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兰思并不喜欢军训,主要是训练的站立行走,她心想,走得漂亮,站得跟标杆一样,该不会打架的还是不会打架啊。
不过寝室里头闹了那一场,叶绾绾又在树荫底下好整以暇地欣赏着整个寝室的动静,姜兰思确实冒起火。
几天军训下来,秋老虎把其他学生都晒得蔫儿巴巴的,只有姜兰思的身段越站越直,立正稍息的动作一丝不苟,简直跟用尺子量出来的一样漂亮。
踢着正步走的姿势,更是干脆利落、潇洒漂亮,这让教官也满意得连连点头。
等到负责其他系新生的教官凑在一起,拎出自己训练最得意的学生比试,姜兰思更是大放异彩,狠狠给自家教官长了脸。
叶绾绾原是等着看笑话的,她自己当然是娇气惯了的,但姜兰思那张脸蛋,那细白得连茧子都没有的手指,叶绾绾一看就知道找到同类了。
同时天涯偷懒人,相逢何必装样子。
她是万万没想到,姜兰思能成军训里的红旗标兵,新生正步比试里的第一名,甚至比隔壁班的男同学踢得还要飒爽英姿,真是气死她了!
叶绾绾去公共厕所洗脸,就听见几个蹲坑里头有人聊天。
“我觉得叶绾绾肯定没有心脏病。我舅舅是县医院的外科一把手,我见过真有心脏病的人,那脸白的,嘴唇紫的,一看就生病着。”
“叶绾绾有病啊,有心病。我见到她偷偷擦什么防晒霜了,上头印的是外国字呢,听说是她家里人从国外邮寄回来的!”
“我是说她咋擦的脸死白死白的,比食堂的白馒头还白,可惜没用。咱们班上最白的还是姜兰思。天生白,晒红了洗把脸,我看着比之前还要白呢!”
听见蹲坑里有人完事要出来,叶绾绾眼睛都气红了,她到底没勇气和这几个人对峙,只得匆匆擦了一把脸,赶紧跑了出去。
另一边,姜兰思找教官讨要奖励,教官是个实心眼的大小伙,一开始看不惯有些女同学怕吃苦,但姜兰思给他长了脸,他高兴得不得了。
一听姜兰思要奖励,教官挠挠头说:“好,我请你吃奶油冰棍!”
姜兰思摇头说:“不用了,请你放我一个小时假,我去打个电话。”
教官手一挥,准了。
姜兰思一路小跑,往校内电话亭冲去。
教官等其他同学休息了十五分钟,又集合方阵再次训练,见姜兰思还在电话亭那儿打电话,都是年轻人,就有点好奇她聊啥。
姜兰思站得久了脚有点麻,电话亭老板很少见到她这样打电话不考虑钱的,便搬了个椅子让她坐下,姜兰思道了谢,这才继续和覃越檀说话。
“是啊,军训好累好累啊,我的脚都站肿了,脚脖子粗了好多啊……”
她软着声音撒娇,覃越檀在电话那头哄她,说要给她寄药膏过来。
“等你寄到了,我的脚脖子都好了。我早和你说了,我不想上学,也不想参加什么军训,可你说什么要我坚持,要我努力,我现在努力了,全身上下就跟被拆散了一样的难受……”
姜兰思扁扁嘴唇。
“你一点都不心疼我。”
覃越檀在电话那端沉默,只是呼吸声重了许多,他沉沉叹了一口气。
姜兰思再如何累都熬了下来,她就是想让覃越檀心疼她,见他连一点表示都没有,一下子没忍住,气的眼圈都红了起来。
要是上辈子的她,一定想不到自己谈恋爱的时候,竟然会这样患得患失,脾气还跟冲天炮一样,一点就着。
“覃越檀,我好难过、我好累!我站在方阵里都要晕倒了,可我担心没人扶着我不敢倒,我浑身疼也没人心疼我……”
她陡然声线提高,电话另一端的覃越檀顿时慌了,他的心早就挂在姜兰思身上,为她着急坏了、心疼坏了。
“我心疼你……”他的声都在颤:“你别急,不舒服就赶紧去校医院看看,我一定早点来看你,给你揉脚踝骨……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带……
姜兰思听他声音就知道覃越檀没撒谎,这才微微的笑了,坐太久了有点累,又扭了扭身子说:“也不用去校医院,我跟你说啊……”
教官给同学们训练了半小时,又放了五分钟的小息时间,就悄悄的绕路过来,还没走近就听见姜兰思甜腻腻的撒娇,听得他是目瞪口呆,电话里的姜兰思,怕是比班上最娇气的女学生还要娇气几分。
这让他十分迷惑。
话筒快被姜兰思捂起火了,她瞅了瞅时间,一个小时要到,覃越檀那边还有事情要忙,便依依不舍地挂了电话,一起身,又把军训的正步带了出来,英气挺拔的一扭头,和教官对上眼。
教官小伙彻底迷茫了,挠挠后脑勺问:“要不,再让你休息会儿?”
