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男人又问,你到底会不会飞?小女孩犹豫了很久,小心翼翼地说自己会飞,见测谎仪没有反应,小女孩又十分肯定地重复了一遍,说自己能飞。”
“就这样,在男人的引导和测谎仪的‘权威’前,小女孩被成功驯化。这样的驯化在生活中也并不少见。”
“人们步入社会后,一步步遵从合群规则和社会秩序,包括道德和法律;为了让自己看上去得体,努力融入身边群体和迎合每个人;被迫接受自己可能并不想要的东西,却并不懂得如何拒绝。这些都是被社会同化,被‘精神驯化’的结果。”
“所以,闻忠认为,如果在一个与外界完全隔离的环境中,向一个人灌输自己想要的思想和意志,让其完全按照自己的指令行事,就像马戏团里的动物一样,最后变得听从指挥,应该同样能达到将‘人类驯化’的效果。”
“但对小孩进行这样的实验,闻忠毫无兴趣。他认为孩子本身就是一张白纸,德国的法西斯教育和日本的军国主义教育,早就证明这没什么难度。”
“相对于未成年的孩子,一个成年人拥有自己的思想认知,将他们原本已经在脑海里形成的固有认知驱除,重新植入一套全新的思想认知,才具有难度和可挑战性。”
“闻忠的‘人类驯化试验’也因此被他称为‘成人驯化试验’。和闻忠进行的试验相似的是传销组织里的‘培训’模式,还有巴普洛夫的狗经典条件反射实验和斯德哥尔摩综合症。”
“所以,闻忠在种子公司重新招聘了一批年轻员工,以传销组织‘培训’模式为基础,加入了他个人的一些理解和想法,想通过这种模式看能不能实现‘成人被驯化’的目的。”
“但随着试验逐步开展,越到后来,越让闻忠意识到这个试验会失败。”
“这些人是集体生活,在行为上和思想上会出现悄无声息的相互影响。比如,试验后期,有些人偷偷逃出公司,势必就会影响其他人也产生逃离的想法。”
“同时,没法完全隔离他们与外界联系,没有足够的‘利益’或‘权威’让他们始终屈服于现状。能赚到钱时就咬紧牙关忍受公司的‘严苛’纪律,赚不到钱就产生逃跑的想法,足以说明这一点。”
“这些因素让闻忠认为没法完全驱除他们脑海中的原有认知,试验失败很可能只是时间早晚问题。事实证明,他是对的。”
说到最后一句,史际居然十分难得地居然露出一丝笑意。看得出来,闻忠在他心目中有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特殊地位。
史际继续说道:
“所以,在种子公司的‘试验’进行没多久的时候,闻忠就逐渐有了另外再进行一个试验的想法。这个试验充分吸取公司‘试验’的经验教训,试验对象为个人,同时完全与外界隔离联系,并且要让被试验人完全屈服于现状……无法逃离。”
“这个试验不再借用传销‘培训’模式,而是将巴普洛夫的狗经典条件反射实验和斯德哥尔摩综合症结合起来,试验的第一个对象就是陈怀安,试验地点就在地下室。”
19世纪,俄国有个名叫巴普洛夫的老头儿,用他的狗在实验室里进行了一场著名的实验。
他把狗拴起来,然后给这条狗展示一盘美餐,这狗果不其然分泌了很多唾液。之后,他每次给这条狗展示食物时,都会同时不停地摇铃。如此反复一段时间后,巴普洛夫发现,尽管不给它展示食物,仅仅是一阵铃声就会让这条狗分泌唾液。这证明条件反射可以通过后天习得。
乍看一眼,相信很多人都会一头雾水:这个实验到底牛逼在哪里?
带着这个实验,先来回顾一下我们的日常生活。
早上起床,明知道读书、工作或健身会使这一天非常充实,也知道如果坚持下来,就一定会收获许多专业知识、拿出一份傲人的成果甚至自信地和女神说话、表白。
但总是管不住那双欠教育的手,总会打开电脑或电视,然后在不知不觉中,夕阳西下,又度过毫无意义的一天。接着就自责为什么自控力不够,并且默默发誓,明天一定要过得充实。
但到了明天,还是和昨天一样,最终日复一日地败在了自我本能的手下。然后在网上搜索了无数办法,但似乎都没什么卵用。即便偶尔能坚持一两天,但永远撑不过一个星期。
之所以出现这种情况,是因为经过十数年或数十年的条件反射训练,人们想要的各种各样的快感已经附加到看电视、玩电脑这些事上。而看书学习工作这些事,却和快感毫无联系。每当想到要打游戏或看电视,大脑就会感到食髓知味般的快感。而想到学习等事时,则毫无快感可言。
按照这个思路,如果在看书、学习、工作上会获得快感呢?
