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晚不置可否,微微点头示意询问地看向她的丫鬟。
刘晚的阁楼离这里有些脚程。加上刘晚带他们来的时候,七拐八拐才到了这儿,现在又要照着原路返回去,确实容易转晕了方向。
罗与欣跟着两个丫头,就打发她们都去。奈何她俩没一个认识路,只能让刘晚身边的悦儿带路。
原本只去悦儿一人就够了,但考虑到刘晚孤身一人在这里应付他们主仆三人难免有以多欺少的嫌疑。这里又人迹罕至,连个鬼影子都不见。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要是真出了什么意外教刘晚反咬一口就不好了。
公平起见罗与欣索性把自己身边的两个丫鬟都打发过去跟上悦儿。
思思走之前明显还十分不乐意。
就各自的立场而言,这刘晚一看就没安好心。叫她俩单独待在这儿她怎么可能放心。当真出了什么事她估计得提着人头去给夫人赔礼道歉。
罗与欣向思思做了个安心的表情,她这才不情不愿的转身跟着走了。
怕什么,她出门又不是只有她们三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可别忘了她娘亲自管舅舅要来的十来个鹰卫。那各个都是以一当百的好手。
她身边可还有不知多少个大内高手跟着呐,那些都是隐藏在黑暗里的眼睛。她怎么可能在刘府的地盘上状况百出呢?除非这刘晚脑子秀逗了,再或者刘林翰那顶乌纱帽不想要了。
谅刘晚也就是小打小闹地给自己找点不愉快。
不过这人倒霉的时候果然喝口水都塞牙缝。这不,三个丫头刚走了不久,也不知道有没有取了棋盘回来,她就跟刘晚起了争执。并且以超凡的武力值碾压刘晚,一把把她推进水里。
两人原是在湖边站的,这会儿倒是方便罗与欣送刘晚下去喝两口水冷静冷静。
那湖面积本就小,一眼就可以望到边去。又是冰冻三尺的三九天,湖面的冰已经估摸不出究竟有多厚了,就更不用提用肉体生生砸开冰面的刘晚多酸爽了。
说来也巧,正当罗与欣不知所措的时候,余光里就见三个丫头取了棋盘回来了。
思思和霏儿并不知晓发生了什么,一个个面面相觑。不见罗与欣的指示,她们是不会主动下水把那扑腾挣扎着的刘家小姐救上来的。
只有最后赶过来的悦儿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无意识的松手,丢下手里的棋盘,忙不迭冲向湖边一个猛子扎进了浮冰里,抱起冻的哆哆嗦嗦的刘晚游到了岸边。
罗与欣她们这才搭把手把落汤鸡一般的主仆二人拉了上来。
这下好了。罗与欣彻底年少成名了。
杀人未遂。这可就是说大可大说小可小的罪名了。往大了说,这就是个杀人犯了。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就是闹得宣睿帝那儿,恐怕罗与欣也要吃些苦头脱一层皮才能平息众怒。
这要是往小了说嘛,女儿家打打闹闹说说笑笑起了争执,一时失手推了对方一把,偶然落入湖里去了,倒也算情有可原。
况且,说白了刘晚那条贱命还不值得安康长公主家的外孙女亲手了结呢。
若真看她不顺眼,找个人趁着月黑风高悄悄地做了就是了,何必脏了自己的手不说还给别人留下把柄呢。
刘林翰夫妇二人是典型的唯恐天下不乱。一见刘婉气若游丝地躺着,着急忙慌地请郎中来看诊。确认无甚大碍后立时就散了不少钱财出去要让京中上至皇亲国戚,下至市井小人都知道知道罗与欣干下的腌臜事儿。
顺便再说道说道,他们家晚儿这是招谁惹谁了遭此无妄之灾。
还好跟着罗与欣的鹰卫里有一人已经有眼色地返回罗府将这件事一五一十报告给李丹敏听了。
浸淫内宅多年的李丹敏自然不是吃素的,火速就把这件不光彩事压下去。但毕竟众口铄金,难堵众人悠悠之口。
