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池刚从酒局抽身回来,喝的有点多,俊朗的面容微红,嘴角抿着,却没往日的冷漠。
陆染在他屋里,就坐在罗汉床上,手肘支在几案上打盹,睡一整日,夜深倒还是觉得困。
听着秦妈妈声音,她惊醒过来,宋池正踱步进屋。
身上穿着是九品官阶的绿色官袍,前后补子绣的是鹌鹑。
自打他升户部司务后出入总是匆忙,陆染还是第一次仔细打量他穿官袍的模样。
印象中宋池的衣袍基本都是素白色,绿色倒是头一回瞧他穿着,仗着好身姿,好面容,还真是穿什么都有别样的味道。
陆染下床走过去,尚未靠近,便嗅着一股浓烈的酒味,还以为是公务繁忙,敢情喝酒去了。
本想伺候他歇下,想着他放自己鸽子去喝酒,真是没那个心情,直走着要回去,宋池伸手攥着她手腕:“你去哪?”
“除了回屋睡觉,这时辰能去哪?做贼吗?”
火气可真大,但宋池也没撒手,拉着她回到罗汉床坐下,在怀里摸索着,掏出个锦袋递给陆染:“你有功,赏你的。”
陆染瞥了一眼,伸手拿过来打开,里面装的是套金玉首饰,金镶玉的耳环,白玉镯子,还有条金链子的白玉吊坠。
从色泽跟做工来看,这一套若是真的,也得大几千两吧。
她拿着金链子放到嘴里去咬,竟然还是真的,惊讶地望着宋池:“你捡着的?”
宋池被她逗乐,手中的折扇合起:“总之赏你的。”
“为何?我立了什么功?”陆染不解,凑过去,要追根究底。
“工部尚书方建清被撤职,容贵妃求情,倒是免了牢狱之灾,这一切都归功于你发现了那张票据。”
方建清不正是当朝阁老方有年的次子,也就是容妃的兄长。
陆染很好奇宋池是如何动摇了这么大条的鱼。
“你可还记得,我前些日子三番五次跑洛河。”
不提还好,提起洛河,陆染又想起柳玉文:“哦,记着呢。”她语气敷衍。
宋池略有醉意,加上心情大好,便细细与陆染道来。
容贵妃祖籍洛河,前年皇上曾答应在洛河给她修建宫邸,地址也都选好,奈何国库连年亏空,这事一直被搁置。
宋池去洛河的这几趟,曾路过容贵妃要建造景阳宫的位置,发现里头把守森严竟已有开工动土的痕迹。
他趁着夜色闯入想一探究竟,结果却被守卫发现,匆忙逃走时跌落,身上的伤便是这般来的。
景阳宫悄声无息地动土,让他更怀疑那超支的四百万两是假账,好几趟跑洛河就为找出点蛛丝马迹,哪料到证据就在账簿里。
方建清生性自大,父亲是内阁首辅,妹妹是当朝宠妃,心想着宋池奈何不了他,连账簿都懒得让人再审验。
便是让细心的陆染抓到了把柄。
也得亏陆染有那般的细心与聪慧,若是换做常人,账面数据对上便不会察觉有何异常,她却看出这其中的怪异之处。
陆染从他语气里听出对自己的赞赏,顺势道:“既然我这么优秀,以后我以男儿身示人,你带我在身边跑腿吧。”
宋池不解她为何提这么怪异的要求,面色微微下沉,语气略带嫌弃:“你这腿太短。”
陆染眯眯笑着,心里骂道,‘是,就柳小姐腿长。’伸手抓过锦袋,起身出去,走开几步又回头。
“工部尚书这么大的官都被撤职,说明你立大功了,升官了吗?”这永远是陆染最为关心的。
“嗯。”宋池应的淡然。
秦妈妈备好洗澡水,进来喊宋池,他搁下折扇,往外走出去。
陆染锦袋抱在怀里,身后紧紧跟着:“升的几品呢?俸禄多少呢?到哪个部就职呢?”
问着,问着,便跟着宋池身后进了洗浴间。
宋池回过身,挑眸望着问个不停的她:“你不如搬个凳子到一旁坐着,我细细跟你说?”
陆染反应过来,步子后退:“你就不能回答我了再洗?又不是让你说书。”
宋池砰的合上门,宽衣,身子浸入热水里,身心都畅快。
热气氤氲,迷蒙着那张俊美清冷的脸,眼睑微阖,在想着事情。
路,自然是越往后越难走了。
他这般戳不及防地就拔了老虎的其中一颗利齿,可想而知他往后处境的艰难。
宋池事情想的认真,屋外时不时传来拍打的声音,他侧身往外看,陆染的影子就站在离洗浴间不远,正上下地拍打着蚊子。
还真是…
宋池都不知该说什么好,冲着门外喊着:“户部员外郎。”
声音突然传来,陆染没听清,身子往前凑,耳朵贴着门板:“你刚刚说什么,我没注意听。”
“我门没闩着,不如你进来?”
陆染气的在外面闷声骂人,张牙舞爪的影子都投在洗浴间的门板上。
“我能看见。”
宋池说着话,陆染的动作也随之戛然而止。
“你好好洗吧,洗到明儿去。”
转身又是低声骂着:“真是吊人胃口,话说一半留一半,我今晚怎么睡!”
说是这般说,待宋池沐浴后去她屋,已见她搂着被子睡的香甜。
宋池摇头,女人这种东西,无解,替她熄了烛火回屋。
知道陆染好奇他升职的事,早饭便等着她。
陆染坐下时,宋池发现他昨儿送的东西她一样没戴着,从她进门到现在,她颈上只戴着个木坠子,看着应该是什么重要人送的。
“以后在这宋府,你戴什么,穿什么吃什么都无妨。”
陆染抬头看他,最想知道的还是:“所以你现在官居几品?”无需去顾及朱秀海,官应该不小。
宋池轻声回答:“户部从五品员外郎,兼翰林院侍读。”
陆染掰着手指算,从五品,那不就是比宋秉谦官阶还高,难怪宋池会说那样的话。
宋池看她放下手指后便一直眯着眼笑着,看出来是真的高兴,比送她金银首饰还高兴。
“哦对了,我父亲也是翰林院侍读。”
这般看来,两人平起平坐。
“所以呢?”宋池也想知道,对于陆政廷这个正牌岳丈,他该是持着什么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