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奕说出自己名字的时候,心中都不免感叹,这么多世过去了,他终于又重新有机会说出自己的真名。
“秦奕?”
姓秦?梁王在心中默念,心中倒是把隐世的几大家族全都过了个遍,难不成是那个秦家?
梁王为人一向谨慎,不然也不会在这乱世之中建出如今的功业,所以即使是对秦奕的身份还有所怀疑,但也还是让身边的太监给秦奕赐了座。
倒是坐下下方的四皇子,在看见秦奕出现的一瞬间,眼睛就死死的盯着秦奕,都快红的滴血了。
秦奕:……
不过既然他敢出现在这里,自然早就做好了万全准备,他也不害怕四皇子在梁王面前揭穿他。
果然,四皇子看见秦奕在耍了他之后,居然还敢大大咧咧的出现在宴会上,终于忍无可忍,嗖的一声从自己的位子上站起来。
原本大家都在看歌舞,庆祝太子得胜归来,四皇子的这一举动就显得尤为醒目。
“钰儿,你这是做什么?”萧贵妃看见一边坐着的梁王神情似有不满,连忙给自己儿子使眼色。
梁王的原配死后,梁王一直未曾立后,但是萧贵妃这么多年一直恩宠不断,身边又有四皇子这么争气优秀的儿子,在梁国的后宫之中倒是一直位同副后。梁王不是贪恋美色之人,后宫中除了朝臣送来的女儿,林后去了以后,更是久未添过新人了。
也是因为萧贵妃在宫中的地位最是高贵,故而这次宴会,居然就坐在帝王的下首,皇后的位子上。见自己的儿子行为矢状,连忙出言提醒。
但是四皇子在盛怒之下,又看见那个曾经骗了自己的秦奕这么惺惺作态,还和自己的死对头太子琮行为举止亲密,早就被妒火和怒火冲昏了头脑,哪里还听得进萧贵妃的提醒。直接站出来,矛头直对着秦奕。
“父皇,这人根本就不是什么隐事家族的公子!而是燕王的皇子慕容华,父皇,太子琮不仅暗中放了这个大燕皇室,勾结大燕皇室,还联合着这人欺君罔上。儿臣实在不愿意见父皇被蒙蔽,这才斗胆起来揭发。父皇,太子琮这是欺君之罪,如此胆大妄为,不知道究竟包藏的是什么祸心。”
“噢?”梁王本就对秦奕的身份有怀疑,现在四皇子这么一说,秦奕的身份就更是疑点重重,但太子终究是把握着大梁一半军力的一国储君,梁王终归是要给太子一点面子,手中不规律的在桌案上翘了几下,最后还是说,“太子,钰儿对你的指控,你可有什么好辩解的?”
一个是太子,一个是钰儿,其中亲疏远近,听称谓就已经明了。
太子站起来,不悲不昂的回道,“父皇,儿臣并不知道四弟在说什么。秦先生是我从燕国卧龙山上请下来的,并不是什么燕国的皇子,更何况,燕国的皇子和我大梁有灭国之仇,如果秦先生真的如四弟所言,是什么大燕的皇子,为何现在见了自己的灭国仇人,反而一点都不激动呢?”
梁王看向秦奕的面色,果然十分平静,一点都不像是见了杀父仇人的模样。反倒是像个什么得道高人,就连宴会上富丽堂皇的宫殿和绮丽动人的歌舞都不曾动摇其分毫,听了四皇子的指控,不紧不慢的说道,“陛下,草民是受太子的邀约才前来梁国,并不认识四皇子,也不知道四皇子口中所说的慕容华是谁。”
“你!”四皇子听了太子的话,急着就要反驳,却被萧贵妃不紧不慢的打断。萧贵妃自然是相信自己的儿子的。
“皇上,既然太子和这位先生都说自己不是什么燕国的皇子,我们倒不如直接把燕王请来,请他来辨认,这燕王……总不至于不认识自己的孩子吧……”
因为太子的姗姗来迟,燕国皇室被处置的情形倒是没能赶上。
萧贵妃的想法倒是很美好,只是可能她做梦也没有想过,燕王沉溺酒色,跟本连自己有几个孩子都不清楚,只怕除了哪几个宠妃的孩子,其他的公主皇子们,一年能见个一两面,都已经算是运气好了。
