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n市后的一切安排都在夏秋杨的掌握中,见莫里斯,密谈,签字,开会走流程,持续多日的讨论,苏筱晚在段日子里很是被动。
因为她对扬名立万和一夜暴富都没有兴趣,她想要得到的只是:恢复学籍,而且越快越好!
在一切都办妥之后,她马上等上了飞往国内的航班。
从米国n城走的国际长线都是当时的波音大型客机,苏筱晚特意要了一个靠窗的座位,在清醒和沉睡的反复交替中平静地度过了近二十小时的飞行,苏筱晚知道自己的第一站目的地就在前方了。
她带上耳机听着音乐来缓冲飞机下降时陡增的压力,推开窗帘看着庞大的机身从厚重的雨云中穿过,俯身向虹桥国际机场降落。
九月初的微雨把地面弄得阴暗潮湿,使得候机楼的平顶,以及大幅的广告板和密集的玻璃窗,看上去如同野兽派后期风景画的背景一般。
上海,与母亲口中旧日的模样大不相同。
苏筱晚忍不住叹了口气,窗户玻璃上的倒影中似乎隐约有母亲萧索的背影。
自从父亲在七年前意外离世后,苏筱晚似乎就再没有看见过母亲的正脸,她总是背对着家中的一切,面朝窗户或大门坐着,等着父亲归来,然后日渐瘦弱,形容槁枯。
有一次苏筱晚实在忍不住从背后轻轻环抱住母亲,可那一瞬间,她非但没有得到一丝回应,甚至连母亲的体温都没能感觉到。苏筱晚被吓得连连退后,哭着躲进了自己房间。
母亲的背影是阴冷而萧索的,充满了压抑和悲伤。苏筱晚忍不住回忆,忍不住心跳加速,耳膜还是刺痛,她缓缓闭上了眼睛,靠在座椅上听着一首叫《bornfree》的老歌,努力平复自己的心绪。
在苏筱晚落地上海的一个月后。沈魏风再次踏上了去往考古所的那条路,沿街的景色还是那样熟悉,夏末的晚风里终于透出了点清凉。老所长的召唤虽然听着有些令人不安,可架不住这天秋高气爽。在这北方最好的季节里,沈魏风看着头顶南飞的大雁有种倦鸟归巢的踏实感,那是一种实实在在的幸福。
老所长姓顾,长得黝黑干瘦,个子不高,但人非常精神,说事情条理清晰,力道十足。他开口的事所里基本没几个人敢驳回,不过大家倒也都心服口服,毕竟顾老资历老,人脉广,成就高,最近几年所里项目不断,他是要拿头功的。
沈魏风进了所长办公室才发现,这里和自己走之前完全一样,墙角仍堆着几块秦砖的仿品,墙上挂满了大小文物的特写照片,照片下面都对应贴着简介,两个书柜里塞得满满的书和大开本的图册,柜子边上是一大株龟背竹,长得油绿发亮,特别养眼。窗台上随意放了两盆吊兰,柔柔弱弱文气又娇美,随着窗外吹进来的清风很是触动了沈魏风的心境。
老所长也夸起来他的兰花:“你不知道这两盆费了我多少心思,我现在就怕出差,秘书小陈压根儿伺候不好它俩。”
沈魏风笑起来:“您说的是那年来的陈冰吧,他都升秘书了,可喜可贺!”
老所长把泡好的茶放到沈魏风面前:“他做个秘书就要贺一贺?!那你这回可以放鞭炮了!”
