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染闭上双眼之前,一道身影出现在浮阳殿门前,过堂风把殿内的纱幔吹的沙沙作响。
他就站在玉石台阶上卓然而立,绯红的官服迎风烈烈招展,笔挺修长的身影被清冷的月色晕染着,周身淡散着无尽的寒气。
那是宋池,内阁首辅宋池。
曾领班锦衣卫,受封太子太傅,兼任数十个大大小小重要职务的宋池。
满朝文武无不谈之色变,就连皇上都要听言三五分的宋池。
她心心念念了多少个春秋岁月的宋池,也是间接害死她的宋池。
“你说你会来娶我的,在四年前那个春意料峭的夜里,我把你从束阳河救了起来,你答应过会来娶我的…”
可她却等了一年又一年,后来她成了妃子,他成了臣。
陆染笑了,笑靥在脸上一点点凝结,最后化作满目的痛楚,嘴角溢出的血丝猩红不已。
“若有来世,换你死在我手上一次可好?”
宋池闻言,凤眸微眯着,深如寒潭般的墨眸绞着让人读不懂的情绪。
那张俊美清冷的脸也慢慢变的越来越模糊。
宋池动了动嘴角,他在说话,但是说什么,陆染已然听不见了,毒侵入了肺腑,只觉得整个内脏都似火烫般的绞痛。
双眸闭上的刹那,她恍然看到了宋池眼眸里无边的痛色,便又觉得可笑无比。
“不必用这种眼神看我,如果你是担心我做鬼了都不放过你,那你放心好了,我生生世世都不会放过你。”
“生生世世都不会放过你……”
月妈妈听着这胡话,欣喜地放下手里的针线,扭头看向看向躺在床上昏睡多日的陆染,瘦如枯柴的手摸了摸陆染白的毫无血色的脸颊,竟然是没了昨日夜里那般滚烫了
“我的好姐儿,你可要争气,快些醒来啊,你若是走了,留下我这老骨头可如何是好。”
月妈妈语气激动,浑浊的眼眸莹润着水气。
陆染在床上已经躺三天了,从陆府送过来时还有些意识,到昨天米汤已经喂不进去了,整个人烫的像个碳头。
月妈妈请了好几个的小郎中来瞧过,都摇摇头地走了,她又去陆府找了几次,想催着让人喊大夫来瞧瞧,看门的却都把她给拦下了。
说是大少爷婚期,没人有空管那野生小姐的死活。
束手无策的月妈妈只能回家等着,本以为这陆染撑不过去今天了,她倒是自个争气。
陆染还在睡梦里挣扎,恍惚中有人贴着她的脸颊说话,粗糙的指腹,熟悉的皁角味。
那是奶娘月妈妈的味道,月妈妈家就在京都郊外的翟甫村,陆染便是在这出生的。
陆染是陆府的四小姐,父亲是翰林院五品侍读陆政廷,生母素青只是陆政廷的一个通房丫头。
怀陆染时,正值陆家夫人柳玉姚有孕在身,说什么一府二孕有偏煞,便把大着肚子的素青送到了翟甫村养胎。
陆染出生那年正遇朝廷动荡,整个陆府避不出户,直至陆政廷复原官职,但是依然没人提起把素青母女接回去,后来陆政廷由七品编修荣升五品侍读。
这一高兴,才恍然想起了素青跟陆染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