燕王被想着和梁王献美,用三公主去讨好梁王,但没想到梁王根本就不吃他这一套,取笑一番后,直接就将燕国的皇室女子全部冲为军妓,成年男子一律斩首。此时燕王正在狱中因为梁王的命令而自怨自艾,没想到梁王居然会突然派人传唤他。
这让原本已经心如死灰的燕王心中突然又燃起了一丝丝希望的小火苗。
很快,圆滚滚的燕王就又被带到了宴会上。
这让燕王又生出了一点希望,扒着带他来的士兵的右腿。
“陛下!梁王陛下!我还有很多女儿,您要是看不上三公主,还有其他的公主,实在不行……实在不行皇子也行……我把他们都献给您,您就饶了我吧诶呦……”燕王话还没说完就被士兵甩在了地上。
大殿之上所有人都向燕王投去了瞧不起的目光。梁国一向尚武,就连肖丞相这类年过半百的文臣体态都保养得当,可这燕王居然身为一国之君,吃的跟个酒囊饭袋不说,还这么没有骨气,国破之后居然迫不及待的就想要把自己的女儿和儿子送给敌国折辱,仅仅是为了换取自己的活命,这样的贪生怕死之辈做燕国的国君,燕国不亡那才是奇怪呢。
只有太子琮在桌子下拉紧了秦奕的手,真没想到他的父皇居然是这样的,如此卖子求荣,真不敢想以前慕容华在燕国皇宫里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也难怪宝贝会说,对燕王没有一丝感情,甚至要求改头换面,不再姓慕容。
要是秦奕心里知道太子想的是什么,只会笑他想的太多,他改名字不过是因为他本来就叫秦奕罢了。
可能是燕王的丑态成功取悦了梁王,梁王笑着开口,“慕容策,本王这次叫你来是辨一个人,你要是如实答了,本王也不介意饶你一命。”
梁王自己也突然明白了,斩草除根,是对一些还有着影响力的皇族要做的,但燕王这个模样,就算是留他一命又何妨。量他这样一个草包也闹不出多大的风波来。
“陛下要问什么,本王……啊不……草民,草民一定知无不言……”燕王本以为自己已经是必死无疑,现在突然得了梁王的承诺,居然还给自己留下了一线生机,当即在地上“砰砰砰”的磕了几个响头。
“慕容策,你去看看坐上的那位公子……眼不眼熟。”梁王指着秦奕。
燕王屁滚尿流的爬过去,被人压着抬头看向了秦奕的脸。揉了半天眼睛,才斟酌着开口。
“陛下,陛下我……不认识这位公子。”
燕王话音一落,秦奕和太子琮就都松了一口气。看来自己赌赢了。
燕王果真对慕容华没什么印象,毕竟燕王最不缺的就是孩子。哪里会记得慕容华这个养在贵妃膝下,连脸都没见过几面的皇子呢。
更别说慕容华本身的气质就像是个小可怜,身材消瘦不起眼,在美人如云的后宫只怕燕王偶尔看见了也只会当作哪个宫里的小太监。而秦奕的身体经过太子琮这几天的调养,虽然不说变得白白胖胖,可整个人的脸上也多了点血色,再加上换了个灵魂,整个人的气质都不一样了,别说是燕王,只怕曾经见过慕容华的人都不一定能认得出来。
“你怎么会不认识他!他是你儿子!”还没等燕王的话说完,四皇子就从自己的位子上跳了起来,他是真的忍不下去了,慕容华在他面前一天,就是在提醒他曾经受过的耻辱,结果现在真不知道慕容华和这个太子又联合起来搞了什么鬼,一个俘虏,怎么突然就变成了大摇大摆的什么先生了呢。“你的儿子!你怎么会认不出来他。”
说着,四皇子就冲到燕王的面前,狠狠的揪着燕王的领口,双目瞪的老大,甚至可以清晰的看清里面的红血丝。
燕王被四皇子激动的样子吓坏了,哆嗦着说,“那……那我再去看看……”
太子不慌不慢的开口,“四皇子为什么这么激动,燕王都已经说了自己不认识了,干嘛还要揪着人家的领口,父皇都还在看着,莫不是你要当着父皇的面,对燕王威逼不成?”
“我!”