“我是今非昔比了,业务浪费了不说,人也没过去勤快了。”沈魏风由衷感叹了一下。
老所长在沈魏风对面坐下,戴上眼镜,低头看了看沈魏风拿来的资料,嘴角立刻往上扬了扬:“你这可谦虚过头了!这条件谁不眼馋,我的眼光从没错过。”八壹中文網
沈魏风虽然从张教授那里已经听说这个发掘保护项目老所长第一时间想到了他,可没想到如此满意,有些惴惴地看着老所长快速翻动着自己的简历资料。
“这个项目就由你来领头,正好我上报的项目课题组长需要一位专业对口的博士,你又是厅里面派来的,业务能力以前在所里的表现都可以证明,我不仅将遇良才,还手握尚方宝剑啊!”老所长颇为激动,眼睛都摘了,看着沈魏风眉开眼笑的。
沈魏风天生谨慎,虽然老所长的反应很是给自己的信心,可是对于这个项目本身,他还不是非常清楚,他马上开始了他的疑问。
果然,事情不出他所料,项目并不是简单的发掘和保护工作。
老所长一边向沈魏风介绍这个项目一边递给他一份详实的材料:“地点在岁黄附近的村子里,应该是绵延有那么几座山头,咱们的人已经去看了。从发回的照片来看,目前的位置是在一处山体洞穴中,可以初步认定为一处石窟,但是石窟内没有石雕坐像,这点比较奇怪。”
“西北地区的石窟多建于高处,可这处位置目测比较低呀,很罕见。”沈魏风也表达了怀疑。
“对,这也是其中一个不同点。不过更大的怪异处还不在它的形制和位置,而是内部。”老所长用手指了指资料中的一张照片。
沈魏风仔细看这张照片发现在一个比较黑暗的岩洞空间里,位于中间的位置有个长方体,有点像是个箱子,可是外表非常光滑,没有任何饰物或者提手,隐约可见的是繁复的花纹枝枝蔓蔓遍布整个箱体。
“这是?”沈魏风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想老所长给自己一个明确的答案。
老所长也看出了他的惊异,点点头道:“对,这应该是一个七巧连环檀纹箱的形制,初步判断可能是坐死在了石崖壁上。”
“什么?坐死了!”沈魏风只猜对了一半。
老所长看看沈魏风的表情说出了他今天最核心的问题:“沈魏风,你看这个问题怎么处理才好?”
所里拿到这个项目老所长是拼尽了人力、物力和财力,现在正处在进退维谷的尴尬境地中,他给张教授打电话时就把最后的稻草压在了沈魏风身上。
沈魏风明白老所长的意思,第一反应是推拒:“老所长,七巧连环檀纹箱我确实接触过,可是之前见过的没有这么大体积,而且也没坐死在石崖上的,无法翻转箱体的檀纹箱我从未遇过。这种情况,我也难以保证能否开得了这箱子,假如里面有什么重要文物,只怕也无法拿出,即便最后能够取出,也许会破坏其中的结构。”
老所长料着沈魏风会这么说,毕竟在他手里干了两年,这个年轻人的性格他知道。
“这个任务咱们所已经接下来,不能说拿不出来或打不开就放弃,这是国家的文物,不是咱们所自己的,找到文物保护文物是我们的责任。你我都推脱不掉。”老所长态度很坚定,目光异常有神,没有半分退缩的意思。
沈魏风又再度把疑虑说了一遍,一切的关键点都在打开箱体几乎完全没有可能,同时又不可能放弃,毕竟这个项目所里是中途从人家当地文物局接手的,前期的收获与他们所半毛钱关系也没有,可后面的工作如果打不开那箱子,不过是白搭人力、物力,最后项目都无法完结交差。
沈魏风苦苦思索自己所有的专业知识,可是在古代奇淫巧技方面,现有的知识都是停留在纸面研究的范畴,古代工匠的杰出智慧早已随着岁月烟消云散,个别几项能流传至今的传统技艺根本不足以解决目前的问题,更何况前期发掘阶段,当地文物局已经请了多方能工巧匠前去破解,全是无功而返。
除此之外,整个石窟中的精美壁画随着洞窟的打开也在逐日褪色中,可拓印与保护都是需要时间和人手,但所里这样的人才奇缺。箱子打不开也许还能放弃,但是眼看着壁画完全氧化消失真是着实让人痛心。
这烫手的山芋真是接也不是扔也不是!
老所长看沈魏风踌躇起来,倔脾气也上来了:“沈魏风啊,这个难题我相信你肯定能破,你和张教授本就是这方面的专家,之前你的田野发掘工作也参与了不少,这项目就交给你了!不用推了!”
沈魏风一看推拒没了希望也就不打算再做争执,想到工作做一步算一步,做好资料的收集和整理也算不白忙吧。
如此一想沈魏风心情平复了不少。
“当然,全靠你一人也有点难为你了,你看还有没有你熟悉的,在这方面比较厉害的专家,咱们一道请了来,和你一起去。所里在这方面一定会全力支持。另外呢,张教授那边也对这个箱子极为感兴趣,你走前再和他探讨一下,有时间的话咱们三人碰个头,吃顿饭,好好研究一下,看看是不是还有其他路子可以尝试。”
老所长越说越有信心,满怀希望地看着沈魏风,沈魏风觉得肩上的担子一下变重了不少,自己也没有理由拒绝就答应了下来,当天就约定了两天后三人碰面开个小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