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比原本屋子大一倍的院子里人声鼎沸，热闹非凡，闹过了转点还有一半人不想走，把郭素娥和姜天赐两口子赶回去睡觉。

姜爱党好久没这么威风了，盛酒的碗碟被他来回端着敬酒和被敬酒。

不用干活，有肉吃，有酒喝，人生畅快，足矣。

姜兰思和覃越檀早早上床躺着了，头碰着头说了几句悄悄话，约定了后面几天过年去温泉泡一泡，提前带好驱蛇的药，就不会被蛇再咬一次。

所以，没人听见姜爱国又痛又爽的叫声。

覃越梅嫁给姜爱国这段日子，面上不敢表露出对丈夫的担心，还总开玩笑说姜爱国这样挺好，这辈子不用担心他找别的相好的。

其实晚上总做梦，梦见头一回见到姜爱国，他俩都在山里头砍柴采野菜，覃越梅有一点害怕，不知道身边有一个人好，还是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好。

她一点点的往深山里头走，每一次回头，都发现姜爱国跟在不近不远的地方。

男人有着端正英俊的五官，和沉默寡言的性格，慢慢的，她的呼吸平缓下来。

下山的时候，他俩也保持着一前一后不远不近的距离。

直到到了分叉口，一个向左去白河村，一个向右去姜家村，覃越梅走了两步，没忍住悄悄回头，却吓了她一跳。

明明是踏实稳重的男人，却悄悄的跟到了她身后，而男人的大手里，攥着一只前蹄后蹄都被茅草绳捆得严实的野兔子。

那只兔子眼瞅着就要被他扔进覃越梅的篓子里，却被覃越梅抓了个现行。

“……大哥，你这是干啥啊？”

姜爱国的脸红了，他侧过头，半天闷闷出声：“我……抓了两只，送你一只。”

是该拒绝的。

可覃越梅不知道咋的，只是低着头，藏着笑。

她走出去几十步，姜爱国又在她身后喊了一声：“……明天……我还来！”

她梦见姜爱国腿没受伤，和往常一样，高大沉默的个子，跟在她身边，四肢健全地办婚事，像她刚认识姜爱国时幻想的那样，一把将她抱起来，往屋里头大步流星的走。

覃越梅就没忍住。

掐了姜爱国一把，听他哎呦一声。

又担心只是昙花一现，说帮姜爱国好好按摩腿，疏通经脉。

其实覃越梅根本没学过按摩，只知道用指尖去掐，姜爱国也很怕这是一个梦，疼一回，就高兴一回。

到第二天，两口子起床，眼睛下面都挂着巨大的黑眼圈。

姜兰思和覃越檀早早醒过来了，一家人都很兴奋地坐在大圆桌子前面。

听姜老爹说，这吃饭桌子，也是他当年进山砍木材回来，亲手做的。

比原先家里头的桌子舒坦多了。

似乎饭菜端上好桌子，吃起来味道都不一样了。

结果姜爱国一出现，郭素娥把碗扔地上了。

好在覃越檀反应快，一个箭步冲过去，五根指头张开，接得稳稳当当。

一整碗香菇焖鸡都没掉地上。

姜爱国英俊沉稳的脸涨红了，还能看出一点紧张。

他没有坐轮椅，在覃越梅的搀扶下，艰难地朝桌子走了过来。

姜小弟冲到他面前，想戳他伤腿，但又没好意思真戳上去。

姜爱国扯出一个真心的笑容：“你戳。”

郭素娥都没顾得上看菜，赶紧跑到姜爱国前面，在她看来，儿子娶妻生子了，将来早晚要独立出去，这副身子骨是属于覃越梅的，便下意识说：“小军别闹，当心你嫂子骂你。”

没想到覃越梅脸也红了，她讷讷说：“没事儿，小军你尽管戳。”

