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池听她这疼惜的语气,想起那日江元九在离鸢楼说的那番话。
陆堇封对陆染的特殊他早有所察觉,只是未当回事,眼下怕是不弄清楚不可了。
“堂堂七尺男儿,吃点板子又如何?”宋池面露不悦,继续道:“若不是他怂恿你出逃,也不至于吃板子,自找的。”
陆染听这他这般说话,火气也上来:“首先,不是我二哥怂恿我,是他在帮我,要不是你那…”
回来是她心甘情愿的,也没再提起的必要。
往嘴里扒大口饭,没让自己说下去。
宋池没听她说下去,挑眉懒懒地望着她:“说下去。”
陆染费劲吞下嘴里的饭,眯眼笑着:“谢大人的赏赐,也谢谢大人的大鱼大肉。”
冲着宋池虚虚一笑,低下头继续吃饭。
宋池也看着她,幽深的墨眸带着丝丝寒意:“听你这话的意思,若是吴德门未撞破你们的计划,你依是打算与陆堇封远走高飞?”
什么跟陆堇封远走高飞?说的好像是她不仁义在先一般。
陆染抬头辩驳:“我二哥只是…”
门外有身影踱步进屋,紧随着令人不悦的声音传来打断陆染的话:“这不年不节的,宋大人吃的这般肥鱼大肉,也不怕身子吃不消?”
话音落罢,便又道:“啧,我这脑子,倒是忘了宋大人是吃糠咽菜过来的。”
陆染视线看去,只见一绿袍官服身影在方椅落座,乍看着与宋自成有些神似,面容瘦削,两侧颌骨明显,再长着双三白眼,坐在那昂昂不动的尤为招人厌烦。
该是那宋秉谦最引以为傲的二儿子宋自立。
细细比较发现,与宋自立相比,温润孤离又带着病态的宋自成真是太招人喜欢了。
陆染手中筷子放下,笑着回嘴道:“三弟看着就不谙世事也怪不得你说这话,苦尽甘来与穷途末路虽都四字言,可言意有着天壤之别。”
“你这话指的是谁穷途末路?!”
终归还是太年轻,陆染轻轻几句话就引的宋自立开始跳脚,方才进屋时装腔作势的傲然早已不见踪影,翻脸起来像个泼孩。
“我也只是与三弟探讨学识,你何必此般对号入座呢?”
借着朝堂震荡,宋秉谦替他谋的个工部织染所大使的九品官职,刚上任就接手布衣节此等大活动,本是想来与宋池显摆得瑟一番,不料陆染几句话险些已让他暴跳如雷。
他甩袖起身,面色涨红:“甭开口闭口三弟的,你也配?”冷哼,瞥着像个局外人般的宋池,迈着大步走出屋子。
陆染淡淡的声音紧随而来:“你这话我记下了,先留着下回有机会还你啊。”
话说着,视线回到宋池身上:“宋自立这谋的什么官职,为什么跟螃蟹似的都横着走?”
身上穿着绿袍,不是九品的芝麻官,这般嚣张?
“工部织染所大使,虽是九品,但若是办的好,便可平步青云。”
这个官职陆染有些印象。
织染所每年的春夏交替都会在京都办为期三天的布衣节,五湖四海甚至邻国的商贩都会汇聚京都城。
拿到名帖的布行会选出自己布庄最为精良的制品拿到卖场展示,如若有布行的样布被外商选中,单子将交由织染所制造,布行将由朝廷论单量封赏。
除此之外,该布行还能在原来的赋税基础上,连续三年减税两成。
不参与的商行来年多半也能被赋税压死,所以聪明的东家都很积极配合官府的安排。
据说国库的库银有二成是靠织染所这个布衣节赚来的。
如今国库亏空,布衣节在即,若是宋自立真的借此活动充盈国库,那真是前途无量。
聊起宋自立,两人竟是放下了方才揪扯不清的话题。
宋池再想起来时已到要回官署当值的时辰,他起身漱口,整理衣冠:“你申时一刻再过离鸢居,我都已经交代好江公子。”
“就不能提前去?”
宋池往外走,丝毫不容商量的语气传来:“不能。”提前去又跟江元九胡诌海聊,并不是什么正经事。
陆染可不管,她想着反正去了宋池也并不知情,没料着刚走至宋府大门就被人给截住:“大少夫人,大少爷有令,申时前您不得出府。”
“好你个宋池,才当个员外郎就一手遮天,往后还了得。”
陆染嘀嘀咕咕,不满地回西楚阁。
坐在屋里喝茶消食,片刻有些倦乏,身子一躺,在罗汉床那睡着。
醒来时门外就听着秦妈妈与央红聊着起劲。
“今儿听你这般说,还以为是个五大三粗的姑娘呢,想不到也是柔弱的惹人心疼。”
“可惜了竟是这般大的年纪也未寻到个好人家,听说是因为母亲被父亲休妻让她心中有阴影,一门心思都扑在生意上了。”
陆染打着呵欠走出来,挨着央红坐着:“你们聊什么呢,这般起劲。”
“三少夫人的表姐,方才已经住东起阁去了,听说是来京都参加布衣节的,瞧着也是个美人呢。”
“就是那个特意叮嘱给我做衣裳的小姐?”陆染问着,有些担心,若是对方见过陆元芊该怎么办:“央红,可是你家小姐认识的人?”
央红摇头,她跟陆元芊多年,形影不离,没印象见过那样的小姐。
“那便是怪了,无端端的为何叮嘱让人给我做衣裳?”八壹中文網
量身时宋池还是个九品芝麻官,倒不至于因为他而巴结自己,那是为何?
“大少夫人,既然人家小姐有意,咱们也该面见道个谢才是。”秦妈妈提醒着。
陆染也有这个心思,不过今儿是来不及:“我还有事要出门,明儿再说吧。”
时候不早,陆染收拾着准备出去,吩咐着秦妈妈不必准备她与宋池的晚饭。
申时已过,守门的终于是放行,陆染一路奔离鸢居,在楼下正碰着吴德门的轿子。
戳不及防,都来不及躲,两人迎面就撞见了。
陆染眉头紧蹙,极力隐忍着心头的厌恶,视若无睹地进茶楼。
“见着你姐姐不该问候一声吗?”吴德门笑着道,连声音都令人作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