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世界上有两件事最难做到。
一是把自己的思想装进别人的脑袋。
二是把别人的钱装进自己的口袋。
而这两件事,我都擅长。
我叫刘四九,在很多年以后,人人都叫我一声九爷。
但在我十八岁以前,我只有两个称呼。
一个是小九,另一个是,小兔崽子。
街坊邻居,同学朋友,他们叫我小九,
只有一个人叫我小兔崽子,就是老灯头。
我七岁那年,他就在巷子口开书店。
到我十八岁离开小镇去彭城上大学,他还是守着那个破书店。
六岁那年,我父母去了外地,从此杳无音信。
从那时起,我就跟着奶奶生活。
父母失踪后,我变得不爱说话,一般不开口,开口必怼人。
七岁那年,第一次见老灯头的时候,他叫我小兔崽子,我就叫他老灯。
老灯在我们这里是骂老年人的话,类似老不死的。
我骂他,他也不生气,还给我小人书看。
一来二去,我跟他就熟悉了起来。
每天放学吃完饭,我都会跑去老灯头的书店。
一直呆到十点多才会回家睡觉。
节假日不上课,我也去找老灯头,他就会带我城里城外到处跑。
不止是因为在他的书店里,我能看到海量的小人书。
更是因为这个老家伙实在是太好玩了。
他好像什么都会。
摸鱼抓鸟弹子球,扑克麻将推牌九,踢球唱曲拉二胡,琴棋书画扮小丑。
凡是我感兴趣的,他都会,而且都能教我两手。
就连我的作业,都是老灯头辅导的。
我高中的奥数题,老师都得撅着屁股解两个小时,这老家伙五分钟搞定。
到我十岁的时候,奶奶去世。
我就干脆住到了老灯头的书店里。
镇政府来过几次,要送我去市里的福利院。
我死活不肯,就要跟老灯头住一起。
后来没办法,镇里开了证明,给老灯头和我办了领养手续。
从此以后,老灯头就成了我的监护人。
一直到我十八岁,这八年里,我每天的生活都多姿多彩。
我看了很多书,跟老灯头学了很多东西。
我一直以为老灯头只是个学识渊博的老人。
直到我临去彭城的前一晚,我才知道,我错了。
那晚,在我们的书店里,我炒了四个菜,烫了一壶老黄酒。
二两酒下肚,老灯头打着酒嗝儿问我:
“小兔崽子,告诉我,你这么多年,跟我都学了什么吗?”
我嬉皮笑脸说:“上到天文地理,下到市井杂门,净是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老灯头先是笑笑,道:“你说的倒也没错。”
然后他端起酒杯,咂一口酒,又道:“就是不准确!”
我说:“那你总结总结?”
老灯头没有接话,反而岔开话题,说道:
“我教你的那套无名存想法,其实是有名字的。”
我嘴里塞着菜,含糊不清的问:“叫啥?”
老灯头看着我,笑容收敛:“鬼谷惑神诀!”
“噗!”
我一口酒喷了出来,哈哈大笑。
“老家伙,你看玄幻小说走火入魔了吧?”
我抹了抹笑出来的眼泪,道:
“七岁的时候你骗我练这个绝世神功,我练了十一年,也没感觉这玩意儿神奇在哪啊?”
老灯头眼睛一瞪,道:“你敢说一点效果没有?”
“三天三夜不睡觉也不困,这个算不算?”
我继续笑,“这充其量就是个养生气功,跟你吹嘘的那个名字根本不搭嘛!”
我说着,便要伸筷去夹菜。
突然眼前一道银光闪过,我只觉得眉心一痛。
再抬起头来,对面的老灯头正捏着手里的银针对着我笑。
“你个老灯,拿针扎我干嘛?”
我站起来冲他嚷嚷。
老灯头也不恼,笑眯眯地说道:“现在行功存想,再试试?”
我瞪了他一眼,却还是按照他的要求,就站在那里,凝聚精神,进入存想。
所谓存想,其实是一种精神状态。
就好像灵魂出窍一样,意识居高临下的漂浮在一个空间里。
冷静超然地看着下面的世界。
一开始跟老灯头学这个存想法,我必须要打坐入定,往往要耗费很久才能进入存想状态。
后来,进入存想的速度越来越快。
渐渐地,老灯头就要求我行走坐卧都要随时练习。
到了十八岁,我就能随时随地进入存想。
哪怕我同时在正跟人说话,或者在做其他事。
我一进入存想,意识里便听到了一个声音。
“小兔崽子,是不是很神奇?”
是老灯头!
可是我一直是盯着他的,他根本没有张嘴说话。
“是不是懵了?哈哈哈!”
老灯头的声音又一次在我的意识里响起。
可是他依旧没有张嘴。
“卧槽,我能听见你的想法?是不是?”
我惊呆了,连忙问老灯头。
“明其心念,而后惑之。”
老灯头笑眯眯说道:“最重要的用法,在于‘惑’字。”
我问:“改变别人的想法?”
老灯头点头,道:“没错!”
我又问:“那该怎么做?”
老灯头道:“我已将你天门点开,后面的用法你自行领悟,以你的资质不难。”
我点了点头,重新坐下,问道:“老家伙,你到底是干什么的?为什么教我这些?”
老灯头问我:“知道苏秦吗?”
我说:“师从鬼谷子,佩六国相印的牛人。”
老灯头说:“那是咱们和门的祖师爷。”
我慢慢睁大双眼。
老灯头接着说:“和门由苏秦所创,传承至今,我教你的这些玩意儿,是为和门秘术——和术。”
“老祖宗说天地人和,和之一字,与天地人并列,可见其重要。”
“所谓和术,就是和天和地和人的学问!”
“和天之不公,使天时顺遂。”
“和地之杀机,使地气安稳。”
“和人之矛盾,使争杀止歇。”
我听得目瞪口呆,半晌才道:
“老家伙,你在吹牛逼吧?还和天和地,昨天刚被淋了个落汤鸡,出门时你怎么没算到要下雨?”
老灯头尴尬的笑:“和天和地……失传了,我不会。”
我翻着白眼,道:“那就剩一个和人了呗。”
老灯头洒然一笑道:“红尘人心,浮生百态,和人哪有那么简单?你这一辈子把它玩明白就不错了。”
“那么问题来了,我为什么要玩这个什么和人?”
我笑嘻嘻地说,“人心难测,跟人打交道多累,你也知道我的性子,太懒。”
老灯头的表情变得严肃:“你不想知道你父母的下落吗?”
我震惊地望着他。
“他们死了!十二年前,在彭城。”
老灯头望着我的眼睛,一字一顿。
“被人杀的!”
我猛地站起身来。
玻璃杯被我撞到地上,摔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