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身体并不能直接被烧成灰,骨灰坛里装的骨灰,往往都是经人工二次捣碎后形成。
在火葬场焚烧尸体时,一般烧了半个小时后,脂肪被烧得干干净净,但是底部还没有烧透,这时工作人员就会用铁钳将尸体翻个面,就和在锅里煎鱼时,给鱼翻个面一样。
继续焚烧一个小时左右,一具肉体就会完全被烧成一堆骨架。
火化的过程中,一些细小的骨头,比如手指骨、脚趾骨会碎成粉末状,一些骨骼的末梢也会在气流的作用下灰飞烟灭。
能留下大致形态的基本都是诸如颅骨、颈椎脊椎、胸骨、肋骨、骨盆和胳膊腿的长骨等大骨头。它们依火化的温度、时间、火烧得透不透等因素,化成大小不一的碎片状。
这些烧不完的大骨头基本还保持人体骨架的大略形态,只不过是被火烧和氧化得四分五裂。一些烧得不太透的甚至还能据此辨别性别。
很多人说火化之后其实跟土葬多年挖出来没啥区别,出来都是一整副骨架,就是因为火烧代替了漫长的自然界的腐化过程。
被烧成一副骨架后,工作人员就会用钳子将骨架全部夹出来,再用小锤锤对骨架逐一进行敲击,最后就得到骨灰。
人体骨骼由有机质(如胶原蛋白)和无机质(如钙盐)沉积构成。骨骼的形状就是无机质的形状,焚烧后,有机质被高温破坏,但无机质不会被破坏,仍然保持着骨骼形状。
有些人类特有的骨骼即便以小锤锤敲击,也不能将它敲成粉末,比如牙齿、骨小梁。
人类骨骼的结构为外面一层骨密质,形成骨头的外壳,里面空的部分是髓腔,其内有蜂窝状的骨结构,称为骨松质,构成骨松质的是骨小梁。骨小梁为人类特有,动物没有。
几十斤的骨头,最后只会剩下几斤的骨灰,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那些没法变成粉末的无机质会被去除。不然,类似于“骨刺骨渣”的一些东西被装进骨灰盒,影响总体观感不说,估计家属也不怎么会乐意接受。因此,电视里看到的人类骨灰就总是会如同均匀细碎的面粉一样。
以火葬场的专业化而言,都不可能把人彻底烧成灰,这是因为他们用来焚尸的火温只能达到900多度。除非能够达到2000度,但这种温度,所需的科技含量比较高,并且一旦达到这个温度,烧出来的,极可能连灰都看不见了。
这就注定张建军被焚烧后,章保贵如果做不到像火葬场的工作人员那样,将人体骨骼能敲碎的都敲碎,那就势必要对他的“骨灰”进行处理,并且没法随意丢弃。
事实上,章保贵也说没有对被焚烧后的张建军的尸骨进行二次敲碎,因为时间上来不及,到了第二天早上及白天,万一有做事的工人经过他这个地方,却看到他在“乒乒乓乓”地敲击一堆人形骨头,这个画面想想都不怎么和谐。
更重要的是,无论是章保贵还是海浪,他们都没有这个耐心来做这样的“细致活”。
因此,章保贵找了一个蛇皮袋,然后将冷却下来的油桶里的东西一股脑儿往蛇皮袋里一倒了事。之后,再将蛇皮袋捆紧扔在地上,用铁锹在袋子上草草拍了几下,将能拍碎的大型人骨都尽量拍碎。
最后他拎着这个蛇皮袋,在芒果园里找了个角落,挖了个小坑就把它埋了。
路上碰到几个工友,对他手里拎着的蛇皮袋看都没多看一眼。他们都以为他拎的是一袋坏掉的芒果。
园里的芒果有些会因为病虫害、天气等原因导致落果,这些落在地上的果实会很快就坏掉,然后会被工人们捡起来卖给附近的养猪场喂猪。
清河警方应该庆幸,山河芒果园附近没有山川河流、水库湖泊之类。不然,处理骨灰最好的办法就是将它洒进这些地方。若果真如此,即便知道骨灰被“处理”的地点,恐怕也只能“望洋兴叹”。
章保贵也考虑过待合适的时机一到再将埋在土里的骨灰挖出来,运到河边处理掉,但警方接到韩志强的报警后,根据张建军的家庭住址及平时的活动范围,随即派出大量警务人员就在芒果园附近走访排查,这让章保贵在短时内不敢轻举妄动。
没几天,警方根据证人看到章保贵曾和“张建军”走在一起的线索,很快就找上门来,更让章保贵完全失去了实施这一办法的机会。
根据章保贵供述的地点,禹德望带人马不停蹄地又去找张建军的“骨灰渣渣”。这是能证明海浪和章保贵杀害张建军的直接证据。
毫无疑问,章保贵口供中涉及的海浪是个重要人物,立即引起所有人的注意和重视。
在对闻忠的家庭情况进行调查时,无意中得知闻忠的第一任继母黎玉真在离开闻达后,回到越南和一个姓海的男人生了一对双胞胎,其中一个夭折,另一个活下来的就叫海浪。
章保贵口中的海浪恰恰也是越南人。但问及关于章保贵认识的这个海浪的更多信息,以及海浪离开后去了哪里,他的藏身之地在何处等问题时,章保贵却又一问三不知。
这两个海浪会不会就是同一人?如果是,未免就太巧了,而这种巧合又意味着什么?
