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琮不知道正是自己这句“绝不娶罗家小姐为妻,免得堕了纪府的好名声”彻底把小罗与欣的最后一道心理防线击溃了。
世人都道她小小年纪心狠手辣,居然一出手就要置人于死地。其实若是换了别人有明事理的人还是能原谅罗与欣的,毕竟半大的孩子拌嘴急红了眼,下手哪还分什么轻重?
可惜到了罗与欣这就又换一张嘴脸了。这孩子怎么越长越歪了?居这都做起杀人害命的事来了,再姑息养奸就说不过去了。
明明事实就在那里摆着,这个骄傲到了骨子里的女孩还是红着眼执拗着重复一句“我没错”。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见罗与欣仍旧执迷不悟,纷纷摇摇头,暗叹一声没救了就明里暗里关照受害者刘晚去了。
一时之间,一向门可罗雀的刘府算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刘林翰收礼收到手软,每日里见了谁都笑得合不拢嘴,人到中年当真又享受了一把进士及第才有的威风。
罗与欣嘴硬不肯认错,不代表一会儿变个风向的舆论就对她没有意见。早有义愤填膺的激进分子把罗与欣祖宗十八代都拉出来问候一遍,后来想到罗与欣好歹跟至尊无上的皇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才作罢。
能激起民愤的事不多,最显而易见的导火索就是有人狗仗人势,草菅人命。生而为人,哪还分什么高低贵贱?去他个狗日的权势、地位!人命关天!那些破玩意儿关键时候顶什么用?
流言蜚语能杀人,即便如此罗与欣还是不肯松口正正经经道个歉。她在等,等她心心念念的纪琮哥哥仍是一张冷淡的脸,语气却温润和善:“我信你。”
可惜,她没等到,那个心尖尖上的人儿,对她说一句让她心安的答案。
这是个娇生惯养的女孩儿,从小到大没吃过丁点儿苦头,天生性子又高傲,一听自己这是打从根本上没希望嫁给纪琮了,悲痛欲绝之际突然就想到了不知从哪听到的大实话:人生在世不如意,不如自挂东南枝。
啥叫想不开呢?这傻孩子趁着好不容易遇上的独处机会,真的寻了府里园林一处朝向东南的枝头,掏出早就准备好的自缢必备的三尺白绫,豪爽地自挂东南枝了。
另一个时代碰巧出了车祸,再无生还可能的罗与欣也才有幸得到重生的机会。
世事弄人啊,她也不知该说什么好,若说小罗与欣就这么死了可惜,那以她刚成年的高龄就活该早死早托生吗?
好吧,天灾人祸确实是不可预测的不是。
也不能说害死小罗与欣是纪琮,只能说他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一件事的出现是所有因素综合反应的结果,不能简单粗暴地单独归咎于某类人事物。
小罗与欣的心性、出身、对纪琮的在意,还有前几日纪府里刘晚的挑衅、纪琮的冷淡,哪一桩哪一件不是催化这个小丫头走上绝路的推手?
所以……权当一切是天意吧。她罗与欣会替小罗与欣好好活下去,替她完成她所有该做的。虽然……罗与欣的存在就是为了给罗府众人宠宠宠的吧,那毕竟也算是实现人生价值不是?
比起那爹不疼娘不爱的可怜小白菜,咱姑且就知足吧啊。真要让她拯救黎民苍生,匡扶正义她估计也做不来不是?
前世为了生计奔波忙碌,本以为天降横祸才让她重生到这个倒霉孩子身上。现在看来嘛,嗯,不错不错,不就是福星高照的皇家米虫吗?她做的来做的来,而且估计还能很顺手呢。八壹中文網
一窝老鼠不嫌骚,想必父母兄弟怎么都不会嫌弃她,不过她也是时候该改善一下自己的形象了不是?她可不想真的到时候没人来跟她提亲。想不想嫁是她的事不假,可是没人来提亲可不就丢脸丢到现代去了吗?
受过高等教育的根正苗红的大学生,来了原生态无污染的古代居然成了甩卖不出去的尾货。这叫她情何以堪?
不过,具体该怎么做还是需要好好思索一下的。毕竟这里的具体情况咱也不知道,咱也不敢问。
据她在现代对那些公众人物的了解来看,名声坏了不可怕,让公关团队头疼去吧。自己只需要负责保持萌萌哒美美哒外形不定时到娱乐媒体那儿打卡就足够。
反正要不了几天又是一条好汉。
可是她这不一样呀。孑然一身不说,她印象里古人都迂腐不堪又冥顽不灵,指不定一个个认死理到觉得她就是个坏女孩了她也没辙。
第一步还是要摸清这些人脑子里都在想点啥,她才好对症下药。
近水楼台先得月嘛,第一个就拿思思下手咯。
思思为人爽快,又是能好办事的人,消息也灵通,算是小罗与欣最信任不过的贴身丫头,这会儿一听罗与欣询问,忙不迭就竹筒倒豆子似的把当讲不当讲的所有事都给罗与欣抖落出来。
虽说罗与欣完美地同小罗与欣的记忆契合,可毕竟小罗与欣几乎不怎么出门,对风土人情了解的其实并不比罗与欣这个外来人士多多少。
还是思思常年负责碧荷小筑的一应采买供应,这才有机会时常出府去街上溜达溜达,大概也能提供些许罗与欣当前迫切需要了解的。
听完思思一长溜毫无章法可言的回话,罗与欣端起茶盏,眼望虚空,脸上浮现出若有所思来。
要照思思这么说,云夜国还算民风淳朴,从先帝那辈起就不曾起过战乱了。边关安定了将近百年,周边的蕞尔小国定时定点自觉前来朝贡,几个实力相当的大国也不过虎视眈眈,并不敢实际做出什么挑衅的行为。
这就直接导致云夜国的百姓普遍都很……好奇心爆棚。
这么说吧,张三家丢了一只小猪崽,隔天就有相距十里八乡的乡亲拦路问他猪是怎么丢的。
说白了就是吃饱了撑的,田间地头的土地大都丰腴肥沃,几乎能算得上老天爷赏饭吃。都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乡里乡亲,彼此也都还算相亲相爱,互相帮衬着,大部分时候都不需要有人守着庄稼。
当然,麦熟那一季需要全家老少齐上阵,不过忙活不了一阵就又闲的三五一团唠嗑嗑瓜子了。
没事可做的时候,自然就对别人更感兴趣了。通常情况下不出半个时辰京都繁华市区的新闻就被他们津津乐道了。
更何况是罗与欣这种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简直就是他们给自家崽子的反面教材,不多打听几句都对不起崽子那亮闪闪的眼神。当然打死罗与欣他们也不会承认,崽子们是在膜拜他们的偶像。
这就好说了。罗与欣深呼一口气,还好处境不像她预想的那般严峻,看来她只需要打好感情牌就足够了。
怕就怕这些人跟现代的键盘侠一样,油盐不进不说还要找出你是在作秀的10086个理由,并且不厌其烦地举例论证自己的结论是多么的公平公正。
罗与欣又着重问了几句这个时代对女子的宽容度。思思也一一答了。
这一点是目前罗与欣能想到的雷区,其他的以后再说也不迟。民风民俗不同,社会开化程度不同,女子的地位也有区别。要是出格点被看做不检点,那可就是得不偿失了。
嗯,很好。这一点她还是相当满意的。这里的女子虽说大部分还是选择待在家里相夫教子,可却也有相当一部分已经随着丈夫出门经商,真正算是各顶半边天,地位自然也就上来了。
女人就该是凭本事吃饭,谁还管那套劳什子三纲五常巴拉了些神马玩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