李丹敏不知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但她直觉无论如何都不该算作是她的欣欣的错处。定是那刘晚使了什么手段激怒她的欣欣了才是。
李丹敏细细盘问事情经过,那个回来报信的鹰卫事无巨细地回禀给李丹敏听,并坚定地说他们几个实实在在看见是小姐亲手推了刘晚下水。
果然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刘晚卧床这两日来,以各式各样的理由来探病的夫人小姐们络绎不绝。好些都是从前自诩夫君父亲的官职高刘林翰一级,素日眼高于顶,不屑与他们来往的。
有几个是真心来看她的呢,大部分都是旁敲侧击罗与欣推她下水的事。
刘晚扮作一朵娇弱的小白花,苍白惨淡得仿佛经不起任何风吹雨打,与每位问及此事的夫人小姐都细细描述一遍那日罗与欣的所作所为。
当然,为了效果需要,适当的添油加醋是必要的。
众人听后越发觉得刘晚真是个可怜见的,看向她的眼神也都不自觉地带上了怜悯。
那罗与欣素来飞扬跋扈,不把他们中的任何人看在眼里。这次又岂会给声名利皆在她们之下的刘晚留余地。
自然是怎么爽快怎么来咯。
真是的,安康长公主她老人家年纪大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便也罢了,郡主也不知道管管。
众人嘴上不说,心里都暗自嘀咕着。对罗与欣的不满更是步步攀升。
祸不单行,这件事传的沸沸扬扬,向来过着几近隐居的日子的纪琮也听到了风声。
他想假装不知道也没法子。一日嫡母叶薇托人邀请他去前院一聚,还嘱咐一定要来。
纪琮想,他大概能猜出来叶薇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果然是鸿门宴。一大家子言笑晏晏,一见他进来立马正襟危坐,就等他给出个明确的态度来。
纪琮耐下心听叶薇添油加醋地数落着罗与欣的不是,心头冷笑两声。
这是有多见不到他好,她的儿子得不到刘晚,这口恶气忍忍也就过去了。现在隐约知道了罗与欣的那点儿心思,自然不可能眼睁睁看着纪琮攀高枝。
要知道若这事果真成了,以后纪琮可就不是她一个内宅妇人能压制得住的了。
安康长公主的外孙女婿,宣睿帝叶晋南的半个外甥,随手给出的练手的一官半职就够旁人眼红一辈子了。
她又怎么可能允许这件事发生呢。
纪琮原本不想当面应承些什么来。虽然他私心里觉得刘晚这个受害者可怜。
罗与欣这次实在是太不像话了。女儿家的名声毕竟要紧。
刘晚这是没有什么好歹,若当真闹出了人命,她个云英未嫁的姑娘家又当如何自处呢。
可毕竟婚姻大事他委实不愿再受人摆布了。这一生说长不长,做傀儡那么些年早已足够。
他无论如何都不要紧,怕就怕他身边盼星星盼月亮盼来了个知冷知热的贴心人,又被这帮以亲人自居的罪人凌辱磋磨。
但见纪戎那不苟言笑,只顾死死盯着他的模样,纪琮就知道自己若不明确表个态,今日怕是别想轻易出这道屋门了。
大丈夫能屈能伸,况且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于是纪琮正了脸色,同上手坐着的纪戎和叶薇一拱手道:“孩儿绝不娶那罗家小姐为妻,免得堕了我们纪府的好名声。”
纪琮这么说的时候就有些暗讽的意味了。
所谓的为人父母的二人,要的就是这句话。闻言一个个喜笑颜开,又再三谨慎地确认了,干脆利落地放纪琮走了,连一句留下吃饭的客套话都不曾讲过。
纪琮头也不回地走了,从身后看来少年的背影清瘦孤傲,两肩刀削一般瘦弱,唯独身量挺拔,隐隐生出顶天立地的男子气概。
叶薇突然遍体生寒,似纪琮这般冷漠如斯的少年,她还能掌握于指掌之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