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林里的知了和旮旯里蟋蟀争相发出聒噪的声响。
夜空下的村落是那么寂静又寂寥。
对于谢灿的道歉，陈玉娇没有反应。
刚才王秀英说的话，她从头到尾听了个遍。
还没有来得及完全消化。
她凝视着谢灿懊悔的眼神，心里头一次生出一个可怕的想法。
自从重生以来，她就抱着一个执念——
上山下乡，找到谢灿，和他在一起，弥补上辈子婚姻的失败和感情的遗憾。
但从头到尾，她都忽略了一个问题——
有没有一种可能，谢灿根本就不喜欢她。
他对她有所回应，完全是基于自己不断纠缠他的结果。
他也许根本就不喜欢她。
如果不是她的介入，他还过着原本平静的生活。
日后也会一飞冲天，成为万人敬仰的谢总。
无比英明，无比有魄力的谢总，将和她的青春过往，不再有半毛钱关系。
…
这个可怕的认知，甚至比他恶劣又疯批的脾气，还要叫陈玉娇心碎。
她脸色惨白着，闪烁的泪眼里带着一种难以描述的刺。
“他不是我对象。”
“我没有对象。”
“陈建设…我爸想把我嫁给张家，博取他光明的前途，我没答应。”
“我没有喜欢过他，将来也不可能喜欢他…”
每次谈起张伟，那些恶心恐惧的记忆像潮水涌上来。
她总是在逃避，在极力掩饰那些惊恐的回忆。
所以，在他面前，她不曾说过一丁半点。
陈玉娇呼吸渐弱，她凝视着谢灿的眼睛，依旧一句一句解释道：
“我没有玩你。”
“对不起…”
“你不喜欢，以后我不会再来打扰…”
如果他真的不喜欢她。
那她也可以做到今后不再打扰了。
只要他开心幸福就好，哪怕没有她。
对于谢灿，她是真的喜欢，也爱。
爱上一个人，她常常感觉到诚惶诚恐，甚至低到尘埃里去了。
她甚至开始有点看不清自己原本的样子了……
好累…
陈玉娇说完，也不给谢灿答话的机会。
转身就走。
脚步一步比一步快。
到了宿舍门口时候，她明显脚步虚浮。
极快的打开门，还没来得及点煤油灯，她哇的一声歪头吐出一小滩淤血。
跟过来的谢灿看到这一幕，大惊失色。
他飞快地抱住她即将落地的身体，把门反锁。
屋子里只有房顶一小面玻璃瓦天窗，月光照不到里面，黑黢黢一片，又热又闷。
谢灿看不清怀里的人，只觉得她气息微弱，他心急如焚，只能凭着感觉搂住陈玉娇的腰，把她往床边带了带，避免撞上桌子。
陈玉娇的宿舍并不大，她还放了好多东西，谢灿身形高大，还抱着她，两人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只能小心地移动着。
偏偏，陈玉娇清醒了过来，她看不清他的面孔，却闻得到他身上熟悉的气息。
不知从哪里涌出来闷气，她不愿被他抱着，使劲推了谢灿一把。
谢灿没有站稳，后背撞在了桌子上。
他闷哼一声，似是痛苦。
但他没有松开陈玉娇，摸索到床的位置，护住她的头，将人小心放在床上。
怕她脾气上来摔了，一只手紧紧护住她腰。
另只手翻找到火柴，想把煤油灯点着。
“别点。”
陈玉娇一把夺过他手里的火柴，扔到床一边，不让他点。
谢灿静默一瞬，把她拉入怀抱。
两个人紧紧贴着。
呼吸缠绕，姿态亲昵。
互相感受着男人心脏的悸动和女人胸口不平稳的呼吸。
闷热的空气里，还漂浮着一道淡淡的血腥味。
两人严丝合缝地贴合，即使什么都不做，仅仅是呼吸，都感觉有火烧在每一寸柔嫩的肌肤，那么难以言喻的悸动在床角里发酵…
“吃颗糖，就当原谅哥哥了好不好？”谢灿掏出一颗柠檬夹心糖。
这是陈玉娇送给他的柠檬夹心糖，整整两盒。
他大概一颗也舍不得吃，全都留给她了。
陈玉娇没动，喉头烧灼得厉害。
她害怕她一说话，呜咽就会从嘴里泄露出来。
“是哥哥错了…”
黑暗中，谢灿精准的摸到她的唇，指腹上似还残存着些许水渍，他心焦气燥，表面却依旧不动声色，还调笑着哄人开心：
“赏哥哥一个脸，吃个糖，不气了好不好。嗯？”
他低沉沙哑的声音还带了点勾人的味道……
她终于含住那颗糖。
一瞬间，酸酸甜甜的滋味入侵每一粒神经。
心情也有所好转。
“我没事……”好半晌，陈玉娇才张嘴小声道：“没有怪哥哥……”
“真乖。”谢灿摸了摸她浓密的发顶。
而后调笑着叹了声，“傻瓜瓜…”
他把她的手放自己腰上，在床边找到那盒火柴。
滋啦一下点着煤油灯。
整间屋子都亮堂起来。
昏黄摇曳的灯光把两人相拥的影子拉得细长…
陈玉娇的模样在灯下也逐渐清晰起来……
她微微颤抖着眼皮，突然有些羞涩，不敢去看谢灿。
只是感觉他朝她凑了过来，炙热的呼吸打在自己的颈侧，接着一阵微痒……
她微张着小嘴，屏着急促的呼吸…
嘴角就被温热的指腹擦了擦，接着一声轻笑在耳边响起：
“怎么，以为哥哥要吻你啊？”
突然的调戏，让陈玉娇毫无招架能力。
她睁开眼眸，恼羞成怒的一把推开他。
“你走开！不要理你了！”
说着，还不解气。
又拉起他修长的手指，在上面狠狠咬了一口。
留下许多许多的口水。
谢灿任由她发泄着，也不觉得疼。
等她发泄得差不多了，他才啧了声，似笑非笑道：“真拿哥哥当出气桶呢。”
“你坏！坏蛋！坏死了！我明明没有，你还误会我！”
她说着，眼眶又红了。
“嗯哥哥坏…”他上挑的桃花眼带了点勾人的笑意，拖腔带调道：“但是这么坏的哥哥你不也还爱了嘛。”
“……！”
她鼓着腮，气哼哼地瞪着他。
“好了，你别动。”他轻轻拍着她的脊背，认认真真检查了她一遍，发现她没有什么大碍，才松了口气。
给她倒了一杯水，喂给她喝下。
刚才她歪头吐出的那口淤血，真的让他心提到了嗓子眼。
谢灿仔细看着她白腻的脸颊，问：“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陈玉娇摇摇头。
可能最近忧愁的事情太多了，刚才一时气结，吐出一口淤血也是有的。
谢灿点了点她额头，吊儿郎当的笑了几声：“真是娇气，哥哥不过说了你几句，你就这样，以后还得了？”
“谁让你气我来着！”
“那现在还气嘛？”
“不气了…”
他利落分明的轮廓近在眼前，陈玉娇缓缓闭上眼。
谢灿的呼吸停在她耳畔，轻声说：“哥哥以后不会了。对不起。”
她惊颤地睁眼，嘴唇嗡动着，正欲说话。
谢灿修长的手指摁在在她柔软的唇上，另只手抚上她额角，手指插进她浓密的黑发中……
“什么都不必说，哥哥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