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提在季家如何，在潭城提起季华林这人得到的无非是寻常人家公子这类说法，怕是无人会将“纨绔”二字与他挂上钩。

而在季家人眼中又是另一种样子。

前厅内安静至极，主位上的季老爷脸色更加难看，瞪着季华林的双眼快要冒出火来。

季华林不当回事儿地将垂在胸前的头发甩到脑后，话语间没个正形：“长腿儿确实不会飞。”

这种时候季夫人已经被搅扰得心烦意乱，连斥责的力气都没了。无力地扫他一眼，季华嫣更是懒得搭理他。

“还好，还好。亲事还能退，能退就行。”季夫人捂着胸口，闭上眼睛默念，看样子是被吓坏了。

这时响起一个坚决反对的声音：“犯错的是盛舒成，婚事与他没有任何关系为何要退？”

“你，你……”季老爷震惊地看着她，手指指着对方微微颤抖，“不管是谁都是盛家的人，你有没有想过别人会怎么看你？”

季夫人更是害怕地拉着季华嫣的手：“阿嫣，听爹娘一回，这亲事就算了。往后娘再给你寻更好的。”

“娘。”季华嫣抽回自己的手，不赞成道，“我相信大公子这回会躲过去的。”

“更何况在这个节骨眼上退亲别人又怎么看我们家？”

季老爷指着她半晌说不出话来，实在是没想到一向不让人操心的女儿如今会为了别人和自家争吵。

这幅情景少有人见过，上次季家二老被气成这样还是季华桃离家出走。

二人却无一人提起外出寻她。

季华林单手支着头看着这场闹剧，他们三人像是将余下的二人遗忘了，互相怒目而视。

“季华嫣！”

“我可不像爹娘，为了一己私欲将多年好友拒之门外。”

盛家与季家从祖辈开始就走得极近，季华嫣敢说这种话也是将季老爷架在火上烤。

不出所料，这句话险些将他们气昏过去。

季华嫣微微扬起下巴，可偏偏有人不想她如意。

又是令人熟悉的不正经的语调。

“姐姐真是辛苦了。”

季华嫣皱眉：“季华林你今日吃错东西了，怎么说话处处带刺儿？”

季华林没有顺着她的话接下去，看了眼背对着他们的二老，又抬眼看着季华嫣。

他的表情中一向都是嬉笑玩闹，这次多了些嘲弄，令季华嫣注意到时有些不自在。

“盛大公子做过的事姐姐是一点都不提啊。那你说……”

季华林走近贴在她的耳边，眼睛微微垂着，声音极轻：“会不会不止他一人呢？”

这话自然是他随口胡说的，可他的声音围绕在季华嫣耳边，似鬼魅飘荡，令她心生恐惧。

使尽了力气推开对方，默默地后退几步拉开距离。

季华林看到后轻笑一声，行至门口回头看向季净远：“走了远哥。”

这一家子人的烦恼一件接着一件，管到最后季夫人都累了，仅留下一句“随你去”。

她怀疑自己当时对这件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是不是做错了。

她不喜季华桃，每次看到她都会回想起当时近乎痛苦的日子。

城东的季华桃对于家中发生的事一概不知，将新拿出来的安神香放在架子上摆好，退后几步看着面前摆放整齐的瓶瓶罐罐心里十分满足。

听见身后有脚步声响起，她没回头单单将手伸出来：“抹布递我一下。”

身后的人好像愣住了，等了会儿才有动静，可她没等到抹布被递到手上，而是一个身影经过她步伐有些不稳地往前。

季华桃喊了一声想自己来，只听他带有疑问的声音传来：“是要擦这里吗？”

她伸出去的手停下了，看着他仔细地擦拭上面沾染到的灰尘。

见他动作停下，季华桃道：“给我吧，你伤还没好。”

裴真看着停在眼前的纤柔手指，默默地把手背在身后，将抹布上头的脏污折叠起来，藏在最里面。

休息一晚带了些血色的唇轻轻扬起，那是裴真少有的温柔的回应。

声音仿佛沾染了笑意：“都好了，不用了。”

“许久未见了，妹妹。”

话语一出，季华桃的脸色骤变，紧抿着唇看向裴真。

随后站在他面前转身打量着来人。

来人已经进门打量着里面的场景，手中的折扇缓慢地扇着，目光由近及远慢慢游移。

季华桃不想看他，只朝着后面一人含笑点头：“远哥。”

季净远不再是冷冰冰的模样，表情柔和了一些给予回应。

“妹妹这就不懂事了。”

季华林“啪”的一声收起折扇，上前敲点着季华桃的头顶似兄长作风：“只给一位哥哥打招呼算怎么回事？”

季华桃厌烦地拨开头顶的扇子，语气不善道：“你来这儿做什么？”

“瞧你说的。”季华林笑道，“妹妹离家多日，作为兄长自然是放心不下。”

“不过。”

季华林眼睛转动落到对面季华桃身后的人身上，他侧着身子接着问：“阿桃不介绍一下吗？”

季华桃实在是忍受不了季华林说话的语气，这人自小就仗着年龄欺负她，在家里没个正形，在外头装什么兄长。

“关你什么事！”季华桃将裴真往后推了推，上下打量着面前的人，“季老二你今儿犯病了？”

今日这种说话的方式季华桃还真是第一次在这人身上碰着，她可不信从小就没个正形的人会突然改变，除非被什么刺激到了。

她怀疑的目光将季华林里里外外看了个透彻，看到最后季华林实在忍受不住了打开扇子不停地扇着，对着她翻了个白眼：“有完没完！”

“不装了？”季华桃嘲笑道，又在对方发火前连忙摆手，“行，有什么事儿慢慢说，我不说你了还不行吗？”

因着昨日看到裴真的惨状，明花影放心不下许随然的伤势，一大早就出门了。

解惜阁只剩下个小风在后院打理花草，裴真卧床累了走到前面又被季华桃赶回来歇着。

惹得小风一阵发笑。

裴真不管发热的耳根，过去打理着另一片花草，在他的手伸向有些打蔫的花朵时，小风的声音及时传来：

“别动。”

裴真被这个制止声弄得动也不敢动，手停在那愣愣地看着小风过来吹了吹花瓣，又清理掉大棵的杂草。

她耐心道：“这个可是阿影姐的最爱，若是把这个样子的花给处理掉阿影姐指不定多伤心呢。”

“为何会伤心？”裴真不懂。

小风起身回到原处，解释着：“阿影姐很喜欢照顾这些病了的花草。先前有一次我就给处理掉了，阿影姐看到了嘴上说着没事，可是我却瞧见她认真地盯着这里，就像是要找什么东西一样。”

“晚上的时候我醒了一次，看到外头有光亮，出去一看才知道那是阿影姐在照料花草。”

裴真听了止不住笑，他还从没见过这样子的明花影。

谈话间，裴真好奇道：“你是什么时候到这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