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后再提这层关系,秦妈妈剩下的唯有叹息了。
宋自成与宋自立是双生,从呱呱落地到蹒跚学步,他就小病不断,而宋自立却生的虎头虎脑很招人喜欢。
整个宋府上下,对这兄弟俩都是差别对待。
好吃好玩给的第一个总是宋自立,两个哭闹,先被抱着哄的也是宋自立。
四岁那年,两兄弟打闹落水,整个府上下都在围着宋自立转,在湖里挣扎的宋自成命悬一线,还是被宋池救起的。
打那时候起,宋自成有时间就钻别院去找宋池。
那是第一个主动去别院的人,宋池刚开始还冷着脸把他赶走,之后他来第二次,第三次,后面就逐渐成了宋池的跟屁虫。
宋池会给他做弹弓,做风筝,教他下河游水。
在宋自成的眼里宋池这个哥哥就跟天一样高,一样广阔,一样伟大。
兄弟俩相伴一年有余,这事还是被朱秀海发现了。
那是冬至的第二个清晨,宋自成抱着热乎乎的烤红薯兴冲冲地去别院,推门进去却瞧见宋池被捆在木桩上,浑身是血。
他不敢去求情,也不敢去拦,一个人躲了起来,偷偷哭,最后抱着他的红薯冻僵在假山的石洞里。
之后宋自成便没再去别院,两兄弟连面都不曾见过,这一晃过去了十几年。
昨夜陆染突然问起宋自成时,秦妈妈怕让宋池想起那些过往,便也没提。
今儿陆染再问起,她已是老泪盈眶。
陆染眨着泛红的眼眶,竟也一时凝噎说不出话来。她大概是比宋池幸运多了吧,虽然也受府上哥哥姐姐的欺负,但至少她能跟琴儿姐姐相依为命。
秦妈妈拭掉眼角的泪,拉着陆染的手回屋:“姑且不去管那些,我方才从内院回来,听三少夫人跟丫鬟们说什么太子惹的龙颜大怒,大少爷这状元爷怕是要栽跟头,这是何意思?”
贵为太子之身,竟然擅自离宫,怎不惹的龙颜大怒,不过她看宋池这趟水陵府之行胸有成竹,应该不会有事。
“秦妈妈,你放心吧,官场的事对大少爷来说游刃有余。”
秦妈妈还是担心不已,这状元可是好不容易考取的,这官也没当着就出事,如何都不能踏实。
次日她出门采办,竟处处都听着那太子要被罢黜的风声,说是太子爷擅自离宫,不服管,没有储君的风范气度。
秦妈妈听的心慌意乱,赶忙是回去给陆染报信。
陆染端坐在罗汉床那看书打发时间,听着匆匆脚步声,抬起头秦妈妈就进屋了。
“大少夫人,听闻那太子要被罢黜,这可如何是好。”
陆染算过宋池的行程,最迟今天夜里会到水陵府,眼下干着急也没用。
她放下手中的书卷,劝慰道:“秦妈妈,官场之事,我们这些妇人也插手不到,只能静观其变,你可要沉不住气。”
若是乱了,只会让别人更痛快。
“这如何沉得住气,太子一事算其中,夫人那据说张罗着给大小姐某亲家了!”
这简直就是落井下石,趁着太子出事宋池无暇顾及,朱秀海是打算把宋胥君往火坑送,以报心头只恨呐。
陆染也意识到了问题的棘手,卷着手中的帕子,先问道:“老爷当初的意思不是打算替大小姐找个入赘的,怎是改了口?”
“那是老爷的意思,夫人一直都打算让大小姐出嫁,这回拿春姨娘入府门作为条件,老爷也答应夫人让大小姐出嫁。”
陆染听罢也有些乱了,也没料到朱秀海会突然来这一出,以她对宋池的恨意,就别指望她会给宋胥君谋什么好夫家了。
不行,她得要见一见白莺。
可她想进出东庭苑都难,如何见上面?
陆染来回踱步,一筹莫展,突然想起了什么,她忙把央红喊进来。
“央红,你可会唱曲?”
央红刚跨过门槛就听着这么一问,满头雾水地摇头:“央红只会做粗活,不识字,更不会唱曲。”
陆染摆摆手:“罢了,吟诗也可,我教你几句,你一会装着回别院取东西,进了院子后挨着东庭苑的隔墙给我念上几个来回。”
管不管用,陆染姑且也只能试试了。
陆染念一句,央红跟着一句:“岸帻题诗身自闲,江山故宅空文藻。杨叶纵能穿旧的,柳堤花岸万人招。”
刚开始很拗口,念了好几遍,总算是勉强记住了。
“你快去,念几个来回即可,若是忘了回来问我,快!”
秦妈妈也是看的云里雾里的,想开口问,又看陆染焦躁的模样,不愿给她再添乱,便就先出去了。
央红去了半刻钟才回来,陆染吩咐的,她都照着做了,扯着干哑的嗓子问道:“大少夫人,您让央红这般做是为何?”
“等会你便知道了。”
陆染上座去等着,又过快一个时辰,终于听到央红的声音传来“大少夫人,春姨娘来访。”
总算是来了,陆染高兴地起身,迎着白莺进屋。
两人相互一视,都心照不宣地免去那些繁缛礼节。
白莺落座,把丫鬟屏退出去,才是道:“我是听有人在墙外念着夜杨柳的词字才出来的,想不到大少夫人对我的曲子竟然如此了解。”
不得不承认陆染真的聪明,这首曲子讲的是男子思念自己的心上人,又怕对方父母发现,所以便在女子的屋外吟诗。
女子心领神会,两人趁着夜色在岸江边的杨柳树下碰了面。
没想到这曲子陆染竟然能利用的如此巧妙。
“你有话尽快说,我一会还得登去拜见其他院的人。”为了出来见陆染,她与宋秉谦说打算亲自登门拜见府内的少爷小姐,以表诚意。
宋秉谦还夸她识大体,懂规矩,殊不知都是为了来见陆染寻的借口。
时间迫切,陆染直接开口道:“东庭苑的大小姐是宋池的亲姐,她不能外嫁,万不得已,你可借用一个叫姓曾的护院,他时常出入东庭苑。”
陆染也不知宋池与这曾护院是否有关系。
宋池不在府内,她姑且只能赌一把,从上回曾护院进东庭苑被宋池撞见他也不闻不问来看,曾护院极有可能是宋池的人。
于其让宋胥君不明不白地外嫁,不如嫁个知根知底的。
眼下能说动宋秉谦的人只有白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