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池轻轻抖着官袍起身:“弹劾李勤的奏摺此刻应该已经到圣上手中,殿下不是盼着要登基,那便就等着吧,但殿下可别忘了,我可以让你坐上皇位,已经可以让四皇子,五皇子坐上皇位。”
这李源承认,他外祖父张德生虽然是次辅,但是权势早已被宋池架空,原本那些下面的地方官员,都换上了宋池的人。
就连他的表弟张恭良现在都跟宋池是一条心的。
所以宋池说的话绝对是认真,可不是单单与他说的玩笑。
“大人赶着回京舟车劳顿,不如先回去歇息,本殿再给你举办个接风宴,你今日说的话本殿定会铭记于心。”
“接风宴免了。”
经过李源之手办出来的事,没一件是好的。
只想着这个节骨眼是否要去觐见顺颂帝,想想作罢,他不放心陆染,且李勤的罪证确凿,几乎不会有什么变数。
李勤被贬为庶民,这是宋池最后的让步,顺颂帝自己的儿子成了通敌叛国的贼,他定也不愿声张,准是悄悄地让人把李勤从宫里送出来,再送到无人知晓的乡下去。
宋池赶回江府偏院,听央红说陆染吃了药后,还吃了小碗猪骨粥又睡了回去,能吃下去东西,证明就是能活下去了。
央红心里头高兴,对宋池的责怪也轻不少。
宋池在江府偏院,宋府此时却乱了套,周正权悄无声息地收走了金柳的尸体,那丫鬟也被送走了。
老太太盼着不见宋池来她屋里,让银霞去金柳那屋瞧瞧,竟然是空荡荡的没人,也没人见金柳出去,只是见她丫鬟出去了。
宋池出去时也是一身官袍独自一人走的。
问周正权,周正权也说没见着人,好端端的一个人,凭空就这么消失了。
午时过时,李勤被贬为庶的布告贴满整个京都城,被贬低的缘由是,不谦爱兄弟,不孝从父母。
如此缘由定是让京都城不少人非议不已,一些不明状况的政党也在纳闷为何方有年如此放任自己的外孙被贬却闷不吭声。
不是他不想吭声,而是他深知并无用处。
李勤为了让宋池死,不择手段,先是从陆染手中骗取木坠,想与于修联手,矿场铁矿他可以一丝不留给于修。
届时于修装作再举兵进犯北阳关,李勤再举荐宋池出征,他手中有宋池当初在北阳关贩卖玉石的罪证,不怕他不亲自出战。
宋池应战,于修便可伺机杀死宋池。
于修为了骗到矿场,满口答应了李勤,其实于修心里清楚,宋池哪能是他说杀便杀的人。
但是为了铁矿,他只能先答应,在拿到木坠后,接连好几日夜潜入北阳关挖去铁矿,因为都是夜里作业,压根没发现,那些他们挖出去的铁矿,只不过是动了手脚的石头罢。
宋池早在半个月前将铁矿的位置从新安置,派了重兵把守。
于修以为铁矿到手,照着跟李勤的约定虚张声势进犯北阳关,到后来得知辛苦挖走的铁矿是假的,才是杀红眼占领了北阳关。
李勤与于修通敌有文书,有于修的讨伐书,有北阳关那么多士兵作证,方有年就算想给李勤开罪都无能为力。
申时李勤被悄声送出宫去,后脚容贵妃三尺白绫就在殿内自尽了。
顺颂帝没了儿子,没了心爱的妃子,当天夜里便就卧床不起。
接连三日都无法主持朝政,第四日,宋池提议由李源代主政,无人胆敢有异议。
这个年纪尚轻,手法狠辣的人早已在朝堂开出一条血路来,从他对付那假冒的宋秉谦,到水陵府纵火案逼死方凤华,哪一桩是谁能惹的起。
越是亲近之人,愈是觉得他的可怕。
李源也常常夜里会梦见那个满是血染的头颅后惊醒,再见到宋池就是背脊发凉。
他执掌玉玺后,将宋池从户部郎中调任户部侍郎,不到五日又从户部侍郎调任吏部尚书,只为讨得宋池欢心。
这升官之快,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顺颂帝挨不到第十日就驾崩了,方有年求个保全,跟李源告老还乡,首辅一职由次辅张德生接替,宋池入内阁,稳坐次辅之位,成为大昌开国来最年轻的次辅。
这十日来,陆染身体愈渐康复,外头天晴时能跟央红在院子走走,能跟裴月丹在凉亭下棋。
唯有宋池来时,她才静静躺在床上睡着不起。
倒不是她还责怪宋池,只是他们一间还有许多事情未去理清,搁下太久,竟然也有些不知如何面对。
京都城的天已经慢慢回暖,身上的夹袄可以退去,换上轻薄些的褙子。
陆染就坐在湖心的亭子下棋,央红坐一旁,亲手给她剥花生壳,剥出的花生米,碾去花生衣,一粒粒放小瓷碗里。
微风轻轻拂来,望着漾起千层的湖面,央红感慨道:“去年,大抵是这个时候小姐您替我嫁的宋大人吧。”
陆染抓几粒花生米到嘴里:“好端端的提他做什么。”
“是不能提啊,这大白天的,说谁谁来。”
陆染抬起脸,宋池已到跟前,他着一身绯红织锦官服,胸前的飞鹤补子凌然霸气,衬的他长身玉立,气度不凡。
央红冲裴月丹使眼神,两人趁着陆染不留意,猫着身子先退去。
陆染反应过来时凉亭只余下她与宋池。
宋池撩袍落座,嘴角的笑意愈渐浓郁:“夫人下棋?”
陆染心里嘀咕,这不明摆着,还问。
“谁是你夫人。”
当初是谁寒着脸,冷冰冰说回来就跟她和离,她可还记着呢。
她语气不好,宋池只顾笑着,伸手把棋盘上的黑子白子归类:“我与你下。”
宋池很少与人下棋,他不喜欢棋艺差的,比如像陆染这种,所以每次跟她下棋,他都是分着心去看书,陆染觉着没劲,后来下棋也懒得找他。
陆染站起身要走,宋池手臂拦着不让:“你打算躲我到何时?”
陆染过不去,后面是死路,想走,得跳湖。
“你要再拦着,我就跳下去。”到时候看他怎么拦。
宋池点头:“你跳就是,反正我能将你捞起来。”
回京这几日,他找着功夫就把寒武叫上,两人去练游水,前两天,两人都是喝饱水回来,想着第三天若是还如此就不学了,后来竟然是学会了。”
他就是想显摆自己会游水,跟陆染说的玩笑话,却见她作势真要越过护栏跳下,急的他急忙冲着揽过去。
只听得水面传来扑腾的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