电话里头的姜兰思怪可怜的,好似下一刻就要送去医院吸氧了,他又不是阎王爷,没有把学生们训去阴间报道的爱好。
“不必!”
姜兰思豪爽地摆摆手,称兄道弟的一拍教官肩膀:“刚才休息一小时了,我现在全身都是干劲,非把军训红旗手拿到不可!”
听说拿到红旗手,期末考试能加分呢,她就想着早点毕业,早脱苦海!
*
另一端,覃越檀挂了电话,眼神坚毅笃定。
他打开抽屉夹层,取出这段时间收集的资料,开车往一个方向过去。
那是一套不错的四合院,院子里放了很多花梨木的花架子,上头养着不少花花草草,并不名贵,且有一些有枯死的迹象。
打扮得很利索的老人一手拿着园艺方面的书籍在细细的看,一边还在坚持不懈的浇水。
覃越檀到了后,赶紧把喜阴的花卉先从晒太阳的地界解救出来,又把需要多浇水的和少浇水的花草分开,老人摸摸短胡茬子,说:“还是你了解这些。”
覃越檀苦笑,其实他和老人看的是一本书,也不知道老人天天研究花卉种植,最后把知识点都研究到哪里去了。
但涉及到工作方面,老人表情立刻严肃起来。
他翻阅了覃越檀带来的资料,冷哼一声,低声说:“果然。”
老人是很信任覃越檀的,沉稳干练,有一股子舍生忘死的拼劲。
放下资料,两人又把花草拾掇了一遍,老人指着一盆只剩下一点茬子的花,百思不得其解:“我养的很用心了,怎么一天比一天长的矮呢?”
覃越檀看向四合院的一侧,鸡笼子里的鸡子们叽叽咕咕的,透露出一股心虚劲儿。
“您放养了吗?”
“这……”老人的眼神也有一丝飘忽不定了:“偶尔。”
“那就是了,都是它们啄的。”
……鸡子们和老人都保持了几分钟沉默。
“对了,上回就听说你结婚了,你媳妇儿咋不带来,我给你掌掌眼?”
覃越檀笑得很温柔:“结婚一年多了,我媳妇儿考上燕京的大学,她人很聪明。”
一边说,一边掏出照片给老人看。
是他送姜兰思去上学那天,在燕京找照相馆拍的,前些天照相馆把冲好的照片寄了过来。
老人从口袋里掏出老花镜,眯着眼仔细看看,两个年轻人头碰头合照,脸上都绽放笑容,跟朵花儿似的,女孩儿生得秀气漂亮,还是大学生,他点点头说:“好,好。你怎么之前不和我说,她在燕京读书呢?”
不然,他会更早的调动覃越檀过去。
覃越檀说:“事情还没办完。”他能分得清事情的缓急轻重,虽然极牵挂姜兰思,但还是要把老人和他私下查的事情,通过他在一线的工作,都一一查证清楚才好。
有问题的都挖出来。
没问题的确认清白。
“委屈你媳妇了,等你去了燕京,把我的礼物捎给她。”
老人说着就往屋子里头走。
覃越檀说:“不必,老师。等我去了燕京,需要补偿她的,我会好好补偿她!”
譬如说,帮她洗脚擦背,给她准备好吃的好喝的。
带她游香山逛北海,去前朝的皇宫转一转,毕竟燕京有那么多大好的风景,想来姜兰思一个人也无心游玩。
*
姜兰思那边,军训果然勇夺红旗手,在全校的军训阅兵典礼上,还请姜兰思上去发言。
姜兰思心里头想的是,说能加分这件事,到底能不能在大会上给我落实了?
