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白祭司院的正厅,寂静谷的村民早已经落座,几百平的大厅挤满了人,人这么多一定很吵闹,制造各种喧哗,但令人称奇的是现场很安静,没有一个人窃窃私语,也没有一个人出声。
他们都老老实实的坐在位置上,静静地等待着婚礼开始。
看来坎贝尔伯爵在村民之中还是很有威望的。
环顾四周,没有鲜花的布置,整个大厅看起来和平日没什么两样。
难道大祭司真的要嫁给吸血鬼吗?
余知乐一想到当时在伯爵卧室看到海默的惨状,就闹心得直捶头。
为什么遭受了那样的凌`辱和暴行,他依然要选择这样的结局?
“大卫!坐这儿!”路子男朝他俩招了招手。
这一次他们三个又坐在最后一排了,还是角落,离其他宾客还有点距离,聊天说话估计是没人能听见了,隐蔽性很高。
余知乐率先发现甄释不见了。
“甄释呢?”
“他说出去办点事。”
“大姐你能不能看住他啊!”老蚊子无奈道。
路子男无所谓的摆摆手:“现在这种情况他也鼓捣不出什么名堂了。”
老蚊子把两只膀子一抱,胸有成竹道:“这次咱们赢定了,主角npc完婚,happyending!”
“真的是happyending吗?”余知乐皱起了眉头,眉间挤成一个川字,“海默他并不happy啊——”
老蚊子敲了敲余知乐脑门:“你就别圣母心泛滥了,对npc真情实意只会让自己吃苦头。”
余知乐把脸埋进掌心中,嘤嘤着:“也许是我想多了吧,我总觉得——”
路子男没说什么,感同身受地拍了拍余知乐的后背。
一切准备就绪,主持婚礼的白袍祭司也就位了,已经站在讲经台上翻开了经书。
女管家娜莎夫人领着一众花童,边走边洒着玫瑰花。
花童的身后跟着缓缓走来的海默大祭司,他穿着白色的长裙,裙边拖地,头上戴了一顶玫瑰花冠,一张白纱遮住了他的脸。
余知乐看了看海默,把视线转移到了女管家身上,灵光乍现,蓦地问道:“你们知道娜莎夫人是什么时候来到寂静谷的吗?”
路子男说道:“好像一直都在吧,据说她从年轻的时候就在城堡里工作了。”
一直都在的话,那就不是女管家了。
之前女管家和甄释的聊天他获悉甄释也是收到了婚礼请柬才到的寂静谷,时间也不到一年。
看兰迪上尉和路子男之间的互动也能感觉到两人的关系匪浅,那可不是一年就能建立的信任和友谊。
思来想去,他霍然想起了一件细小的事情,猛地看向了老蚊子,问道:“周胖子,上次的男校游戏里,你还记得你踢张一的椅子管他要答案的事儿吗?”
老蚊子懵了一下,随即干笑两声:“记得啊,他把答案给我看了,张一人挺不错的,咋啦?”
路子男和余知乐一同露出震惊的神情,路子男道:“咱班上没有叫张一的人——”
余知乐接过话茬:“而且你也没有踢别人椅子要过答案,都是别人踢你。”
老蚊子嗖一下站了起来:“你俩啥意思?诈我!”
余知乐压低声音说道:“我在白祭司院的地下室里发现了一口空棺材,封印被解开了,而且解开封印的时间不长。”
“你不能就因为我在这里当祭司所以怀疑我吧?”
“大祭司是一年前失踪的,而抓他的人就是坎贝尔伯爵,也就是说那口棺材里封印的人就是坎贝尔伯爵。”
“你能别乱咬吗!解开封印这种事,只要弄到处女的血谁都能做到!娜莎夫人是女管家她没有嫌疑吗?甄释是b团的人,他的嫌疑最大!”
