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平街70号院里,一楼两个屋的门都大敞着,里面的灯光映出来,把跟前小半个院子照得清清楚楚。
汪辉往那亮处一看,心里和后背都冒起了寒气。
一只不知什么动物的尸体横亘在一只矮桌上,皮剥了一半,露出里面的筋膜和血肉,周围一圈地上滴滴答答全是浓稠到发黑的猩红色,死尸味与腥气热烘烘地一起把寒冷搅散了,温温地扑面而来让闻者只想呕吐。
耳巴子眼看着汪辉有点哆嗦地进来看着那桌子目瞪口呆,脸上却毫无表情,手里长刀突然一挥,吓得汪辉腿肚子都要抽筋。
“那边,上楼!”
长刀指处正是通往二楼那长满了铁锈的楼梯,汪辉看了看耳巴子手里的刀,又看了看楼梯,小心地往前挪步,耳巴子这时掏出那只全钢的打火机打着了,把嘴里的烟点燃,然后抬着眼皮斜瞅着汪辉,最后发出一声淡淡的冷笑。
这笑声在微亮的烟的火光里简直比鬼魅还让人胆寒,汪辉差不多是一溜烟儿地快步踏上铁梯去了二楼。八壹中文網
吴霜竹正在房间里的一张破桌子上用带来的电脑弄她的材料,这是莫里斯的活儿,她需要定期交报告,此时正是最需要注意力专注的时候,最怕被打扰,却不想是汪辉闯了进来。
“你怎么到这儿来了?”吴霜竹的汉语也是很生硬的,但好在吐字清晰,汪辉跟她打了几回交道后已经习惯了。
“当然是有急事找你,还好我没认错门。”汪辉进了这房间就没了在楼下的紧张与害怕,看见门边上有一只方凳,就坐了下来。
“我说过,我不找你的话,你不要主动来找我,你要是这样不守规矩是拿不到钱的。”吴霜竹语气冰冷。
“我知道,可你也不看看我的头,你以为我愿意大晚上跑这儿来?”汪辉说着条件反射地往楼下看了看,语气很是不耐。
吴霜竹略看了看汪辉那被层层纱布包裹的脑袋,借着屋里昏暗的灯光看得出他额头上刚抹干净的血迹印子。
“你这是怎么了?”
“被姓沈的揍的,就是因为你。”汪辉有点挑衅地看着吴霜竹。
“想加钱?”吴霜竹不再看汪辉,转过身继续翻看她写了一半的材料,直指汪辉这么大费周章来找她的根本目的,连弯儿都懒得绕。
“嗯,然后还有个事。”汪辉是不达目的不会罢休,继续下钩子,眼睛始终盯着吴霜竹用的那台昂贵的电脑。
“说。”吴霜竹还是不看他,眼睛始终盯着电脑屏幕。
“姓沈的过几天就要出去了,外出考察。”汪辉说完看着吴霜竹,发现她正摆弄电脑的手停了下来。
“去哪儿?干什么?”吴霜竹来了精神,立刻回过头看向汪辉。
“你怎么不关心一下我为什么因为你被揍了?”
吴霜竹沉吟了一下,然后展露出一丝邪魅的浅笑,身姿妖娆地从桌边站起身来,走到汪辉对面坐下,一双美目笑意盈盈地看着他:“好,那就说说看。”
这汪辉如何抵挡得了,马上一五一十把前因后果全部和盘托出。
听完,吴霜竹立刻没了笑容,从口袋里摸出烟来,点了一支,隔着淡青色的烟幕看着汪辉,想了想问道:“这么说,你们领队发现了?你打算以后怎么办?”
“不,他现在还不知道。不过吴大军那个老家伙是彻底玩儿完了,就是不知道是死是活。”
汪辉是个在单位里心眼儿和点子挺多的那么一种人,但他终究是个普通人,既不是杀人越货的匪徒,也不是铤而走险的疯子,他能达到的极限无非是在犯罪和危险的边缘游走一番,获得一些高于普通收入的好处,再顺便解决一下个人恩怨,出口恶气之类的,至于真正的罪恶和黑暗,他是不熟悉的,也缺少必要的防范。
“那好,咱们说说价钱吧。”吴霜竹这时冷着一张脸盯着已经失去了警惕的汪辉。
“上回你们事没办成这怪不得我,我该通知的都通知到了,听队里的传言,搅黄这事的是我们苏副队长,你的好姐妹儿,和我无关。”汪辉得先把前面的事撇干净。
吴霜竹点点头:“这个我知道。”
“现在你下一步的打算我基本已经替你们扫清了道路,老吴是没了,队里少了座大山,库房后山上的路也清干净了,直通库房。可为了给你们清路我可遭了我们领导一顿揍,这不,看见了吗?刚缝的,有七八针呢。所以,价钱嘛,再加一倍吧。”
“材料呢?带来了吗?”吴霜竹站起来,继续问汪辉,人却走到门边眼睛不住往楼下看。
“那个,那材料可不好弄,队里现在警惕性很高,办公室里没东西,都在姓沈的房间里,他那屋一天到晚锁得死死的,他那屋又在楼梯口,人来人往,进出很不方便……”
“好了,总之你没得手,是吧?”
“这个我可以回去再想想办法,我们那个苏副队长是个没心机的,我从她那儿下手吧。”交不出东西来,汪辉多少还是有点底气不足。
“她手里只有图纸,那东西没用!你在考古研究所干了这么多年,怎么还这么外行?沈魏风手里的东西才是重点,记住了吗?”
吴霜竹十分不耐地提醒汪辉,对于业务如此差劲的合作者心里直蹿火,但她也知道这样的事情本来就应该是苏筱晚来解决,像汪辉这样在考古队里打边鼓的确实很难够到核心的东西,他这样的人既无专业知识和能力,也没有相应的核心位置,找他很可能就是徒劳,现在无非是死马当活马医。
但汪辉到底是理亏的,没说话就点了点头。
“你赶紧回去吧,不要让你们队里起了疑心,这次记得把你们领队外出的材料弄出来,那个小相机你应该会用,不要浪费了。至于你和你的同事的私人恩怨最好不要带到我的事情里来,如果下次再出现今天这种事,我是多一分钱都不会给你的。”吴霜竹冷冷地交代了一遍。
“那钱……?”汪辉一看这架势,自然希望尽快把能要到手的落袋为安。
吴霜竹不再与他啰嗦,从她的衣服箱子里拿出一只航空信封,又拿出一本旅行支票簿,拿起笔在桌边写起了支票。
“这种支票本都是小额的,不好意思,但价钱就是你要的翻倍,还是美金,你得自己想办法去换钱。”
吴霜竹说话间已经签了三张,可站在门口的汪辉看着她写支票越看越急得冒火,终于强忍不住质问道:“不是说好了给现金吗?”
吴霜竹停下手里的笔,抬起头看着汪辉,冷笑道:“汪先生,我要的东西有一半你都没弄到,之前的事也黄了,你现在就凭头上的伤就跑到我这里来坐地加价,现在还想拿现金?”
“你……,你总得说话算数吧!咱们之前可是说好的。”汪辉是半分不让。
吴霜竹想了想,突然发出一阵冷笑,扭头看着汪辉道:“好,不过现金不在这里,来,你跟我下楼,我拿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