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老伯瘦瘦矮矮的,笑起来一脸的褶子,他告诉陆染他在国子监洒扫快十年了,见过形形色色的学生。
免不了会有些惹人嫌的会来捉弄他们,他们会故意把脏东西弄的到处都是,或是抢他们扫把去玩,层出不穷的花样。
“捉弄的多半也是那权势家大人的公子,咱们可惹不起,由着他们便是,若是觉得无趣,他们自然就不会搭理我们。”
读书的日子枯燥,所以便是在他们这些下人身上寻欢作乐。
吴老伯说着,陆染仔细听,用心记下规矩,初来乍到,她也不能惹事。
时辰尚早,学院内仅有稀稀拉拉几个学生的影子。
吴老伯把陆染领到他们所负责的区域,两人各拿着扫把箩筐,一人一头开始打扫。
赶着在学生到来前,总算是把该扫的都扫干净。
陆染把扫把递给吴老伯,弯腰将箩筐挑起来,框里装的都是落叶,倒也不重。
吴老伯瞧她勤快懂事,心里也高兴:“想在这行混口饭吃啊,就是要手脚轻快,你年纪虽小,难得有这觉悟。”
陆染借着被夸赞的机会,伺机问道:“老伯,这地扫了,接下来可还有事?”
她得借着机会偷偷去课堂旁听才是。
“自然有,要轻扫学堂,不过那也是课堂结束后的事。”
吴老伯说着,指着课堂的位置:“那排的学堂便是归我们。”
陆染扭头看去,正是看的专注,只觉得肩上的箩筐突然晃一下,就听的阵阵大笑的声音。
箩筐也应声倒地,落叶撒的一地。
陆染转过身,就见着跟前站着三个穿着蓝色圆领襕衫的男子,头上都带着儒巾,是国子监的学生。
见着陆染怒目瞪着,其中高瘦的男子笑的更为狂妄:“瞪什么?这地要不脏,你们不就没事可做,没事可做那可是要卷铺盖滚蛋的,得感谢我才是。”说罢,上前又朝箩筐踹去一脚。
边上的两名男子,附和着大笑起来:“看他又瘦又矮,跟个娘们似的,怕是扫把都拿不起吧。”
吴老伯担心陆染真的跟几个公子哥起冲突,赶紧走在跟前护着:“感谢几位少爷替我这老骨头着想,感谢,感谢。”
陆染就这般看着吴老伯点头哈腰地赔着笑,拳头死死握着。
“死老头,你倒是识趣,不过刚刚那小子瞪了我们,你让他过来,帮我们哥几个把鞋子的灰尘给添掉,今儿这事我们就大人大量不计较了。”
“几位少爷多多担待,这孩子他刚来,不懂规矩,这鞋子,老头我,我给几位少爷舔干净。”
吴老伯说着,便弯腰下去,陆染伸手去,来不及拽着,吴老伯的额头就被高瘦的男子抬腿踹来一脚。
吴老伯瘦小的身板踉跄倒退,脚跟撞着篮筐,整个人便掉了进去,那几个男子乐的又是阵阵狂笑。
“老伯,你没事吧。”陆染急忙过去将人扶起来,另只手将扫把抓着,正欲跟这几个小瘪三拼命,却见他们灰溜溜跑开了。
这时陆染才看到踱步从大门走进来两个人,走在前头的人穿着青袍官服,腰间的银色玉带将他的身子勾勒的笔挺修长。
那张俊美绝艳的脸清冷的让陆染觉得格外熟悉。
竟然是宋池,他为何会来此?
反应过来的陆染,下意识地背过身去。
宋池方进国子监的大门就听着吵闹声,是看出来几个学生在欺负下人。
娇生惯养的公子哥,这些恶习都难免,他倒不当回事。
却是陆染慌张躲着他的刹那让宋池起了疑心。
他转身看着随从的助教:“你先到课堂等我,稍后我便来。”
说罢,便朝陆染缓缓踱步而去。
陆染背对着他,倒是不知身后的情况,将吴老伯搀扶起来后,她拿着扫把开始把洒落一地的落叶扫到成堆。
突然,眼前出现双皂色靴。
陆染不敢抬头,转个方向继续扫,那双靴子又出现她跟前。
吴老伯惊慌地望着跟前英姿俊朗的官爷,嘴唇动了动,正要跪下行礼,却见宋池冲他轻轻摆手。
吴老伯吓的噤声不语,默默地退下。
宋池环规一圈,四下无人留意,他跨步,用脚踩着陆染的扫把尖。
陆染用力抽两下,拉不开,终于抬起头:“大人,您踩着我扫把了!”她咬牙切齿。
宋池在看清她模样的刹那,冷眸骤然眯起:“你这是在做什么?”
她疯了,难道不知道国子监是禁止女子进出。
她是知道的吧,不然不会这身装扮:“你…”宋池,竟然是气的说不上话。
“秦玉雪脑子有问题,难道你也被连带?”
国子监祭酒秦正光是秦玉雪二伯,这铁定是秦玉雪做的好事。
“大人,我不知你在说什么,请别在这妨碍小的清扫。”
宋池本就在气头上,再听着她这话,抬脚一把将陆染手中的扫把踢开。
陆染怔愣在那,反应不过来。
她没少见识过宋池生气的模样,都是一个眼神就让人不寒而栗,可这次为什么觉得他那么的,好笑。
是真的好笑,原来宋池也会气的跳脚。
可他生什么气,她跟他什么关系都没有,又没丢他脸面。
陆染没理会他,过去又把扫把捡起来。
秦正光听助教说宋池已过来,正笑盈盈地过来迎接:“宋大人久仰,久仰。”
宋池凝聚在陆染身上的视线收回,在秦正光朝他走来之前,甩袖踱步先过去:“那小厮故意往我鞋上扫落叶,这等人不适合在国子监留着。”
秦正光听罢,扭头朝陆染看去,也就是个清扫打杂的下人,自然是宋池说让滚蛋便滚蛋。
“是,我这就让他走人。”
陆染虽是没听见两人说什么,但总有不好的预感,她这地上的落叶未扫完,便见管事的来让她走人了。
不用猜都知道这是谁在背后搞鬼。
天知道,在这还能碰见宋池。
陆染这口气咽不下去,从国子监出来也没走,就在门口蹲守着,如何都要让宋池给她个说法。
等的快一刻钟过去,宋池没见出来,倒是见着有人被担架抬出来。
陆染觉着奇怪,这是国子监,又不是战场,至于这般重伤要用担架来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