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兰思给自己留的厨艺后招就是“江里捞”自热火锅。
她第一次见蓝月超市促销员做展示的时候就很留心了,在蓝月超市,她无法让其他人看见自己,也闻不到味道,就像是一个漂浮在半空中的透明人。
但“江里捞”小火锅肯定很好吃,因为来来去去的人都忍不住回头,销量很好的样子。
除夕夜的傍晚果然下了雪,细细的雪籽在渐渐黯淡的光线里变得越来越大,终于成了鹅毛大雪。
破旧的屋子有些漏风,但还好人多,都挤在窄窄的堂屋里头。
紧闭的窗户和门扉上都贴了鲜红色的窗花和剪纸,是郭素娥亲手剪出来的。
姜兰思在原主的印象中努力翻找,才挖出大概是她很小的时候,亲妈还年轻,每年过年的时候都会买些红纸回来,剪成福字,剪出漂亮的六出雪花。
后来就没有了,因为家里穷,这些东西中看不中用,徒劳费功夫。
稍显破旧的桌子上放着满满当当的好菜,都是分量笃实的硬菜,姜兰思提前把小火锅的外包装拆了,趁没人在厨房的时候扔进灶火里,火星陡然大盛,再把残渣处理掉。
现在,在姜家人的面前,这个白白的不甚厚实的小白盆子里,竟会自动自发的冒热气,冒出麻辣鲜香的气味。
姜小弟抄了一天课本,中指都抄肿了,姜二哥也忙里忙外,一直在干活,所以他们今晚都有资格上桌,好好吃一顿。
“姐,为什么这个锅子会自己热啊?”姜小弟很好奇。
姜兰思抿了抿唇,抬起尖尖的下颌,其实她也没弄明白,所以她的答复很是言简意赅。
“这是科学。”
还顺便寓教于乐。
“你要是想知道,就好好上学,等你读大学了,就知道是什么原理了。”
姜小弟没有反驳姐姐,姐姐好厉害,能够弄来这么多好吃的好喝的。
他刚想伸筷子,姜兰思就用力打一下他的手腕骨。
“我和你说过什么?”
姜小弟赶紧收回手,认真说:“姐,我记得了。要学孔融让梨,让长辈先吃。”
不过……
他挠挠头,说:“姐你和我讲的孔融让梨的故事里,我觉得孔融只是迫于无奈,他的哥哥们一定很凶……”后一句他没敢说,凶的就像姐姐一样。
“孔融要是不让梨的话,一定会被哥哥们打的。”
姜兰思……
算了,小弟这么理解也不是不行。
姜老爹和郭素娥都夹了一筷子自热火锅里的菜,藕片和海带一吃下去,那味道真是绝了。
尤其天气冷,香辣的热气顺着嗓子眼往下窜,全身上下都热了。
饭吃到后半程,村里村外传来了鞭炮声。
姜兰思本来想在蓝月超市买的,就没提前准备,等她发现蓝月生活馆竟没有鞭炮卖的时候,时间上已经来不及了。
不过守岁的时候,听着别人家的鞭炮声间歇着响起来,想必也能驱散这一年的晦气厄运,明年的生活更好。
姜家人都吃得饱饱的,姜二哥和姜小弟不怕冷,冲到院子里玩雪,姜兰思窝在覃越檀身边,安安静静的看着外面的雪花飞舞。
她有一点想不起来了,为什么上辈子自己和仙尊会成为宿敌。
斗了那么多次,刀光剑影,内力搏杀,从没有留过手。
若越檀仙尊也活下来,并且和她一样拥有第二次的生命,或许,他们俩都有别的生存方法。
转钟到初一的一刻,外头的鞭炮声略大了一些,在苍青色的黑夜里,似乎惊起了一些雪片。
姜兰思的手被覃越檀握着,非常的暖和,她最近一直在矛盾的旋涡里挣扎着,总觉得这样和覃越檀继续下去,似乎不对,她应该独立起来,不该继续占傻子的便宜。
毕竟,这个世界杀人是犯法的。
如果傻子是越檀仙尊的话,她也不会动手。
如果傻子不是……
覃越檀低下头,用一种很缓慢的速度靠近她,当他过分高挺的鼻尖戳到姜兰思的时候,他笨拙地停了下来,似乎有点担心地看着姜兰思,直到姜兰思持续着一言不发,他才继续将自己的脸往下、再往下,吃了太多辣椒的鲜红薄唇在她的脸蛋上蹭来蹭去。
蹭得她很痒,姜兰思才意识到,他是在亲她呢。
“新年快乐啊,媳妇儿。”
*
姜大哥和覃越梅转钟前就熬不住了,回了自己屋子。
覃越梅和姜爱国结婚后,也有过后悔的时候。
有情饮水饱这种话,偶尔说一两次可以的。
常年说,常年饿着,身上是真难受。
覃越梅脾气有点子犟,她妈李秀萍一开始并不支持她和姜爱国结婚,甚至把她锁在家里面,说她要还敢和姜爱国来往,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可她觉得人不能太自私。
尤其是姜爱国腿伤没钱治的时候,她不顾危险,深夜跑了过来,当她看到姜爱国躺在床上痛苦到咬破嘴唇,不肯发出呻一吟一声的时候,她的心都被这个傻男人给掰碎了。
但这大半年在姜家的日子,覃越梅却过得越来越没有希望,就像这间破旧的屋子,一直在漏水,却没钱修,破了的地方就反复的盖上茅草。
直到姜兰思回来,给姜家带来了一些希望,覃越梅又高兴又茫然。
她过去在覃家的生活,一直是这么富足的。
她坐在床沿没有动,直到自己冰冷的手被姜爱国的手攥住。
“对不起。”
覃越梅没有回头,勉强自己笑了笑:“大过年的,为啥说对不起啊?”多触霉头啊,像是意味着姜爱国在未来一年,要对她说很多个对不起。
姜爱国骨节过分凸出、显得有些嶙峋的大手收紧,说:“对不起,你跟着我这大半年,吃了不少苦。”
他一直陷在自怨自艾的情绪里,但兰思说的对,有些亏没必要吃,有些苦也不该受。
“对不起。”他又说了一遍,另一只手摸了摸放在床头的书,他是姜家唯一算得上高材生的人,读完高中才回家。如果不是取消高考,老师觉得他有一点考上大学的可能性。
“越梅,我会努力让咱们家的日子好起来的。”
覃越梅没有说话,只是把自己的脸埋在丈夫的怀里,默默的流了一点眼泪。
不能流多,大过年的触霉头。
但她恍恍惚惚的,觉得那些苦似乎没有太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