着大小姐呢?”一个管家焦急万分。
俩丫鬟甚是委屈,无奈地讲道:“但凡你们有点主意,大小姐也不至于拆了轿子的抬杆,这般行事了……”
周围看热闹的人,本就处在糊乱猜测之中,方才也没看明白什么,但听到了俩丫鬟的言语之后,精气神仿佛又集中了起来,顺着局势也跟上了思绪,七嘴八舌的又议论了起来。
“方才那是个姑娘啊,我都没看清楚。”
“是啊,虽然看着千娇百媚的,八成也是个不好惹的主。”
“胡闹,未出阁就这般肆意妄为,随意出入外家。”
“既娇艳又招眼,也难怪华府悔婚,毕竟这般女子是非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