但嘴上还是很严谨,把教官和同学通通都表扬了一遍,还重点强调了,除了个别先天因素有心脏病的同学外,她们所有人都努力完成军训任务,为将来的发光发热奠定体力的基础!
这话一出,辅导员是吓了一跳,没想到自己负责的班级还有人得了心脏病,要是四年学上,万一发个病,出个事儿,她的责任可大了。
其他同学纷纷回头看叶绾绾,把叶绾绾看得脸上是红一阵、白一阵的。
撑到大会结束,叶绾绾没忍住就哭了,一边哭一边赶去电话亭给哥哥打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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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训总算结束,虽然教官们都很严厉,但和同学们还是建立了深刻的感情,大家一一惜别后,教官被军用卡车一趟带回去了,厉丹丹拉着同寝室的几个人,包括姜兰思去大食堂好好吃一顿,犒劳她们这几天流的汗,掉的肉!
大家商量好,每个人都打一份肉菜一份蔬菜,然后合伙买了一大锅汤,四个女生凑在一起,吃喝得很畅快。
家在附近津口的齐雪梅指着楼梯口,说:“哎,那个是叶绾绾她大哥吧?”
几个女生都抬头看去,主要是因为,上回叶绾绾大哥来送她,她们都觉得他长得特别的帅气。
姜兰思也看了几眼,微微一怔。
那男人长得太眼熟,她曾经见过他两次。
英气逼人的脸,一双咄咄逼人的鹰眼,笔挺的衣裤,考究面料,连裤线都熨烫得笔直,不像是一般人能穿的衣服。
头一次见,是在县城给姜老爹治病,和覃越檀去吃鳝丝面时,撞见原书女主叶绾绾和他吵架,两人闹的似是不欢而散。
第二次见,他开吉普车去接原书女主叶绾绾,叶绾绾的脸上带着几分不悦,但还是一言不发的上了车。
姜兰思连饭都忘了吃,只顾着出神,她觉得很蹊跷,这个男人认识两个叶绾绾。
这年头,一般人叫个啥红霞啊、冬梅雪梅啊、爱国建桥啊,都很常见,但绾绾这个名字,实在是挺少见的。
真是巧。
吃完饭,一楼宿管阿姨通知姜兰思,说有包裹寄到了。
又大又沉的一包,姜兰思抱回宿舍一拆开,里头什么都有。
其他女孩儿也都凑过来看热闹,都有点羡慕了。
有大包的精致点心、印制着外国字的霜糕、两管很精致的口红,和一封信。
姜兰思先拆开信,就知道覃越檀是为了她打电话,给她送温暖来了,抿着嘴笑着看完,便按照覃越檀信里说的,把点心拆开大家分着吃,又把口红拧开试了试。
她皮肤白,唇色一亮,整张脸都从清丽变得明丽娇艳。
厉丹丹肤色微黄,怪羡慕地说:“这么艳丽的颜色,也只有你能擦。我擦一定很显黄气!”
姜兰思上辈子从没有和闺蜜试口红的经历,见厉丹丹有些好奇口红,便推出来一些,用她自己没擦过的地方摸在厉丹丹的手腕内侧,让厉丹丹可以擦在嘴上试试。
其他几个女生看了也想试,姜兰思便如法炮制,她们各个都笑得很开心。
女孩子们笑完闹完,姜兰思把东西收好,收拾出换洗的衣服去澡堂子洗澡。
其他人舍不得洗澡票,便没有跟去的。
她走了没一会儿,叶绾绾便带着宿舍里和她关系好的俩姑娘,一起回来了。
有瞿志海给她撑腰,她又趾高气昂起来。
王爱妮转着口红,展示给宿舍里的女生们看。
“这是叶绾绾的大哥送她的!是从外贸商店买的!听说一只口红要好几十块钱,可贵了!”
徐馨也点头说:“是啊,也只有燕京人才用的起。”
齐雪梅瞥了一眼,说:“哪儿那么金贵,姜兰思也有两只,刚收着包裹,刚才我们都试了的。不过颜色是挺好看的,还不容易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