海浪和史际是同母异父的亲兄弟,史际一直跟着闻忠,原本看起来八竿子打不着的海浪如果突然出现在清河,到底是什么意思?
无论如何,首先确认海浪的身份,以及他是否为合法入境是为当务之急。
同时,对他的搜查和逮捕也为重中之重。不管是他手里的警枪,还是他对章保贵声称的想在清河干几宗“大买卖”的言论,以及涉嫌绑架勒索、杀人的犯罪行为,都注定他一下就成为警方必须关注的焦点。
山河芒果园的老板叫赵山河。
陆凯和禹德望等人进入这里搜查物证时,赵山河露了一下面,之后就出门处理个人事务去了。
李竹道看着姗姗来迟的赵山河,突然一下莫名其妙地认为史际会藏身于此的几率几近为零。就算真的碰巧藏身于此,但看到陆凯和禹德望的动静,也极可能如惊弓之鸟,早已卷铺盖跑路了。
陆凯为双方简单介绍后,就开门见山地问赵山河的芒果园里,有没有,或者是否曾经有过一名叫史际的务工人员。
赵山河想也不想,就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没有……以前没有,现在也没有。园里做事的拢共就二十几号人,每个人的姓名我都记得。我们招人不容易,能来这里做事的更不容易。他们不好找工作,才会来干这样的苦活累活,一旦稳定下来,没有什么特殊情况,也不会说走就走。即便中途有辞职不干的,我也会记得那人的姓名。”
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赵山河打电话要人将公司历年发放工资的名册表单送过来。
最后,还喋喋不休地强调自己是守法公民,从来不用越境过来的“黑工”,至于招收章保贵这种走出高墙、处在十字路口的刑满释放人员,他更多的是为了预防和减少重新犯罪,降低恶性案件发生,维护社会稳定和谐,所以才会用爱心去感化他们、用实际行动去帮助他们,为他们提供工作机会。
但章保贵最近做了违法犯罪的勾当,这实在不在他的可控范围内。
三人不动声色地听着赵山河的自我标榜。
陆凯拿到工资发放表单后,不阴不阳地忽然说道:“你既然从来都不招收‘黑工’,那就按照你这工资单上的名册,把这些人的身份证都拿过来看看。”
赵山河的一张脸立即憋成猪肝色。不招收“黑工”的话也就随口说说而已,谁知道眼前的陆警官会当真。
陆凯先前来的时候没提这茬,并且明显是冲着章保贵的住所而来,赵山河也就只当他此行的目的不在公司是否招收“黑工”上。所以才有此自吹自擂。
更糟糕的是,陆凯现在手里拽着员工花名册,也就意味着他掌握了真实的员工数量,这让他连“造假”的机会都没有了。
赵山河扭捏半天,只能坦白,说他这儿确实有两名“黑工”,最后又叽里呱啦地抱怨芒果园招工太难,这两名“黑工”也都是老实人,一没偷蒙拐骗,二没危害社会,越境过来也就是为了混口饭吃,没必要将他们遣送回去。
陆凯却黑着脸说,别给我扯这些有的没的,我就问你一句话,你确定手底下的“黑工”只有两名?如果确定不了,就赶快拿他们的身份证过来,我一个一个帮你确认。
赵山河如丧考妣,摊开一只手掌,伸出五根手指,苦着一张脸:“五个,真的只有五个。陆警官,不能再多了,再多我这芒果园很长一段时间内招不到新工人,青黄不接,劳力不足,就没法开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