“娜莎夫人在这儿呆了很长时间,这件事她想做早就做了,不用等到现在;甄释他也是刚到寂静谷,你曾经说过到这里才一年吧?”
这一次老蚊子不再狡辩,他微微一笑:“不错,看来h团的人不都是傻瓜呢,可惜,你发现的太晚了。”
“我已经输掉了四场,再输一场就失去了参赛资格,不能再输了——”
这个口吻,这个情况,余知乐道:“你是上一次游戏中的刘伟?”
对方嘿嘿一笑,拿出铃铛,摇动了起来。
“不好!婚礼不对劲!”
两人嗖一下站了起来,却在这时,看到坎贝尔伯爵腰挂佩剑走了进来。
看到佩剑,余知乐心道不妙。
b团的老蚊子为什么支持举办婚礼?
余知乐大喊一声:“海默!小心!”
可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坎贝尔抽出长剑,张开羽翼,抓起海默把他按在了后面的墙上,然后一剑灌入海默的胸口,用长剑把这个瘦弱的男人活生生地钉在了墙壁上。
血沿着墙壁流了下来,一直落在了下面的一口棺材上。
余知乐这时候才注意到那口棺材,棺材脏兮兮的,沾着泥土,而且看起来已经有很多年头了。
所有人都震惊的站了起来,他们被婚礼上新郎杀新娘的场面震撼到了。
余知乐大喊道:“快跑!”
可此时,僵尸已经包围了白祭司院。
坎贝尔凝视着海默,看着他在疼痛中抽动的肌肉,看他试图伸过来触碰自己的手,看他的指尖染满了鲜血,就只是看着,冷冷的看着,既没有报仇后的畅快淋漓,也没有杀敌后的热烈狂喜,没有任何情绪。
海默微微张口,没有怨恨,没有愤怒,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句:“你满意了?”
“我很满意。”坎贝尔笑着回复道,“迪莉娅要醒过来了。”
余知乐看着他们,突然明白了坎贝尔的真正目的,也明白了那个纸条的意义。
鬼让活人永生,神让死人复活。
鬼是吸血鬼,神是大祭司海默。
坎贝尔的血可以让活人成为吸血鬼获得永生,那么海默的血便可以让死人复活。
原来坎贝尔伯爵一直以来打得都是这个算盘。
“迪莉娅不会醒过来了!”
披着黑纱的女巫走了进来,她扯下面纱,那个容貌让所有人大吃一惊!
她的脸和伯爵卧室的画像一模一样!棕色的头发!碧绿的眼眸!
同时,除了发色她也和海默长得一模一样!
等一下!余知乐捂住脑袋,怀疑自己记忆错乱了,他记得这个女巫的容貌是毁容了的,怎么会完好无损了呢?
“迪莉娅!”坎贝尔转过身,怔愣地盯着女巫。
“我不是迪莉娅,我是沙妮佳,迪莉娅的孪生妹妹!”说完,她拿起手里的瓶子往自己头上浇,药水刷过面庞,随即露出被火烧过后的疤痕,一张脸狰狞可怖。
“卧槽!最强卸妆水!”路子男叹道。
如果沙妮佳和迪莉娅是双胞胎,而沙妮佳长相和海默一样,也就是说坎贝尔把海默当做了迪莉娅的替身?
淦!替身梗!真是古早的虐点设定啊!
“怎么回事?”
“迪莉娅不会复活的。”她来到棺材前,使劲推开了棺材盖,里面是空的,一具尸体都没有。
坎贝尔难以置信的看着这一切:“怎么会这样?!”
“迪莉娅不是被大祭司杀死的,当年你的父亲——老国王为了拆散你和迪莉娅,于是指使寂静谷的村民趁着海默大祭司外出,以迪莉娅是巫女的罪名,杀死了她!我为了救她也被毁了容!我听见女人们对她的谩骂侮辱!我看见她被男人们拖进了阴暗的小屋里轮`奸!我亲眼见到她的尸体被分成一块一块的,投入到了火堆里烧成了灰烬——”
迪莉娅不吃糖——
其实听过歌谣就知道了,那一刻的迪莉娅到底有多悲惨。
她指着坎贝尔大吼道:“是你杀了迪莉娅!你才是杀死她的凶手!如果不是和王子恋爱她也不会死!”
