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染被接回来时四岁了,连名字都没有,只有一个乳名叫画儿,就站在陆府的门前等着柳玉姚取个名字,然后跨进家门。
柳玉姚细细的眼睛眯了起来,紧紧打量着陆染。内心尤为的惊诧,也才四岁的女娃子圆圆的脸,肤白如玉,一双眼睛水灵剔透,鼻巧唇红,瞧着就是那小美人坯子。
可却从头到脚都寻不到与那陆政廷或是素青相似之处,柳玉姚便是坚称那陆染是素青与人有染而来。
素青百辩不得,最后一头撞死在了陆府门前的大石狮上,这事才不了了之。
四岁的陆染不知道人会死,只是看到娘亲头上的血一直流,一直流,后来她就再也见不到娘亲了。
素青死了,陆染还是叫陆染,没了娘,爹也对她不管不顾。
幸好,她还有个姐姐。
陆染干裂的唇瓣动了动,气若游丝地喊了一声:“姐姐,琴儿姐姐…”
琴儿姐姐最后也死了,被吴家的小瘪三玷污后,不得已下嫁给了一个赌鬼,不到一年就被活活打死了。
那一天陆染正在前往宫里复选的路上,连琴儿姐姐最后一眼也没见上。
她忍辱负重,表面与陆府的人和和美美,在深宫勾心斗角,从常在到了昭仪,本想凭借一己之力报那血海深仇,可一切都让宋池给毁了。
番邦联姻,宋池向皇上谏言,说是那番邦路途遥远,且番邦人性凶残,若是长公主前往和亲,怕是凶多吉少,便是点名了让陆染代替。
陆染手里捧着一碟红豆糕进丰华殿,宋池的话她听的清清楚楚。
若是把她送往和亲之路,哪怕侥幸活了下来,大仇不得报,那与死了又有何区别?
她没让宋池得逞,回浮阳殿后给自己斟了满满的一杯毒酒,她死了,就在宋池的面前,七窍流血而亡。
而那个叫宋池的男人,前世今生都成了她陆染最深的执念。
陆染咬牙切齿,睁开眼入目的却是那老旧的横梁,上了青苔的瓦房。屋墙很矮,不透风的老房子能闻到那一股潮湿的霉臭味。
月妈妈坐在床沿,颤着嘴唇哭成了泪人:“姐儿,我的好姐儿,你可算是醒了哟。”
陆染无神的眼眸张望着屋内熟悉的一切,想起了这是她十四岁那年因感染了风寒,柳玉姚说她晦气,让人又把她丢到了翟甫村。
她,这是又活过来了吗?陆染抚摸着饿的咕咕直叫的肚子,混乱的思绪也慢慢地清晰明了起来。八壹中文網
她确实活过来了,回到了永昌二三年。
月妈妈抹了眼角的泪,暗黄粗糙的脸上起了笑意:“你看我只顾着哭,锅里有熬的粥,我给你盛来,你可别是乱动。”
陆染虚弱地点了点头,勉强撑着身子坐了起来。
片刻的功夫,月妈妈端着温热的米粥进来,雪白粘稠的汤粥里打入了一个鸡蛋,撒了几粒盐,又添了一小撮的猪油,虽然只是点点油星,却也让陆染吃的狼吞虎咽。
“大少爷明日大婚,趁着夫人忙活着无暇顾及,你就回府去。”
月妈妈纳着鞋底,嘴边碎碎念。
她倒是住哪都无所谓,只是不想苦了陆染,她也十四了,快到了问亲的年纪,总不能一直搁在外头放养。
陆染闻言,像是想起了什么,忙是放下了手中的勺子:“大哥明日大婚,那今日便是初六了?”
那不正是宋池成亲的日子,这个日子她记得太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