姜小军真伸手去拧，然后他都不知道该摆啥表情好了，愣怔说：“爹，妈，二哥，姐……姐夫，大哥的腿不一样了，你们要不要来摸一摸？”

郭素娥实在是忍不住了，第一个上手。

大儿子的腿确确实实和过去不一样了！

就好像一条死去的木桩子，重新焕发了生机。

有血脉在汩汩流淌的感觉。

一家子人，把主动带着老头和礼物上门拜访亲家、顺便看自己儿子的李秀萍和覃老爹看傻了。

干啥呢，这是，都抱着姜爱国一条腿痛哭流涕的。

*

因为公婆上门，去温泉便延迟了一天。

李秀萍和覃老爹这一会上门，显而易见对秦家是更加满意了。

女儿覃越梅嫁过来的时候，亲家的房子还破破烂烂的，姜爱国也一脸阴郁颓废。

婚后李秀萍想上门亲自看看女儿，但覃越梅七不乐意八不乐意的，把李秀萍也气着了。

关起门和老头子发了一顿火。

女儿这么外向，就当没生过她得了。

没想到短短几个月功夫，姜家住的房子大变样不说，连女婿姜爱国的腿也好了很多。

覃老爹没忍住，也从众揪了姜爱国一把，老两口如愿听到姜爱国无比嘹亮的叫声。

回家的路上，覃越檀和覃越梅、姜兰思送了他们一程。到了分岔路，一转弯就进村子了。李秀萍赶紧赶他们回去，晚上天冷，孩子们别冻着。

只剩下老两口之后，李秀萍实在没忍住，冲老头子噗嗤一笑。

“咱女婿的叫声可真带劲儿！”

“一听就阳刚气十足，说不定下半年不用人扶着就能自己走路了！”

“我悄悄观察着，越檀和兰思两口子在她娘家呆着，感情更好了。这一趟回娘家，要是能揣个娃回来就好了。”

说到揣娃，老两口脸色又是一变。

“赶紧回去吧，老婆子，越檀刚才还问我，他们的猪女儿咋样了！生怕咱们把他的猪闺女给饿着了！”

“唉，老二真是个傻狗，他不自己努把力，难道还指望一头猪喊他爹？”

喊了也没人想答应吧？

*

姜兰思并不知道老两口路上的小插曲，和覃越檀一块回家睡觉。

冬天的晚上，炉火里埋着板栗，炒熟了剥开吃可香甜了。

只是姜二哥吃板栗前，姜兰思又提醒了他一遍，等年过完了，他得比年前还要努力干活。

还让姜小弟背了一遍九九乘法表。

姜小弟也是条汉子，哭得眼泪汪汪磕磕巴巴总算在一个小时后背完了，含着热泪就急吼吼的吞板栗。

这回，没人帮他说情，郭素娥和姜老爹都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姜小弟的痛苦之上，老夫妻笑得可开心了。

第二天一大早，姜兰思和覃越檀就往温泉进发了，这一回他们俩顺利到达，姜兰思从超市里偷偷拿了套朴素的泳衣穿在里面，慢慢的坐进了热乎乎的温泉水里。

她还拿了个塑料盘放在水面上，里面放了不方便当着别人面吃的稀罕水果和零食。

樱桃、葡萄都特别甜。

覃越檀坐在对面，时不时垂着睫毛，悄悄看她露在水面上的奶白色肩膀。

“这个芒果又甜又软，真好吃！”

姜兰思顺手给覃越檀也剥了个芒果，覃越檀只吃了一口，嘴巴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了起来。

“！？”原来覃越檀对芒果过敏，姜兰思赶紧伸出手，想把他嘴里的芒果取出来。

覃越檀却躲来躲去，不肯吐出来。

“媳妇儿给我的，不。”

姜兰思无奈放弃，她就纳闷了，这灵泉水的功效，虽说不是特别的迅速，但在老爹和大哥身上都起效了。

覃越檀怎么还是傻乎乎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