比如,工作即便出错也会得到表扬,还能像打游戏一样重新来一遍,工资也高,至少每月十万起步,并且身边都是帅哥美女,各种耍宝逗你开心,还什么都听你的,这样的工作是不是干起来精神十足?一旦听说要工作了,是不是就会和打了鸡血一样?
同样的道理,人们遵循公序良俗,以法律法规为行为准则,是因为出现违反这些社会准则的言行时,会受到批评或惩罚,这些批评或惩罚无法让人产生快感。
巴普洛夫的狗,这一实验告诉人们,如果想让一个人按照你的意志去做一件事,那么在他(她)做这件事时就给予正向鼓励或快感刺激,如果不想让人去做某件事,那就给予反向批判或消极、痛苦刺激。
这样看起来,好像还不是很牛逼。
经过长时间的条件反射的刺激训练后,人们就会不知不觉将做某件事融入到自己的日常行为,融为自己生活的一部分。即便这些事在现代社会中是被禁止,是违反道德法律的。当然,前提得是,将这些被社会禁止的事项在被试验人身上进行快感刺激能真实完成。
这样一看,就很可怕了。
闻忠想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又称为人质认同综合症,是指犯罪过程中的被害人对于加害人产生情感(如同情、认同、赞赏、喜爱、依赖等),并结成融洽、友好的关系,甚至反过来帮助加害人的一种情感联结。因首次发现于瑞典斯德哥尔摩的一起犯罪案件中而得名。
人性能承受的恐惧有一条脆弱的底线。
当人遇上一个疯狂的杀手,杀手不讲理,随时要取他的性命,人质就会把生命权渐渐付托给这个凶徒。
时间一久,人质吃一口饭、喝一口水,每一个呼吸,他自己都会觉得是加害者对他的宽忍和慈悲。对于绑架自己的暴徒,受害者的恐惧,会先转化为对凶徒的感激,然后变为一种崇拜,最后人质也下意识地以为凶徒的安全,就是自己的安全。
发生斯德哥尔摩综合症的条件有以下几个。
首先,受害人的生命受到严重威胁,随时可能丢掉性命。在这种极端恐惧的情况下,他(她)的思维认知相应地陷入混乱,或者说会出现偏差。
其次,处于封闭的空间中。这样一来,被害人除了接受加害者的思想认知,会与所有其他思想认知隔离,得不到外界讯息,同时也会相信要逃脱是不可能的。
最后,加害者会给予受害者一些小恩小惠。比如,受害人表现好,就让他(她)吃饱,或者加鸡腿,或者满足受害人的其他一些小要求。当然,这些要求在加害者这里完全就是轻而易举的事。这样一来,受害人就会因此对加害者产生感恩心理、依赖情绪或其他正向情感。
这种症候群的例子见诸于各种不同的案件中,从集中营的囚犯、战俘、受虐妇女与乱伦的受害者,都可能发生斯德哥尔摩综合症。
在21世纪的现代中国,某地发生过一起地窖囚禁案。
一名男子挖了个地窖,在里面绑架了6名年轻女性,逼迫她们从事网络“裸聊”、卖淫,为其非法牟利,并随时在她们身上发泄自己的兽欲。简而言之,该名男子在地窖里囚禁了6名性奴。
中途看不顺眼,还杀了两个,剩下的四个不仅不恨他,反而为了他互相争风吃醋,甚至在被警方解救后,还选择原谅该名男子。
这就是斯德哥尔摩综合症。该起案件也似乎证明人类能被驯化,人性能被驯服。
当然,这只是狭义上的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广义上的斯德哥尔摩综合症无处不在。
比如,一个人对你不好,而且很可能已经伤害到你,你对这人没有仇恨或报复心理,反而对其怀有好感,为其行为进行下意识地辩护,并且愿意和他(她)保持这种关系,继续受其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