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苏筱晚还是沉沉地又睡了过去,尽管在即将陷入意识的混乱之际她恍惚听见了异常的响动,那个就在她身边情难自已的人几乎在转瞬之间没了踪迹,紧接着屋外那一声高过一声的角力和厮打还有不时发出的粗重喘息都没能彻底惊醒她,也没能在她记忆的深处留下清晰的痕迹,只是折叠了起来,挤进了她记忆的角落。
第二天清早,在天还没有完全明亮的时候,苏筱晚终于缓缓地醒了过来,这间其实是烧炕的小房间因为老板半夜省火倒是不像隔壁那个大间让人越睡越觉得燥热,还算舒适的温度让疲劳了两三天的苏筱晚在这一晚彻底地补上了一觉,尽管醒来后她仍觉得神倦体乏,但好歹精神非常清醒,除了肩背和腰间的轻微酸胀再无其他不适。
正当她在枕上努力调整自己的状态想起身的时候,房间门被推开了,她看到沈魏风拎了一只暖瓶走了进来,头微微低着,因为窗帘遮了部分的光,他脸上全是阴影,看不太分明,似乎也没有表情。
“魏风,我是不是起晚了?”苏筱晚说着在床上坐了起来。
“不晚,刚醒吧,别着凉了,来,快穿上。”沈魏风见她起身,放下暖瓶,拿起她床脚上搭着的棉衣,走过来,坐在她身边,把衣服披在她肩上。
天没亮透彻,灯还是关着的,屋里光线自然不好,任什么都是影影绰绰的,但这会儿沈魏风就坐在她面前,他的脸还是瞬间吸引了苏筱晚的注意。
“你,你这是怎么了?”苏筱晚突然发现沈魏风眉骨和嘴角都挂着伤口,尤其是嘴角上的伤处看起来还在一丝丝往外渗血。
“没事,这边房子矮,晚上看不清,不小心撞到了。”
苏筱晚没说话,拧着眉头看着脸色不佳的沈魏风,然后拉起他的手低头细看。
果然,他的右手手背上有浅浅的淤青和几处更细小的伤口。
“房子矮到能把手背弄成这个样子?”
“这是往车上搬东西时碰的,没关系。”沈魏风声音更加低沉。
“你和谁打架了?昨晚那个人吗?他跑了?”苏筱晚有些焦急地看着他,眼睛里充满了担忧。
“不,不是他,他没走,他在隔壁睡了一夜,比咱们谁都睡得安稳,不过现在大概已经出去了。”沈魏风转过身来,不再面朝苏筱晚,生怕她再发现其他什么破绽。
苏筱晚不顾清早的寒凉,甩掉身上披着的棉衣,掀开被子下了床,来到门口拉了灯绳,屋里那只灯泡就立刻大放光明起来,阴暗顿时无处遁形。
“魏风,我知道你是个沉稳的人,轻易不会和人动手,可你现在这个样子明明就是和人打过架,到底是谁?为了什么?你能不能不要瞒着我!”
沈魏风慢慢抬起头,看向苏筱晚。
她腿上一条深灰色厚呢子长裤,纤细的裤管却空荡得厉害,上身一件黑色v字领厚毛衣,敞开的衣领里,只见她那肩窝深陷,锁骨清晰。
其实,沈魏风早看不得苏筱晚的样子了,因为她的消瘦像一辆不受控制的汽车似的自顾自地在加速前行,他尽力阻止,可终是无能为力。
苏筱晚的消瘦是对他心灵和良心的巨大考验,但他觉得自己熬过这一关千难万难。
他站起身,走近苏筱晚,默默地把她拉进怀里,把这个此时如此纤弱又如此深爱着他的人刻进心里,留在灵魂的深处。
“我晚上起来出去抽烟,在大门口跟人打了一架,没什么事,你不用担心!我最近心里一直很烦,没忍住。”沈魏风把脸埋在苏筱晚蓬松的长发里,在她耳边低声解释,可这在苏筱晚看来这哪里是解释,分明是在求饶。
她想到了一个人,可又根本不敢多想,也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再逼问沈魏风。
可他怎么会在这个时候跑到这里来?那个面目可憎的人难道是他带来的?以至于昨晚被沈魏风发现,两人发生了严重的冲突?
这些对苏筱晚来说都是未知的,也推论不出来。
她昨夜那被折叠起来的记忆此时还蜷缩在角落里,所以她得不出什么答案。
她只能不断地告诫自己:相信魏风吧!他现在是她唯一可以信任的人!这甚至无关感情。
也是与此同时,昌运县县道距离苏筱晚他们暂时落脚的小旅馆不到五公里处,吴霜竹正坐在驾驶位上在焦灼中等待着。
她已经在县里随便找了个开门的小馆子对付了一顿早饭,现在正低头在车里遍寻烟和火机。
吴霜竹只抽她从米国带来的烟,虽然海关限制携带数量,可她还是有本事弄了不少进来,只不过她那什么都随意乱丢的习惯再加上夏秋杨现在也抽烟抽得厉害,所以经常搞得烟会莫名其妙地失踪。
储物盒、扶手盒、门边,甚至遮阳板背后,座椅背后……
该死的!哪儿都没有!
吴霜竹有个不错的好习惯,就是绝不说脏话,不管什么语言!当然不说脏话就得有别的宣泄渠道,她只是比较特别罢了。
正一股没好气儿要发作,副驾的车门被人一把拉开,夏秋杨带着一身寒气和烟气坐了上来,后门也被人打开,耳巴子一瘸一拐地爬上了后座。
两个完全不搭的男人都阴沉而寡言,诡异而危险。
这世上大约只有吴霜竹这样的女人会愿意与这样的男人一路为伍了吧。
“你找这个?”夏秋杨语气冰冷,递过一包烟来,吴霜竹瞥了一眼,然后接了过来,强忍住怒气,抽出一支点着,算是泄了一股火。
有了烟,她的情绪稳定了很多,连着抽了两口之后她才注意到旁边的夏秋杨。
她手里夹着烟伸了过来,稍稍用力拨了一下夏秋杨的下巴,夏秋杨因为不防,脸转了过去那么两秒,但马上猛一甩头,躲过了吴霜竹的手。
“你脸怎么了?”吴霜竹最无所谓的就是夏秋杨所谓的情绪,依旧平静。
“打的。”夏秋杨答得特利索。
“呵呵,跟谁?那个姓沈的?”吴霜竹找烟窜上来的火气瞬间烟消云散,一副看打架不嫌事大的表情。
“和你有关系吗?”夏秋杨言语冰冷。
“你说呢?”吴霜竹像看笑话似的侧着身子看着夏秋杨。
夏秋杨一双眼里冒着火苗转过身来冷语道:“宝贝儿,你记住,除了这一路地下的东西和后面这只癞皮狗,其他都和你无关,包括我和这辆车也都是属于莫里斯的。”
吴霜竹不置可否,把烟灰弹进烟灰盒里,笑了笑道:“好吧,不过你这么费力要一路跟来为了什么我就不说了,但你记得,要是因为你或者安娜坏了我的事……”
“这也是我要说的,你要是为了你那肮脏的交易伤害了安娜,别怪我……”八壹中文網
“嘘……”
吴霜竹突然发出一声噤声的声音,一只手指轻轻压在了夏秋杨的嘴唇上,轻轻地摇了摇头,略含笑意的妖媚双眼里倒影着夏秋杨微怒的面孔,还有后座上一脸阴翳的耳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