“什么我啊你啊的,燕王……你就如实说,你究竟认不认识这位秦公子,你放心,有孤在,没人敢把你怎么样。”这话是太子琮看着四皇子说的。谁都知道太子这话针对的是谁。
一个是行为无状神情癫狂的皇子,还有一个是对自己承诺能护自己周全的太子,燕王就算再昏庸,也知道谁更靠得住。
再一次端详了秦奕的相貌,燕王最终还是坚定的摇了摇头。
“这位公子我真的不认识。”
全场哗然。
尤其是四皇子,更是激动,直接跪在地上和梁王起誓,“父皇,儿臣真的没有说谎。这个秦奕,真的就是燕王的第六子,名叫慕容华。之前他还……还意图行刺本王,结果被他逃了,逃走之后被太子抓了起来,之后就一直被关押在太子哪里,现在不知道太子究竟是什么意思,居然把这个敌国皇子改头换面,带到朝堂上来……父皇。儿臣所说的句句属实,如有半句虚言,儿臣愿受剜心之痛啊父皇。”
四皇子被气的语无伦次,他真是小瞧了秦奕和太子琮颠倒黑白的能力,要是他认识另一个时空的张太史,只怕两人会很有话题。但他到底还是要面子,没把秦奕逃跑那晚的事说明白,把自己被秦奕骗,改成了秦奕要刺杀他。
“燕王,你可看仔细了,这人真不是你的儿子?”梁王见四皇子的样子不似作假。又问。
“不是。”燕王的头摇的像个拨浪鼓,“草民真的对这位公子一点印象都没有。”
梁王直起身子,这可真是难办了,燕王自己都说不认识,可四皇子却又字字恳切,虽然四皇子和太子琮这么多年一直争斗不休,两人的多次交锋自己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现在都闹到自己面前来了……
倒是贵妃,偏心自己儿子,见梁王内心似有纠结,就在梁王耳边说道,“陛下,钰儿这孩子可是您看着长大的,他是什么样的性情和品格您是清楚的,臣妾并不认为他会在宴会上撒谎,而且钰儿也是为了太子找想。……臣妾也没有说太子不对的意思,不过太子终究是年纪太小……臣妾也是害怕太子被人蒙蔽,这才伤了他们兄弟之间的感情。”
这话说的可以说是表面上句句都向着太子,可每一句话都把四皇子从两人的争执中摘的干干净净,明明是四皇子先挑的事,可从贵妃口中说出来,就变成了四皇子担心太子,而太子却对一个外人处处维护。
就在梁王纠结不知道该相信谁的时候,一直冷眼旁观,不曾说过话的秦奕终于开口了,“原来梁王就是这么御下的。秦某此次下山也算是开眼了。”
“本是听了太子之言,觉得梁王是一个不错的君主,不才这才下山,还为太子进献了改良□□图纸,今日看了这一番闹剧,不才还真是有些后悔,原来文韬武略的梁王,也免不了被人言蛊惑,秦某看了,如今还真是后悔。”
秦奕这话说的可一点都不客气,不过倒是符合隐世家族应有的傲气。世家的力量,哪怕是一国君主也不敢小觑。
梁王被下了面子,一时间宴会上静悄悄的,连端茶倒水的宫女都不敢发出什么声音。最后还是萧贵妃笑着开口缓和了气氛。
“秦公子这是什么话。”
秦奕的眼神冷漠的扫过珠玉满头的萧贵妃,“敢问这位是。”
还不等皇上回答,坐在百官首位的箫丞相就率先回到,“这位是贵妃娘娘。”
“噢……”秦奕点点头,“原来是贵妃娘娘。”
“这么说,不是正妻喽。”
“既然不是正妻,那为何坐在皇后才能做的位子上,陛下怎么能让她用皇后才能带的东珠和凤钗,这只会让秦某觉得,大梁一个泱泱大国,却如此不分尊卑。”
“你!”这下别说是萧贵妃和四皇子了,就连丞相的鼻子都要被气歪了。
“我什么?”秦奕面不改色,嘴中却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你是皇上吗?”
