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卖的人多了，自然也就货多不值钱，有些品相不怎么好的，就被农户随手丢弃了，揭了外头干枯的皮，里头还是鲜亮亮的，穷苦人家捡回家下饭也是常有的。

倘若虫卵藏身在集市上随处可见的白菜里，又被老妪捡回了家……

那诱发幼虫群起而攻之的原因是什么呢？

纪琮给出了答案。

老妪腿脚不好使，走在路上不当心摔了一跤，篮子飞出去，里头的菜叶连压带摔弄得稀巴烂。

幼虫本来就蠢蠢欲动，这一下彻底把它们唤醒了，向身旁唯一一个活物发起攻击就再正常不过了。

集市！

叶晋南脑里白光一闪，瞳孔不受控制地微微扩大，有一瞬间涣散，李明德一眨眼，那个料事如神的皇帝陛下又回来了。

“那些卖菜的商贩，可曾一一控制住了？”那老妇人的菜篮里只有白菜，那出事的自然而然除了白菜再不做他想。

这些人的嫌疑一时半会儿是无法洗清了。

“不曾。”李明德如实回答。

叶晋南挑了挑眉，有些不赞同，正待开口，李明德又继续说下去。

“这些菜贩一一排查过，都是方圆十数里地的农夫，家里有十亩八亩地，除了供应自家吃用之外，其余的挑到早集上卖也无可厚非。”李明德看看叶晋南的脸色，见并无不妥，又道，“不过纪琮提议拨调一批人手过去时时监视着这些人……下官已经吩咐下去了。”

“不错，这小子心思活泛，打草惊蛇就不好了。”叶晋南毫不吝啬地夸赞纪琮。

“那老妇的尸身可处置了？”叶晋南压低了声音，他特意派人查了那子母虫的厉害，听闻此番这等毒物又卷土重来，觉着心烦意乱，又有一股深沉的无能为力。

“已经找了个荒无人烟的地方烧毁了，又用生石灰把挥发的气味遮掩起来，如此就不怕那母虫找来了。”李明德说的轻巧，当时他们在现场时一个个可是灰头土脸的，几个后生还动手铲石灰往火里掀。洋洋洒洒的石灰粉呛的人涕泗横流，废了老大的功夫，才总算是把这档子事压下去了。

“那发现幼虫寄生的菜叶呢？”这三两片稀碎的菜叶可是至关重要的证据，留着暂时还有大用处。

“怕母虫循着气味找来，那菜叶也随着妇人尸身一起焚毁了。”李明德何尝不知道这点，不过他们对这虫子的了解有限，保险起见还是彻底消灭了的好。

“那倒是可惜了。”叶晋南如是说，转念一想，这恶毒的虫子无形之间就能要人性命，一丝一毫的不慎重都使不得。

“朕听闻子母虫这东西是纪琮介绍给你们的？”疑问的语气，表情已经相当笃定，显然已经把这事弄清楚了。

“不错，他说是从一卷书上看来的，至于是哪本书，他只说自己忘了。”李明德当然知道纪琮这不过是托辞罢了，后来有意无意想从他那儿套话，至少能把这虫子的生活习性摸透了，才能对症下药，反击的手段也更有力奏效。

“既然如此……”叶晋南陷入了沉思，纪琮此人绝非池中之物，这一点他浸淫深宫多年，一眼就能看得出来，至于他究竟有多少能耐，这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明日上朝务必把他叫来。”叶晋南一槌定音，接着就说一句“朕乏了，姑父就在宫里歇息吧，明日上了早朝再走也不迟。”

李明德推辞了，执意出宫回家，抬眼时见东方已经泛起鱼肚白，就知道顶多只能沐浴更衣就又要来上早朝了。

不出纪琮所料，叶晋南果然提出要单独召见他。

还不到往日起床的时辰，管家就火急火燎地把他叫醒，请他务必尽快洗漱拾掇，好赶得上早朝的时辰。

纪琮懒懒散散地应了，不紧不慢地起身，漱口熏香，还悠哉悠哉地用了早膳，蟹黄小笼包还比平日多吃了两个，才抹抹嘴走了。

这时候早朝基本也散了，正好方便叶晋南把他单独留下来。

“纪爱卿，朕倒是想知道更多有关那子母虫的事。”叶晋南身子倚在宽广的龙椅上，把玩着手上一串玉石珠子。见纪琮来，也不说赐座，连让他起来回话这一句客气话都没说。

于是纪琮只好一直保持着直挺挺跪在地上的姿势，汉白玉的地板，有刺骨的凉意顺着膝盖翻涌到四肢百骸。

‘‘君父问话，微臣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纪琮脸上从容不迫，手心里却有细微的汗珠冒出来。他不动声色地在一旁的衣襟上擦干净，淡青色竹纹的长缀衬得他谦谦如玉，皮相愈发让人中意了。

敌不动我不动，他恭恭敬敬地跪着，暗忖莫非叶晋南额外知道了些什么？

管家那儿他严防死守，行事颇为谨慎，没理由能打探出什么他不想暴露出来的东西。

至于李明德，他说的话就是等他一字不落地学给叶晋南听的。

‘‘那子母虫原产自西域，近年云夜与西域的商贸往来的确颇为繁荣，即便如此，各个关口把控也相当严格，没有官府统一发放的通关文牒绝无可能自由出入云夜。’’叶晋南余光一直盯着纪琮每一个细微的反应。

‘‘那这些虫子是怎么来的？’’叶晋南把问题抛出去，等着纪琮接。他最忌讳结党营私之事，对于畏罪潜逃更是忍无可忍，是以对于进关通关一类事管控的尤其严格。

“臣窃以为，控制母虫，随身携带虫卵即可。”纪琮跪在地上，不卑不亢地回答叶晋南，清亮的目光直视前方，并不怕叶晋南若有所思的审视。

“哦？爱卿倒是说说，怎么个随身携带法？”叶晋南做出相当感兴趣的模样，示意纪琮往下说。

“回皇上的话，微臣以为用小布包装置妥当，再贴身携带，就能人不知鬼不觉的把虫卵带进云夜国，等需要母虫袭击特定对象的时候，只要放飞它，它自然能找到虫卵的所在。”纪琮说出了自己的猜测，实际上这已经八.九不离十了，只不过他对于子母虫这种东西了解还不够多，也只能言尽于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