接着她转向四周,对着所有的村民挥舞着手,咆哮道:“现场所有人一个都跑不了!你们都是杀死迪莉娅的刽子手!都是凶手!”
最后她又笑了,像是失心疯一般癫狂了起来:“坎贝尔伯爵,您能复活一具化成灰的尸体吗?”
沙妮佳冷睨着僵尸们啃咬村民们,听着他们的哀嚎露出心满意足的微笑。
海默望着这样的女巫,轻声唤道:“沙妮佳,不要这样——”
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不愿见到这样悲惨的场景,他试图挣开长剑,却无能为力,血液已经流失大半,他早已没了气力。
沙妮佳回望着海默,眼望着他的血即将流尽,她哀戚的摇了摇头:“笨蛋海默,你这个傻瓜——”
“如果往后的日子里见不到你,就算永生又有何意义?”她又拿出一个药瓶,一饮而尽,忽的瞪大眼睛,看向了海默,血从嘴巴里喷薄而出,然后直挺挺的倒在地上,死了。
“沙妮佳——”海默羸弱地唤着女巫的名字。
“什么意思?她是什么意思?”坎贝尔回身盯着海默,看着他又突然不敢看他,无能的怒吼着,“她到底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懂!”
“白痴!你恨错人了!”路子男站在下面大声回道,“你特么是聋子吗!看不见也听不着!”
余知乐突然想起之前红裙女孩母亲的话,想起海默一直保持沉默的诡异态度。
这个男人,为什么一直默默承受这一切,为什么把一切罪名都揽下来?
他豁然明白了真相,整个寂静谷的人都是长生不老的人,他们都是被海默复活了!
所以沙妮佳才会制造僵尸肆虐整个镇子,所以海默害怕坎贝尔向村民复仇,自己一个人承受了所有!
“海默,她说见不到你是什么意思?你不是长生不死的么?和我一样。”坎贝尔像个孩童一般无知的询问着海默。
海默轻轻地看他,脸上浮出疲乏的笑意,那个笑很淡,很浅,也许是因为他没力气再作更深的嘴角弧度,也许是他的眼睛再也弯不下去。
他就那么地,怀揣着他最温暖的笑容,缓缓停下了呼吸。
眼睛不再睁开,头垂在了胸口。
他这样一个人,永远地把温柔和善意留在了寂静谷。
仰望着海默,余知乐突然懂得了何谓神明。
接着响起坎贝尔一声声嘶声裂肺的吼叫。
如此悲恸——
也不知道这一声哀嚎是因为无法复活迪莉娅还是因为他永远的失去了海默——
余知乐拉起还在射击僵尸的路子男,道一句:“走吧。”
“你不想救这些村民了?”
“他们罪有应得。”
迎面与红裙子女孩的母亲相遇,女人目光呆滞的看着余知乐,自嘲的笑笑:“这是报应,我们当年害死一条无辜的生命,所以三百年过去了,惩罚降临——”
一个僵尸猝不及防地跳到女人身后,双手搭在她的双肩,一口咬掉她半边脑袋,咬断处飞溅起一米高的血花,喷了余知乐一脸。
那血顺着自己面部流下来,他仿佛感受到自己内心的某一处被打了全麻,一点一点的失去了知觉。
女人疯了一样的用剩下半边的脑袋喊着:“我不要死!救救我!大祭司!”
她冲到海默流血的墙下,疯狂地舔着海默流下的鲜血:“复活我!复活我!”
