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巴子姓胡,大名除了他家人几乎无人知,大部分道上混的只知道他在家里排行老八,所以有时候也有人叫他胡老八。
和别的干盗墓的有点不大一样,胡老八是“半道出家”,不像其他那些说起来盗个墓都是祖传的手艺,他初入行时啥也不懂。
他原来是手上有人命的,至于是几条人命就没人知道了,干盗墓算是转行,而且是转得相当成功,原因有二,一是他胆识过人,第一次下墓就没缩过脖子,翻尸骨不管干的还是湿的都不怵,再加上皮糙肉厚,别人还中个什么乱七八糟的“尸毒”之类的,他则全免疫,下个墓回来手都不洗,抓个鸡腿就啃,吃饱喝足睡一觉,早上起来继续精神焕发;二是他出手很准,有着天生的好眼光,衣品虽然极差,但墓里的好东西从不会落下,基本上是捡一个赚一个,没有走过空。
现在他就在吴霜竹和夏秋杨的楼下落脚等活儿,开门的自然也是他。
他不认识汪辉,但见过汪辉身上那件水洗布多口袋的马甲,这马甲胸前还印着一行白字:a市考古研究所,字体不大,因为常洗,字还有些剥落,但是迎着院子里的灯光还是认得出来的。
马甲是所里统一发的,人手一件。
汪辉站在门外黑暗处,往亮的地方看就有些不清楚,正琢磨自己是不是走错了门想再问,却看见一个高大的人影从耳巴子身后闪了出来。
是夏秋杨。
那就是这没错了,汪辉心里暗想。
不过站在耳巴子跟前的夏秋杨看着包了一头纱布的汪辉倒是颇为困惑。
“你是谁?”他马上警觉地发问。
“我姓汪,冯村考古队的。”汪辉没跟吴霜竹报过大名,只说过姓。
夏秋杨细看了看汪辉的脸,大概认了出来,可还是问:“你来干什么?”
“我找那个吴女士。”吴霜竹也只透露了她的中国名字的姓,汪辉因为厌恶眼前的耳巴子,刻意装淡称呼“女士”。
夏秋杨上下打量了一下汪辉,点点头道:“她在楼上。”
说完,夏秋杨就闪身出去了,紧接着就听见外面汽车发动的声音。
“进来吧!”
耳巴子冷着脸可裂嘴露出难看的一笑,又抬手挥了挥,汪辉这才注意到他手里拎的是一把明晃晃的长刀,刀刃上一片新鲜的血迹。
汪辉忍不住咽了下口水,进门的脚底下仿佛踩了团棉花,发软。
……
3号院里,沈魏风在办公室里左等右等却不见蒋宇回来,无奈之下只好回房间先看材料填表写报告,为外出考察继续做准备,但心里的烦躁没下去一分,很简短的一段简介写一遍撕一遍。
而楼上没了老吴,蒋宇又没回来,剩下的人就有些随意和躁动,声音动作都大了不少,睡得也普遍更晚,个别几个人之间甚至产生了口角。
“我瓶里的水怎么没了?”
说话的是住在其中一间的一个比较年轻的技工,刚弄完4号院后山上砍倒的苹果树回来,饭没吃,脸没洗,冻得手脚冰凉,正窝了一肚子火。
屋里摆了四张上下铺铁架床,住得满满的,这个时候除他之外都躺下了,谁也不搭理他。
“哎,我问呢!我瓶里水呢?”这年轻技工又嚷嚷了一遍,声音比刚才更大了些。
四张上下铺,八个人,只有这个叫嚷的是所里的临时工,一般队里的累活儿粗活儿,他们干的最多,但收入却最低,有的时候因为是自己单位的活儿还不如村里过来打散工的农民拿的多,他们肚子里的怨气比蒸馒头时上的气还足,发不发出来全看时机,当然也看人,这个叫嚷就属于条件挺齐备的,早就看这队里上下不顺眼了。
“小孙啊,你看哪瓶有水就用哪瓶呗,不用分那么清。”一个中年技师翻了个身好意提醒了一句,和了把稀泥。
“那你说哪个瓶里有水?谁分得清了!”
这下还没等泥和匀呢,就听“桄榔”一声,瞬间把整个院子里的平静敲了个稀碎。八壹中文網
正在一楼写材料的沈魏风也听到了动静,他原想忍忍当没听见,可越想越压不住火,便放下笔快步上楼查看。
那么大一声动静,各个屋差不多都被惊醒了,沈魏风一上楼就看到有人在屋门口探头探脑的在听声音,一看到他上来了才赶紧缩回去关上门。
房间很好找,隔着窗户一看其中一间地上有不少摔了的东西就知道是了,什么搪瓷脸盆、肥皂盒、脸盆架还有碎了内胆的暖水瓶,遍地狼藉。
沈魏风知道这是个别人之间的小矛盾,本不欲多管,顶多呵斥两句安静些就够了,但还没等他开口,这个摔摔打打的技工倒来了精神,一点不怵地到他跟前跟他抱怨起来。
“沈队,您来得正好!咱们厨房以后能不能别一吃完晚饭就锁厨房?像我们这单独派出去干活儿的回来连口热水都喝不上!这屋里就没一个自觉的,看人不在水不给留,光想着自己方便!”
“老陈,这怎么回事?个人打水自己用自己的,怎么乱用别人的水?不知道他去干活儿了吗?!”
这个陈姓中年技师赶忙从床上下来。
“沈队,今天后厨水烧得就不够用的,我们都只打了一壶,现在天冷,所以就……,我是真不知道他另有活儿,以为他出去抽烟去了。”
平日里这样的小摩擦都是老吴处理,老吴这样的事上是只向着自己人的,换句话说,凡所里的人他都挺护着的,而且很明显,临时的就经常挨他的骂,不是非常公平,不过这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又都是男的,大半也就过去了,只有个别自尊心强的难免不找机会抱怨。
今天可巧是沈魏风上楼来管,话里的态度一下就平衡了这个临时技工的心情,这人瞬间消停了下来。
但沈魏风也知道后厨的毛病,其实很难解决,于是只好转移一下话题。
“树弄下来了吗?收拾得怎么样?”
这技工带了些许感激之情赶紧把他们干活儿的情况仔细报告了一遍:“我和4号院的小张两个人先是把树从山上拖下来,结果还在收拾呢,4号院隔壁的那家人就跑出来说咱们坏了人家的院墙,不修别想走,我们开始以为他说的是他家的墙,结果发现弄错了,其实他说的是咱们4号院的墙。我俩专门去看了一下,发现4号院的后墙上确实被豁开了个口子,可那明显是前段时间刮大风树倒了砸坏的,不关咱们的事!那家人就是和这4号院的那户关系好,替他家出头来了,其实跟他家没关系,我们就没再理他。”
“4号院的后墙?”
沈魏风很敏感,顿时觉得心里一紧。
“是,那树现在还倒在墙上,那么粗,可不好挪动!”
“能看得出来是风刮倒的?”沈魏风对这个结论充满了怀疑。
“这……,天都黑了,我们就没再上山去看,应该是刮倒的吧。”果然,姓孙的技工被问得有点疑惑,开始觉得情况不对,没了刚才的底气。
他们队里的人都知道,4号院的后墙对着的有三个房间,两个小间宿舍和队里的库房,这三间屋和后墙之间只有不到一臂的距离,最窄的地方一个体格略有些壮的男人侧身都过不去,这点距离真是可以约等于无。
沈魏风立刻觉得一刻也等不得了,赶忙叫上这个技工,又喊了两个人,一起赶往4号院背面的后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