箫丞相被秦奕的话下了一跳,连忙说道,“我当然不是皇上。”
秦奕的表情似乎更困惑了,抬头看向梁王。“既然不是皇上,那就是臣子喽,那为何我和陛下说话,你一个臣子会突然跳出来,越俎代庖。”
秦奕的话虽然难听,但他也着真没说错,萧贵妃虽然位同副后,但古代一向注重长幼尊卑,只要萧贵妃一天不封后,那她就不能算是梁王的正妻。
秦奕默默的用话怼了萧贵妃,心中正爽着呢,他早就看这个萧贵妃不顺眼了,她和四皇子坐的位子离梁王最近,从他一进来就看见他们一家三口亲密无间,你给我夹菜,我给你倒酒的。倒趁的太子像是个外人一样,刚刚太子和四皇子起争执的时候,居然还拉偏架。说的话明明就是向着自己儿子,还整的自己多大公无私一样。
原来太子每天呆的就是这样的环境,怪不得人都说,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呢。如此看来,林皇后死后,太子和梁王的关系极度恶化,除了有林氏造反的影响,只怕和这位萧贵妃的耳边风脱不了关系。
虽然萧贵妃四皇子,还有箫丞相都因为秦奕的话而生气不已,但还有梁王在,他们也不敢当场发作。梁王是一个胸中有沟壑且志向远大的君主,他一直都有着统一天下的志向,在听了秦奕口中的改良□□图纸之后,自然没有把秦奕对萧贵妃的冒犯看在心上。
他觉得秦奕有名士之风,自然要摆足了礼贤下士的姿态。听闻一些隐世家族格外在意尊卑,想必这位秦先生就是出身如此。
“先生说的有理。”梁王一句话打断了想要告状的萧贵妃,“既然如此,爱妃就委屈你下移一个位次吧。”
“皇上……”萧贵妃还想说什么,梁王却拍了两下她的手以示安抚,萧贵妃跟了梁王这么多年,自然知道梁王这样的意思就是说这件事已经没有商量的余地了。只得不甘心的跟着宫女们下移了一个位次,坐到了德妃的对面。
德妃向来与世无争,看见萧贵妃还抬头一笑,却换来了对方的一声冷哼。
梁王见了无奈的摇摇头,这几年萧贵妃是被自己宠的有些过头了,是有些分不清自己的身份,连带着箫丞相也嚣张了起来,也是自己扶持四皇子,朝堂之上曾经箫丞相的劲敌林公爷一家也早就消失,只剩下太子一脉可以于其争锋。也罢,就趁着秦奕这人杀杀萧家的风头也好,省的将来作出像林公爷一样的错事来。
可太子那边自己又真的不能放心,毕竟当初挣储一事,太子实在是做的太过。
“至于钰儿,怎么越大反而越不稳重了,这次是秦先生不愿与你计较,先闭门思过半个月。”罚完了萧贵妃和四皇子,梁王认为秦先生应该满意了,才说道。
“请问先生之前说的图纸……”
梁王看向台下,他最关心的还是能对大梁有帮助的东西。一个避世的隐世家族能拿出来的东西,只怕不会太差。
太子琮就让人把之前早就准备好了的□□图纸盛了上来,这是他之前一直和秦奕研究的,并且已经改装过让士兵实验过了,威力比一般的□□要强上不少,并且还能连发,他都不知道秦奕的小脑袋瓜是怎么想出来这么精妙的东西来的。
“父皇,秦先生下山之后曾和儿臣说过,这样的图纸还只是九牛一毛,将来若是有机会,先生还能进献的更多。”
“好。”梁王果然大喜,他知道这些隐士不爱金银珠宝,不喜高官厚禄,只问道,“先生需要什么,尽管说,只要是朕能做到的,统统可以答应。”
“草民是因为看中太子殿下的诚心才下山,不求名利。”
虽然秦奕这么说了,可梁王身为一国之主总不可能真的什么都不给,于是就赏了秦奕黄金万两。外加在大梁的都城赐了府邸。
不过秦奕肯定是不会去住的就是了。
经历了这件事,梁王也无心在宴会上多待,没多久就以身体不适先退场了,应该是回去研究他的图纸去了,倒是燕王看梁王要走了,迫不及待的大喊。
“陛下!陛下您之前答应过饶我一命的!”梁王停住了脚步,不屑的看了一眼被五花大绑的燕王。向下人吩咐道。
“那你就去给朕打扫马厩吧,也算是能自食其力。”
曾经的一国君主,如今却要去给敌国的皇帝打扫马厩,任谁都会觉得这是一种羞辱,但是燕王却一点都不在意,反而开心的跪在地上给梁王磕了两个头。
“谢谢陛下,谢谢陛下。”
梁王不愿再去多看燕王的丑态,摇摇头离开了。
梁王走了没多久,宫宴上的人也无心欣赏歌舞,很快就一个个告辞了,倒是太子和秦奕刚一起身,四皇子就从座位上站起来,也尾随着他们出了门,更是直接挡住了太子和秦奕的路,站在路中间死死的盯着太子身后的秦奕……
“你们……很好……”四皇子指着秦奕,咬着牙点了点头。
“太子,你就好确保自己能时时刻刻护着你的心肝宝贝,可千万别让他落单。不然……”
“不然怎样?”秦奕不服气的从太子身后伸出了一个头。很快就又被太子按了下去。
“不然我就让你知道什么是生不如死……”
太子挑眉,“皇弟还是先把父皇罚你闭门思过的半个月度过去了再说吧。”
“放心,为兄会好好的行驶自己的作为兄长的职责,定会好好派人看着四皇子府,不让四弟踏出半步。”
四皇子闻言,甩袖气势汹汹的走了。
倒是梁王,深夜回到自己寝宫之后,突然感慨的说了一句,“喜来,你说朕是不是对太子有些太苛刻了些。”
喜来惊的一跪,“皇上您这是说的什么话,您和太子即是父子,又是君臣,本就不算一般百姓人家能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