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林冬这顿饭吃的有点别扭,莫名有种史玉光同志拿自己当下酒菜的感觉。史队长看他一眼,闷口酒,表情瞅着还有点想唉声叹气那意思。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就他在厨房里帮厨这个把小时的功夫,出来再看史队长,楞觉着对方的发际线比进门时后移了半寸,脑门锃光瓦亮。
吃习惯林冬做的饭了,唐喆学再吃老妈做的感觉有点偏咸。一句话,林冬做饭的手艺比林静雯强。当然他情商没低到那份上,跟饭桌上把实话说出来。老妈问好吃不好吃,他一个劲儿地点头说好,并拿出饿了三天的架势往嘴里塞菜。
史队长招呼林冬喝酒,让唐喆学给拦了。开车来的,都喝了还得叫代驾,林冬不喜欢让陌生人侵入自己的安全地带,他很清楚。唐华是被医生禁烟禁酒了,也不能喝,要不照他以前的酒量,林静雯准备的那瓶一斤二的酒,不够他们仨人喝的。
奶奶吃的不多,等了一天儿子,人也乏了,早早离席去休息。唐喆学喝了有将近半斤。他喝酒不红脸,这点随他爸。不过再怎么说也是高度酒,酒劲上来人晕晕乎乎的,直往林冬身上靠。感觉旁边热度逼人,眼瞅着唐喆学的脑袋就要枕肩上来了,林冬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挪椅子。要不是唐喆学腰上劲儿大,这猛地靠空得一头栽地板上去。
没等唐喆学抱怨出声,就听林静雯说:“吉吉,喝多了吧?去屋里躺着,今天晚上就睡家里吧。”
四室两厅的房子,林静雯给唐华安排了一间卧室,让他在这住些日子再回自己家。另外今天给保姆放假了,有空房间能留儿子和儿媳妇睡。
哦不,不好管人家叫儿媳妇,她自我安慰着,就当多养个儿子了。
“嗯?没事儿,我没事儿。”唐喆学喝的舌头有点大。他叼出根烟来打算点上,立马被林冬轻轻踢了一脚鞋——哦对,不是跟自己家的时候了,在奶奶家抽烟得去阳台。
他撑着胳膊搓了把脸,问史队长和林冬:“上阳台抽根烟去?”
林冬没理他,史队长刚要起身,就听林静雯语重心长地劝道:“都少抽点烟吧,听听你们,一会这个咳一声一会那个咳一声,跟奏交响乐一样。尤其是你,玉光,抽烟对心脑血管影响最大了,你都快五十的人了,注意着点儿,别回头跟你唐哥似的,出审讯室扔走廊上。”
“行,听嫂子的,没亏吃。”史队长说着,把剩下的半盒烟推到林冬手边,“打今儿起戒了啊,林队,这半包玉溪,你拿着抽去。”
林冬只想翻白眼。据他所知,这老烟枪一年能戒十二回烟,哪回都超不过俩小时。当初跟唐奎和史玉光手底下实习的时候,他本来是不抽烟的,可一开案情讨论会,屋里乌烟瘴气,能从门缝底下往出冒烟,不知道的得以为屋里着火了。盯梢的时候犯困,只要没死命令说不许抽烟,不管多冷的天儿,车窗都大开。横竖得吸二手烟,慢慢的,他也变得烟不离手了。
林静雯将目光投向他,又说:“冬子你也少抽,还有吉吉,平时互相约束着点。”
“妈,组长烟抽的比我——嗯?”大腿上被林冬拧了一把,唐喆学闷哼一声咬牙咽下话,皱着眉头应和道:“知道了,少抽,少抽。”
唐华在旁边看着,不由得有些感慨。他是坐过牢的人,不管是被审讯还是被管教,警察在他面前都是绝对的权威,不苟言笑严肃犀利是必须的。眼前这三个干刑侦的,想来不管面对多穷凶极恶的歹徒,也势必是铁面之态。可在家里,居然被他弟妹管的服服帖帖,还不敢反抗。
唐喆学和林冬是小辈,长辈说话得给面子,这他能理解。可史玉光同志又是怎么回事?他看对方的面相,眉眼间跟罪犯斗智斗勇的狠劲儿压都压不住,绝非善茬。脾气大概也好不到哪去,却能在林静雯面前,温顺的跟只猫似的。
斜眼看看弟弟的遗像,他试探着问:“史队长,尊夫人是做哪行的啊?”