突然她的脑袋齐刷刷的与脖子分离,脑袋掉在地上,嘴巴边还沾着海默的血。
坎贝尔冷冷地看着她:“孤零零的永生,也只是苟延残喘而已。”
指甲还滴着血,一点一点落在地上,溅起零碎的血花。
他仰起脸,望向了被钉在墙壁上的海默,一束光毫不吝啬的打在大祭司的身上,宛如为这个男人镀了一层金边。
僵尸们虐杀着村民,此起彼伏着哀嚎惨叫,胳膊腿漫天乱飞,余知乐却视若无睹,拉着路子男从这些厮杀中平静的走过,如同就只是路过。
路子男瞄了眼余知乐,见他失魂落魄的,乖乖的跟着他往外走,此时的天空被成群的蝙蝠遮盖了,黑压压一片。
“咱俩回到原位吧。”
既然败局已定,再呆着也不是办法。
“路子男对不起,咱们又输了。”
“干嘛道歉?又不是你的错。还不明白吗?这个剧情走向就是be啊。”
“如果当时我们带走海默,是不是就能阻止?”
拍了拍余知乐肩头,路子男潇洒的一甩头:“别想了!都过去了。”
她想了想疑惑不解道:“一开始坎贝尔伯爵为什么要袭击杰克?”
“不知道,肯定不是因为相爱所以相杀吧。”
余知乐朝着马车走去,路子男的目的地是另一边,她刚走了两步,倏地停下来,冲着他大声喊道:“余知乐!下次要是还能遇到你,我还想和你组队!”
“神经病!不长记性!跟我组队都输两把了!”他一边嘀咕着,一边不耐的挥了挥手,“知道了!”
马车已经扶正了,他打开车门,意外地瞧见里面坐着的甄释,立即一头黑线。
草!王八犊子肯定是向自己炫耀战绩来了。
他硬着头皮上了车,坐在了甄释的对面。
甄释正在看一个小本本,那个小本子余知乐熟悉,是坎贝尔以前写的日记。
什么玫瑰园的初遇,什么一见倾心,巴拉巴拉的,小学生文笔。
余知乐翘起嘴角一边,冷冷道:“女巫出现的时机正正好好,不愧是你。”
坎贝尔为什么袭击你?
其实这种问题,他也很好奇,但他不想问。
更不愿意去深想。
甄释啪一声合上日记本,问道:“余知乐,我给你留个考题——坎贝尔和海默是相爱的吗?”
留你妈!考你妈!给爷爬!
以前他一定这么说。
不知怎么搞的,他突然觉得甄释这家伙怎么就这么搞笑,骗他骗得还不够吗?还特么的给自己留个智力测验!
海默死了,你赢了——
他想放声笑一笑,可只扯出来一丝无奈的苦涩:“你满意了?”
甄释明显怔愣了,像是被他的话惊至语塞。
蝙蝠从天而降,覆盖了整条街道,吱吱叫着往车上扑,幸好他关上了车窗,噼里啪啦几个冲`刺后,撞在玻璃上,成了红色碎沫子。
经过几番撞击,还是有头铁的蝙蝠把车窗击穿,拳头大的蝙蝠,被蜂拥而至的蝙蝠挤爆,它们拼了命的往车里钻。
他吓得抱住了自己,却感到后背一热,似是有人把自己圈进了怀里。
直到四周安静了下来,他抬起身子,甄释不见了,自己正坐在老弟的后车座里,乔北冥瞥了他一眼:“睡着了?”
懵里懵登的余知乐也不知道该答什么,揉了揉脑袋——
还有些难以置信——我回来了?
“余知乐,彭医生在家等你呢。”
卧槽!把这茬忘了!
他想跳车还来得及吗?
他瞅着老弟,蓦然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目光所及之处都是黑白灰,所有的一切失去了颜色。
就连乔北冥的嘴唇都是灰色的。
扭脸看向窗外,外面的树干是灰色的,树叶是黑色的,高楼是白色的,他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彻彻底底地失去了色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