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听命办事,见纪琮不是个好惹的货色,转头求救似的朝纪戎看过去。
“混账东西!谁准许你用剑指着少爷的?”纪戎的唾沫星子几乎喷到那人脸上,手指也哆哆嗦嗦的,看起来倒像恶奴欺主,他并不知情。
“是。”那小厮灰溜溜的收剑回鞘,“噗通”一声就朝纪琮跪下了。
“少爷饶命!奴才知道错了!”
“滚。”纪琮看也不看那人一眼,一挥衣袖,快步走了,那架势,一丁点关系都不乐意跟纪戎扯上。
因着纪琮不过是个区区七品官,这宅子连个牌匾也无。
主人家姓纪,理应用鎏金的大字镌刻上纪府二字。
不过主管一应内外事物的内务府到底心细如发,纪戎这做老子的还好端端活着,没得越俎代庖替人家父子二人分家。
于是这门楣上就光秃秃一片,空空荡荡的,红墙黛瓦撑起了排场,甫一看莫名还是觉得缺了点什么。
这是一处五进的院子。
纪琮特意绕着走一圈,选了一个静谧雅致的小院作为主卧。
他去过碧荷小筑,虽说那时夜深人静,物件的摆设也看不真切,不过大概记得怎么布置,就遣了丫鬟过来,细细嘱咐了该如何安置物品,一景一物尽可能还原碧荷小筑的场景,也好让她不必觉得拘谨。
好在这院子很雅致,布局跟碧荷小筑差不离,按纪琮的喜好布置也不怎么费劲。
这是间五进大宅,宅内布置精妙,雕梁画栋,亭台楼阁,还有一方浅浅的池塘,有睡莲娉娉婷婷地开着,微风拂过,碧如翠玉的湖水荡起圈圈涟漪,纪琮的衣摆被吹起来,鼻端有芬芳的香气,闻起来沁人心脾。
这池塘的位置绝佳,仲夏的夜晚躲在这里乘凉不错。
纪琮心念一动,转而吩咐唯唯诺诺的侍女:“在这里建个秋千,不必太高,找几个人高马大的汉子上去试坐,务必做的牢靠。”
他见碧荷小筑里是有一架秋千的,还别出心裁地装饰了一圈蓬蓬的花边。
罢了,姑且先把这些琐碎的物什准备好,等他十里红妆,八抬大轿把她娶进门时任凭她自己动手也不迟。
不知是叶晋南特意吩咐下来还是内务府那帮吃闲饭的自作主张,上到管家下到丫鬟小厮,一应俱全地给他备上了。
见他背着手踱步过来,就有个中年模样的男子不卑不亢站出来,身后还带着乌泱泱一片下人。
他身后这些人看起来倒是老实,一个个低头看地,手拘谨地交叠放在身前,佝偻着腰,摸不清这位新主子的脾性,自然不敢造次。
“大人,这些都是皇上特意拨调过来伺候大人的。”那管家一看就是见过世面的,见纪琮面部表情,看起来也不像是打算接纳他们的模样,心里自然就盘算起自己的小九九来了。
“如此,皇上有心了,改日纪某定当亲自进宫向皇上道谢。”纪琮仍旧负手而立,视线虚无缥缈,看着不远处湖里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发愣。
“大人理解皇上一片苦心就是再好不过的了。”管家讪讪地笑笑,精明世故如他,当然轻易就感知到这主子不待见他们这些人了。
没奈何,他们就是夹在当间里外不是人,偏生哪一方都不能轻易得罪,否则就等着提头去见皇上。
“这些人可都是内务府拨下来的?”纪琮扫一眼那些仆妇小厮,模样周正,看起来又是老实人,才勉勉强强算是接受了。
“不错,这些都是专门过来伺候大人的。大人只管放心,都是签了死契的,不必忧心哪一日不上心伺候大人。”管家怕纪琮拒绝,虽说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倘若他当真不管不顾推辞,这些人的去处倒也不好安排。
“奴才陈林,见过大人。”见纪琮默许了,那叫陈林的管家就麻溜地跪地上,其他人也跟着跪下来见礼,纪琮叫陈林把他们都安置在后院的下人房里。
“你们可都给我听好了,不管你们从前是伺候哪位贵人的,既然出宫来了这宅子,就得认大人做主子,敢教我逮着哪个手脚不干净,或者有二心的,仔细我扒了你们的皮,再卖给人牙子做苦役。”
纪琮已经走出一段距离了,还能听清后头陈林颐指气使的声音,只听声音就能想象他此时该是一副狗仗人势的模样。
大理寺主簿的工作范围还是相当宽泛的,这就意味着纪琮可以轻而易举地把手伸很远,却没人觉得有问题。
大理寺主管牵扯皇室的刑侦案件,其余的则推给刑部处理。
这不,纪琮方才把今日的卷宗拾掇整齐,就见有个跑腿的着急忙慌的跑去找少卿了。
大理寺正卿的权力几乎被少卿架空了,时间久了众人也都习惯了,一提起来哪里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只管去找少卿就是,保证他处理的妥妥当当。
不过这次大理寺少卿听了手下的汇报,也是一副见了鬼的表情,“啪”的一声直接把手上正写字的笔管丢下了。
“你说什么?!”这人在少卿的位置上坐久了,本事不大脾气不小,“腾”一下站起来,就听见里头有噼里啪啦的声音传来,想必不过一会儿屋里的茶具又要换上一套崭新的了。
“小的不敢撒谎,那快马加鞭过来回复的人的确是那么说的。”纪琮不动声色地侧身,正好能看见地上那人瑟瑟发抖的背影。
他脚边是一堆破碎的瓷片,水渍混着茶叶,在大理石的地板上胡乱散落。
“还不快些带路,本官要亲自过去瞧瞧。”风风火火的踢了地上那人一脚,他一骨碌爬起身,往外头跑去,还牵了一匹马,带了几名衙役,并着验尸的仵作,风驰电掣朝那事发地点赶过去。
等他们走远了,纪琮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能层层上报到大理寺少卿这儿的,应当关系重大,怕是把皇亲国戚也牵扯进去了吧?
不过还是不淌这一趟浑水的好。纪琮心想,左右不关他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