“嗨,离了好几年了。”史队长端起杯子将杯底的酒一饮而尽,把杯子往桌上一顿,苦笑着摇摇头,“干我们这行的离婚率太高,没办法,一天天的不着家,好不容易回趟家,半夜一个电话又出去了,家里大大小小的事儿都撂媳妇一个,谁能不怨啊。”
“谁说不是呢,做警察不易,做警察的老婆更难。”
唐华应和了一句,视线在林静雯和史队长之间打了个来回,眉头稍稍皱起。他好歹做了十几年领导,看人一看一个准。没猜错的话,史玉光同志对他弟妹,有想法。不过林静雯要想往前再走一步,他这做哥哥的不好拦,再说也没道理拦。
他岔开话题,问唐喆学:“吉吉,你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啊?我看你戒指都戴上了。”
“呃……快了,等有假的。”唐喆学虽说被酒精糊了脑子,但还没丧失理智。虽说他不是老唐家唯一的孙子,大伯家的堂哥早已结婚生子,他没有传宗接代的压力,可毕竟是当着二伯的面,话不能乱说。他爸没了,二伯算他半个父亲,事关择偶取向这种大事,必须得潜移默化,慢慢来。干爹那能说,是因为对方了解林冬的为人,也知道林冬都经历过些什么,肯定不会跟他急眼。
林冬下意识地蜷起了手指,垂下戴着戒指的那只手放到腿上。总是要面对的,他知道。唐喆学不像他,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即便是林静雯这关能过,可其他亲戚那很难说。尤其是像唐华这个年纪的人,血脉观念根深蒂固,要是让他知道侄子打算找个男的过日子,怕不是得肠梗变心梗。
“妈,快九点了,我们先回去了啊,明儿还有事儿呢。”未免二伯追问,唐喆学打算开溜,撑着桌子站起来,“二伯,你也累一天了,早点歇着。”
——哪有吃完就跑的?
林冬拽了他一把,接下话:“你去沙发上躺着等会,我先帮伯母把桌子收拾了。”
“我来,你们俩走吧。”史队长朝他们挥挥手。反正没开车,他没少喝,脸上霞光万丈。
“都走都走,就你们刷的碗,我还得再刷第二遍。”林静雯看唐华开始整理盘子里的剩菜,赶紧伸手拦住,“二哥你也别管,我自己慢慢收拾。”
唐喆学想起老妈忙活一天了,决定尽点孝道:“我刷,妈,我现在碗刷的可利索了。”
“……”
林静雯听了,不动声色地看了眼林冬,表情稍稍有些惆怅——哎呦,我儿子这是被练出来了。
—
帮林静雯收拾完,该休息的休息,该回家的回家。下楼陪史队长打上车,唐喆学伸胳膊搭住林冬的肩膀,靠在人家身上往停车的地方走,有点儿借酒撒疯故意耍赖那意思。林冬懒得跟他计较,就让他靠着、搂着自己。夜风吹过,春寒料峭,有个暖宝宝一样的家伙提供热源,倒也舒服。
走到车边,唐喆学没着急上车而是低头叼出跟烟,然后把烟盒递到林冬嘴边。憋了好几个钟头,又喝了酒,眼下无比想要来一支。
“我抽这个。”林冬把刚史队长的那半包玉溪拿出来,叼出一根点上。那老烟枪还真把烟给他留下了,不过把他给的两条1916拿走了。
仰脸朝夜空呼出口烟雾,唐喆学抽了抽鼻子说:“你今儿怎么回事啊?”
林冬侧头看着他,不明所以:“什么怎么回事?”
唐喆学低下头,抬手给他圈到车门和身体之间,眼神意味深长地看着他问:“就我二伯说那事,你怎么应了?你不是最烦亲戚朋友托你办事么?”
“万一真是桩命案呢?”林冬反问。
唐喆学挑眉:“嗯哼?我还以为你是想在我家亲戚面前表现一下。”
“唐二吉,在人命关天的事情上,你能不能正经点?”林冬很想朝他竖中指,想了想,还是作罢。太有挑衅的意味了,上一次他朝唐喆学竖完中指,这孙子半宿没让他睡觉。
“行,我正经。”唐喆学敛起玩味的表情,低声道:“你哥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跟他相认?这都俩多月了,你还拖着。说好春节去找他,又拖到三八妇女节,再拖就五一劳动节了。”
默默地抽了几口烟,林冬摇摇头:“不知道,我还没想好……一个人惯了,突然多个亲戚……”
“不许再说‘一个人惯了’这种话,你拿我当什么?”唐喆学本来想说“电动□□”的,可细一琢磨,做人不能自己瞧不起自己不是?
林冬抿嘴笑笑,呼出齿间的烟雾,侧头吻上那炙热的嘴唇。唐喆学用夹烟的手撑在车门上,另一只手滑下去揽住林冬的腰,用力压向自己,让对方实实在在地感受到他被撩拨起来的欲念。就知道林冬得来这招,每次想讨句黏黏糊糊的情话听,对方都用行动来作答,不过他还是相当受用。
话能当饭吃么?不能——说到底还是滚床单最实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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