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汗立刻流了满背，慕容明磊脸色大变，可是犹有不甘，声音微颤地道，“我知道我没听刘将军的劝阻对败敌穷追，以致遇到了伏击，可是将军，最终我们胜了不是么？”

“无知的畜生。”

慕容畅看着他时目呲欲裂，离座起身，走到慕容明磊的近前抓住他的衣领就朝外拖。身后呼啦啦跟一片不敢开口说话的人。

一路拖行慕容明磊几十丈，待得走到一处停满尸身的场地前，慕容畅狠狠地把他掼倒在地上，吼道，“孽障，仗有你这样打的么？你以为拿下铁脊口就是胜利了么？你睁眼看看，你的匹夫之勇造成了多少兄弟的无辜阵亡。你不听前辈劝阻，被敌人假败引诱，使多少将士蒙灭顶之灾，这一切的一切，这许多冤死的忠魂，你这个畜生，到底有没有看到？”

瘫倒在地上，慕容明磊被骂得脸色灰败，看着满地的是血的尸骨，看着曾经一张张熟悉生活的面孔再也没了呼吸，他心里堵得难受，眼泪流了出来。

他终于明白，他错了，彻底错了。

“我知道你的心思，也知道你为什么屡次偷偷跑到战场上，可是慕容明磊，这些和你并肩作战的兄弟，他们有妻子儿女要照顾，有父母双亲要奉养，他们来参军，是为了更好地保护他们的亲人，不是来替你慕容明磊卖命。你慕容明磊的命可以不再乎，可是你绝不能因为你的不在乎而毁掉信你的兄弟的命。”

慕容畅的每句话，每个字就像钉子一样钉入慕容明磊的心里，扎入肉，扎出血，让他窒息。这种痛，比当初失去冯素的感觉过犹不及。

“将军，末将错了，末将认罚。”慕容明磊几乎快喘不过气来，跪起身低着头，没有了张扬不驯，只有追悔莫及。

这时，他已经不再是个冲动任性的少年，而是长成了一个男人，一个需要担当的男人。

慕容畅知道，这次慕容明磊是真的知道错了。

“好，来人，慕容明磊不听劝阻，轻敌冒进造成我军严重伤亡，拖下去，重打一百鞭，以示惩戒。”

“是。”

上来两名士兵拖起慕容明磊。

一百鞭子？！后面的将士都变了脸色，齐刷刷地跪了一片。

“将军开恩，少将军还年少，担不得这一百鞭子啊！还请将军从轻发落。”刘阔开口求情。

“是啊将军，少将军也是为了夺下铁脊口，实在是情有可原，请将军从轻发落。”又有人求情。

刘阔是东离王的次子，在慕容营三年多了，身为世子，从不拿骄，深得慕容畅的喜欢，和慕容明磊感情也不错，他肯开口求情，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慕容畅若有所悟，说道，“你们说的对，他确实还年轻，不能担当重任，从今天起，革去他骑军副都尉的头衔，先做一名普通的士兵吧。”

“将军，末将口拙，末将不是这个意思！”

不仅刘阔傻眼，所有人都傻了眼，罗横更是抿着嘴不敢开口。

怎么刘阔求情的一番说词，让慕容畅误会成这样呢？

慕容畅挥手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贬他军衔是我的意思，和你们无关。都起来吧，谁若求情，再加重罚。”

都弄成这样了，谁还敢开口啊？众将官面面相觑，实在无法，只得都起身。

这时，慕容明磊开口了，恳请道，“将军，末将有一个请求，请将军批准。”

慕容畅皱眉，不明白这小子要干什么。心里不由有些忐忑，他怕慕容明磊服了软为自己求情，那样，在这慕容军中，他要如何立足？

慕容畅的三个儿子中，大儿子和二儿子都无心戎旅生涯，虽然属慕容明磊的性格乖张桀骜不驯，可是功夫却好，一身张扬，却是像极了年轻的慕容畅。私心里，他已经把慕容明磊当成了自己的接班人，慕容军以后的首领，他对慕容明磊的期望高过他两兄长，他要慕容明磊立军功，立军威，可不是窝窝囊囊不担当。

可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无法驳回他说的话，暗咽一口吐沫，只得道，“说。”

慕容明磊肩膀微晃挣开两个士兵的束缚，转身面对众多牺牲的军士的尸骨，双膝落地，重又跪了回去。

“请将军允许末将在这许多牺牲的兄弟们面前受此鞭刑。末将不仅要自己记住，更要让兄弟们都看到，入我慕容军，为我战友，我慕容明磊今后就要对任何一名兄弟的生命负责，只要我在，不离不弃。”

随着自己说出的话，慕容明磊年轻的脸变得刚毅。他虽然跪着，可是所有的将士都觉得他无比高大。

慕容畅顿松一口气，同时也自豪不已。

为慕容明磊的成长而自豪。

“好，本将军应你的请求，来人，行刑。”

有两个执刑手上前解了慕容明磊的绳索，脱去盔甲，粗长的鞭子“叭”地抽在他身上......

刘萧听得倒吸着凉气，有点胆战心惊，想喝口酒压一下，自己却被呛到了，又辛又辣，咳嗽起来。

慕容明磊从回忆中惊醒，连忙帮她拍背，只是自己也在惊惧中，动作不太自然。

“怎么样？是不是吓到你了？”慕容明磊有点无措。

等咳够了，气息顺溜了，刘萧才摆手，“不是，是我自己不心小。”

不止是刘萧被酒呛到了，就连落羽轩的妘展也震惊了，手中的酒杯不自觉捏了一个粉碎。

刘萧止住了咳嗽，慕容明磊递给她一杯水，刘萧端着水也忘了要喝，只是问慕容明磊，“三哥，你真的被贬成了士兵了么？”

慕容明磊喝了一口酒压惊，脸色自然多了，轻笑道，“当然是。将军令出如山，不然何以服三军？只不过我到底身份特殊，操练时只有将军对我严格得很，别人都会照顾我。将军虽然口中不说，可是却留出时间给我练功夫、读兵书，还隔三差五对我进行指点和考核。士兵只当了一年，我就在几次战争后又被攫升了。再次领兵，我已经不是当初的我。”

刘萧静静地看着慕容明磊，看着他嘴角自豪的那抹轻笑，她知道，虽然慕容明磊没有明说，刘萧也不再追问，可是她能体会，再次领兵的慕容明磊，绝对已经是一个不一样的慕容明磊。

发自内心地，刘萧替慕容明磊斟上酒，端起酒杯道，“三哥，萧儿敬您，敬慕容军。”

慕容明磊端起酒杯，也郑重地说道，“萧儿治好将军的旧疾，慕容军，谢谢萧儿。”

刘萧已经注意到，慕容明磊只要一谈及军营的事情，便会用将军称呼慕容畅，看来军人的尊严，已经不亚于父子之情。

两人一饮而尽。而在刘萧的眼中，慕容明磊战神的光环后，更有了一丝丝人情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